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

第 23 章

悶熱的車廂裏，看着她的腦袋埋在自己的書包裏，張懋凡對徐嬈的嫌棄只能用“惡心”來形容。

包內的腦袋漸漸挪出來，就像停在包口的一道封印，稍微一動，一股被封在符咒下面，充斥着街頭炒辣椒與甜品店草莓奶茶混合味便從包裏溢出來。

張懋凡瞪大的眼睛逐漸縮回原樣，他幾乎是頂着個“川”字眉頭看完整個過程，聞到幾分車內氣味，他收回手裏的塑料袋，捂着肚子本能地發出一個“yue～”字。

徐嬈淚眼朦胧地擡起頭，不敢看正主的正臉，小心翼翼地将黑包往裏挪了挪，伴随着暈吐反應後的抽搐，低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忍不住……吐錯地了。”

“啊！”張懋凡不敢湊近看自己的包被糟蹋成什麽樣子，原地崩潰了兩秒，無奈道:“算了。”

大不了重新買個包，只是裏面的牛肉要是被弄髒了，就真的可惜了。

徐嬈羞愧得無地自容，現在大腦一片空白，就算有點東西，她也不知如何處理。

兩個輕飄飄的塑料袋遞到眼前，徐嬈目光呆滞了幾秒，張懋凡掙紮着說:“要是再想吐，吐這裏面，別再吐我包裏！”

徐嬈這次才看見張懋凡的正臉，覺得驚訝的同時，臉是火辣辣的疼。

旁邊的人沒有再坐下來，而是繞到後排坐了別的位。

徐嬈盯着半敞開的黑色書包發呆，心想着該怎麽收拾這個攤子，緊接着汽車的一個颠簸，徐嬈連忙撐開手裏的袋子，在車即将到站之際，将肚裏的餘糧吐盡。

車停在一個十字路口，徐嬈解開安全帶，不顧張懋凡在後面的追問，抱着他的書包就跌跌撞撞下了車。

蹲在路邊等張懋凡下來，徐嬈再走到他跟前再次道歉:“對不起，你的包我先給你洗幹淨再還給你。”

徐嬈慌亂地在身上亂摸，拿出手機說:“麻煩留個電話，我洗完後拿給你。”

張懋凡接過還沒三指寬的迷你手機，留下號碼後問:“那你什麽時候給我送，我有點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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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快，我回去就馬上洗，今天下午應該能幹。”徐嬈的臉被太陽和他的眼神盯得通紅，草草應付完，提着書包就落荒而逃。

無暇欣賞周圍建築的變化，徐嬈大腦空空地掃了一遍街道，就跟着自己的記憶快速往舊書店的方向跑。

張懋凡兩手空空，原地站了半分鐘後，才轉頭去了二十米開外的金紙店。

“外公！”徐嬈隔遠看見一個躬腰的身影在路中間，她飛馳過去，喘着粗氣問:“外公，哪裏有水？”

“院子裏頭。”

徐嬈頭也不回地沖進書店，跑到院子裏，顧不上惡心，将包裏的塑料袋提出來，趕緊将書包放在水龍頭底下用水沖。

“不要急着喝水，得停幾分鐘後再喝。”老頭子唠叨的聲音随後而至，徐嬈用手控制住水龍頭裏的水勢，背對着老頭子說:“我沒喝水。”

老頭子一進院子，水管周圍一片狼藉，他急忙趕過去問道:“音音啊，你買的飯漏了？”

徐嬈犯難地說:“我暈車，吐包裏了！”

“你的包不在你背上好好的嗎？”

徐嬈轉過頭，“吐別人包裏了。”

“那得趕緊給別人洗幹淨。”老頭子颠着碎步趕過來，瞅了眼挂了彩的塑料袋，“那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那是別人的。”

徐嬈沖洗完書包，屏住呼吸用衛生紙将塑料袋上的贓東西擦幹淨，确定塑料袋有兩層，心裏才松了一口氣。

趁着外公拿書包去太陽稍微大一點的地方晾曬，徐嬈蹲在水缸旁邊一遍漱口一遍撥打手機裏的第三個電話號碼。

“喂！”

電話裏聲音有點雜。

徐嬈一口将嘴裏的水吐出來，連忙說:“那個你包裏的塑料袋我弄幹淨了，但包還沒幹，你如果急需的話，我可以馬上給你送去。”

張懋凡在打電話，老板娘将櫃臺上的紙錢收好，說道:“一共六十八。”

張懋凡遞了一張一百的紙幣過去，對電話那頭說:“那我在華盛家庭超市大門口等你。”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後，緩緩問道:“那個超市……在哪啊？”

張懋凡收好退款，出了金紙店，看了一眼馬路對面的超市，扭了扭脖子，“算了，你說個地，我去找你拿。”

“我在萬古書屋，要不我還是送到剛才下車的那裏吧？”

“不用。”張懋凡眼前一亮，萬古書屋，完全順路。

老頭子拿着徐嬈将的書包走進房間，扭過頭對水龍頭邊上的人交代道:“先打個電話給你媽說一聲，省得她擔心。

“哦。”徐嬈提着塑料袋走出書屋，在書店門口的太師椅上坐着打電話，順便等人。

報平安的電話剛挂，徐嬈一轉頭，一個穿着藏藍色T恤的男生距離她不過十來米，正歪着頭打量她。

徐嬈從椅子上面彈起來，提上放在旁邊凳子上的袋子，“你的東西，你放心，裏面那層沒髒，我用水擦了好幾遍後，又重新給你換了一個袋子裝在外面，沒有味，我保證。”

