29 分歧

冷氏得了靳西美的指點,隔日一早便去榮德堂請安。老太太本沒打算留她用早膳,無奈她一直站着不走,老太太只好順口将她留下。

沒曾想冷氏表現得格外乖巧,又是布菜又是盛湯,老太太頓時明白她是有求而來,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冷氏的性子她知曉,今日這般獻殷勤只怕是跟小兒子有關。他這個兒子越發長進了,竟将這套把戲玩到她這個當娘的頭上。況且,三房是最不該缺銀子的,瑤光還有大半嫁妝都在郡主府放着,随便幾樣古董不值個萬八千的。

想到這點,老太太多少有些不滿。

用過膳,老太太還是将一幹伺候的打發了,留下冷氏一人在花廳。

冷氏見老太太如此知情識趣,趁機哭訴了一番,直将永州渲染成一個鬼哭狼嚎鳥不拉屎的地,說靳西美在永州如何艱難度日,既要伏低做小應付地頭蛇,又要時不時進山剿匪,還得下地勘察農事,一年四季忙得連個喘氣的空當都沒有。

當說到靳西美為了平息兩戶鄉紳因争地引起的鬥毆,頭都差點被打破時,老太太還是心疼了。畢竟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幺兒,做母親的怎舍得兒子在外面吃苦受罪。

若是出點銀子就能買平安,她割點肉就是了。

老太太正想讓她別哭哭啼啼了,誰知恩義侯夫人,冷氏的大嫂過來了。

對于冷氏為何在此,恩義侯夫人半點吃驚沒表現出來。因為她也是有備而來。

“母親,侯爺已經托上關系了,要調進虎贲衛,怕是得這個數。”恩義侯夫人攤開兩只手掌。

老太太皺起眉,“一萬兩,這麽多銀子?托的是誰,可靠嗎?”

“母親放心,走的是吏部尚書汪太太的路子,她能跟兵部尚書闵家說上話。”

老太太這才點點頭。

冷氏心裏有些酸,她也說走汪太太的路子,老爺卻死活不肯。這樣在外邊沒頭沒腦地交際應酬,也不知管不管用。

恩義侯夫人笑容滿面:“母親,侯爺不好意思跟您張口,我只好厚着臉皮來求您了。這銀子能不能請您老人家幫忙出一半?”

冷氏打的也是同樣主意,頓時有些心虛。悄悄往老太太面上瞅了一眼,似乎沒什麽不高興。

老太太的确沒覺得怎麽樣。都是為了前程,兩個兒子希望她這個做娘的搭把手也屬正常。

只是兩個兒媳婦的表現相差甚遠。一樣是要銀子,一個大大方方,一個藏頭露尾,叫她心裏這碗水端得平也變成端不平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多的銀子沒有,我也不厚此薄彼了,你們一人拿三千兩銀票走。”

二話不說,從一個匣子裏取出銀票分作兩半,左一半右一半。

恩義侯夫人和冷氏除了多謝,俱不敢讨價還價。

二人收好銀票,歡歡喜喜出了抄手游廊又上甬道。走到八扇的描金漆畫屏門處,便是大房和二房的分隔線。

恩義侯夫人瞥了冷氏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八少爺真有福氣。”

冷氏全然聽不懂,又不想落了顏面,只笑笑不說話。

恩義侯夫人卻不肯作罷。“弟妹也是好福氣,三老爺只怕替八少爺什麽都打算好了吧。”

冷氏繃不住了,問道:“大嫂此話何意?”

“小五想是回不來了,那些嫁妝不留給八少爺還能給誰呢?三老爺會過日子,也不知攢了多少體己銀子。”恩義侯夫人扔下這句話,不負責任地走了。

冷氏愣了半柱香的功夫方緩過神,差點踩空臺階跌一跤。

她雖然反應慢,但也明白過來了。大嫂這話夠誅心的,一個男人将和離那一位的嫁妝留給後任妻子生的兒子,這話說出去能聽嗎?二則,是怪老爺不該向老太太張口。

不過說來也是,聽說那位的嫁妝堪比皇親國戚,裏頭光是壓箱的銀子就有兩萬兩,老爺何苦非要讓她走這一遭,還白挨了一頓奚落。

受了這番打擊,冷氏将銀票給了靳西美後,對他請調回京之事也沒那麽積極關注了。反正,他也不稀罕她出主意。

至于恩義侯夫人,回到大房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轉告給恩義侯靳光。靳光聽完很是憤懑。若不是三弟插一杠子,六千兩怕都是他的,偏三弟要跟他争這點小錢。

如此一來,府裏府外再碰到靳西美,靳光的眼神裏頭總帶着刺。靳西美自然也不會去貼他那張冷臉,仍然一心等待貴人的消息。

這次送去的信封将黃蓮葉換成了穿心蓮葉,穿心蓮又名“一見喜”。信還是原樣退了回來。

不過靳西美非常有耐心,他還有近一個月時間,陪貴人玩玩你猜我猜的小游戲還是夠的。他相信,在這個期限之內,他必然能哄好她。

第三次,穿心蓮換成一株合歡葉,頂端綴着朵粉色小絨花,花瓣細密如針。那位貴人不知被紮到哪個穴位,大發慈悲之下松口回了兩個字:行宮。

謝五終于不用再當送信的黃狗,帶着四人去了錫城。

再說回孔家。

從大清寺回來後,孔靈玉跟孔歆私下議論好幾回,關于孔珏法號“一了”那件事。

兩人甚至開口向孔清詢問,孔清只道不知,讓他們顧好自己。

可是看父親的樣子,分明是知情的。

孔歆愈發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卻又百思不得其解。

反倒是孔宸腦子機靈,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個跟無色同樣身量的布娃娃,模樣跟無色也相似,哄得無色天天抱着布娃娃睡覺。

借着這份禮物,孔宸将事情悄悄托付給了無色,讓她陪老太爺聊天的時候幫着打探。

此事讓無色有些為難。

不是她打探不出而是她壓根兒用不着打探。

前世的時候,孔清擢升為禮部尚書之後,孔珏一直在尋找四十多年前害得孔家幾乎絕嗣的仇人。這件事在前世不是什麽秘密。

孔珏的法號“一了”,指的就是在心裏放了幾十年的心結。

一了百了,不找出這個仇人,他死都不瞑目。

可是,她不能告訴孔宸,因為她無法解釋自己從何而知。而且那個仇人,她也不知道是誰,前世孔珏有沒有找到,她也不清楚;又或者報了仇,只是消息沒有傳出去。皆有可能。

若此時将事情透露給孔宸這幫小輩知曉,不僅于事無補,反而會影響他們的心思。既然老太爺有心隐瞞,她自然不能拆祖父的臺。

過了幾日,無色在孔宸面前認慫,很寵很寵她的祖父這回也不寵她了,怎麽也不肯說出真相。孔歆幾人無奈,卻也只能暫且作罷。

但說不了了之也不太可能,反正這件事,在孔歆等人心裏多少也算留下些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

害怕明天上不了榜,再發最後兩章。一會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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