張懋凡接過塑料袋，沒有多說一句話，徑直走向書店。

徐嬈快步跟過去解釋道:“你的包我才剛洗幹淨，今天可能是幹不了了。”

張懋凡的注意力似乎只是在書店，他探出頭往半開着的木門裏看了幾眼，問道:“老板在嗎？”

徐嬈小聲提醒他:“那個……這書店不營業了。”

張懋凡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我知道。”

“？”

“音音，誰啊？”老頭子聽見外面的聲音，不疾不徐地趕過來，擡眼看見來人後，先是遲頓了幾秒，緊接着眉頭舒展開來，樂呵呵地問:“你個小家夥，怎麽來了？”

“張老師！”

張懋凡對着張雙全微微鞠了一個躬，摸着後腦勺笑得有些拘謹，

一聲張老師将猶如一聲驚雷将徐嬈定在原地，有些時候，她都覺得自己與這個男生的緣分過于巧妙了一點，擱哪都能碰着。

“我就想來碰碰運氣，上一年我來都沒碰着您，沒想到這次您居然回來了。”張懋凡略過徐嬈，跳到老頭子跟前，遞上手裏的東西，“這是我買來看您和趙奶奶的一點東西，您收着。”

徐嬈兩手插兜，呆在一旁，看着空中懸浮着的塑料袋，只想感嘆:什麽孽緣啊！

“進來吧，別在外面呆着了。”老頭子進屋将木門多打開了一扇，顯出有些破舊，塵糜亂飛的小書屋。

“外公，你倆認識啊？”徐嬈跟在老頭子身後，拉住他的衣角問道。

“我帶的最後一屆的學生，以前經常來這看書。”

徐嬈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轉過頭重新打量張懋凡一眼。

張懋凡正站在最外層的書架旁，熟練地從中間取出一本國外名著翻了翻，看樣子，他對這裏比自己還熟。

老頭子見放在院裏地上的東西不見樂，連忙告知徐嬈:“音音，別人家的東西你得收好，不要跟別人搞丢了？”

徐嬈尴尬地應道:“曉得了。”

張懋凡和徐嬈分散坐在小院子裏，一個守着水缸坐在院西南角，一個在東北角曬太陽。

張懋凡走過來，熟練地繞過徐嬈，從水缸舀了半瓢涼水過去坐在凳子上喝。

院子裏飄着一股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張懋凡吸了吸鼻子，端着剩下的涼水走到院牆角，慢慢悠悠地澆淋在幾株細蔥底根底。

徐嬈呆在一旁越坐越別扭，怎麽感覺自己倒像個外來的？”

“小木凡，進來端西瓜。”屋內傳來吆喝聲，張懋凡将水瓢扔進水桶裏，濺了徐嬈一臉水後，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進屋。

“來，吃瓜。”張懋凡端着果盤出來，遞到徐嬈跟前，神情比以往多了幾分随和。

徐嬈尬笑着接過西瓜，咬了一口，半久硬是沒有咽下去。

“小木凡，我看你買了些牛肉過來，晚上咱們做碳烤牛肉。”

老頭子拿了塊西瓜哼着小曲坐下來，吃了一口後，滿足地同張懋凡商量。

張懋凡一口應道:“可以啊，老師，去給趙奶奶鋤一下墳頭草，回來就做。”

徐嬈極其別扭地看着這一幕，手心裏的西瓜汁順着胳膊肘流出一條紅線，她也沒注意。難不成自己還有一個剛流浪回來，還沒相認的表哥？只論師生情誼的話，這二位的關系未免過于親密了點！

老頭子搖了搖圓竹扇子，嘆了一口氣後說道:“我這次要留在洛衣，不回去了。這次，我打算将這書屋收拾收拾，重新開下去。”

“外公，那你跟我媽商量過了嗎？”徐嬈毫不留情地抛過去一盆冷水:“我媽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的。”

老頭子一身的反骨，桀骜不馴地說:“我管他同不同意，你外婆還在都管不了我。”

徐嬈:“……”

張懋凡坐在一旁吃瓜不說話，老頭子突然朝他說道:“你高中報名了吧？”

“嗯，下個星期就開始軍訓。”

“在市一中是吧？”

“不是，就在文德中學的高中部。”

老頭子手裏的瓜差點拿不穩，驚訝道:“我還以為你進了市一中呢？”

張懋凡苦笑自嘲:“我的成績還不夠格，反正在文德高中，環境也熟。”

“也是。”老頭子扔掉手裏的瓜皮，洗幹淨手後重重地拍了張懋凡的肩膀一下，開玩笑說:“我記得你小子的數學中考好像考了滿分是吧？”

張懋凡老實地點了點頭，老頭子哈哈大笑幾聲後，說:“那你以後幫襯着我孫女一點，她數學不行，轉學過來的數學才三十來分，有次才考九分，怕以後連升高中都難。”

張懋凡不多想一秒，豪爽爽地接下了這個任務，徐嬈心裏的白眼翻出天際，老頭子轉過身來對她語重心長地說道:“聽到沒有，音音，人家小木凡的也是在文德中學，以後多來往，多學一點數學。”

心裏的白眼轉為實際，徐嬈半眯着眼睛:只有我受傷的世界，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