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11

吳雲水坐在自己的書桌旁，慢慢翻動着手中的書。其實沒讀進去多少，但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做，以免自己總是想着正躺在自己床上的那個人。

不過作用不大就是了。

就算冷靜如他，被喜歡的人拒絕表白——或者說，甚至沒有機會把表白的話說出口就被委婉拒絕了——這件事，還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傷害。

想起剛剛林箋意把自己裹在被子裏那副決絕的樣子，吳雲水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

-

诶！诶！诶——

他嘆氣了！吳雲水嘆氣了啊！

悶在被子裏的林箋意正在全神貫注的捕捉吳雲水的動靜，聽到從床底下發出的這聲嘆息，心裏的愧疚和慌亂越發難以掩蓋。

怎、怎麽辦啊啊啊啊！！！

林箋意想起來之前在網上有意無意看到過的，關于朋友之間表白失敗，最後連朋友都沒得做的帖子，越發不知所措。

被酒精擾亂後的大腦運行還是有些滞澀，但是情緒反倒是被催生的更加豐富了。

下一秒，林箋意決定破罐子破摔，死馬權當活馬醫，能不能行就看這一下了——

只聽“唰”的一聲，林箋意把被子掀開坐起來了。

吳雲水被這動靜吓了一跳，連忙擡頭看，還以為這人要吐了，結果就見林箋意紅着一張臉（被悶的）對他吼道：“吳雲水！”

林箋意根本沒有想好自己要說什麽，但是還是氣勢洶洶的叫出了吳雲水的名字。

“……啊？”看這表情應該不是不舒服，吳雲水心想，所以……這是要幹什麽。

“……我們談談。”

-

說要談談，就是要好好談談。

在林箋意和吳雲水這裏，“談談”和聊天是不一樣的。聊天是放松、娛樂，“談談”則是思想的碰撞、想法的貫通，這是精神的交融。

十八年的摯友做下來，當然不會沒有一點矛盾，只是每次到了快要産生争執的時候，他們倆就會拿出“談談”：說自己的想法，聽對方的傾訴——這個方法每次都奏效，并且讓他們的羁絆進一步加深。

-

林箋意下床，借用了一下吳雲水舍友的凳子，和吳雲水面對面坐下，準備和這個人認真談談。

“你知道我剛剛想要說什麽。”吳雲水率先開口。

“……嗯。”

“但是我還是要親口說一遍，”吳雲水無意識把自己的背又挺直了一點，認真的看着面前這個和自己相交十八年的摯友，“林箋意，我喜歡你。”

至少，至少把這句話說出口吧。吳雲水暗自忖度。這樣他也覺得滿足。

“……”林箋意開口打算說些什麽，什麽都好，但是最後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因為他沒辦法背叛自己加速的心跳，和喜悅的心情。

“……我其實，也喜歡你。”林箋意自暴自棄地說。

說是談談，就要好好談談。把一切開誠布公，不能說謊，不能逃避。

林箋意看着吳雲水微微瞪大的眼睛，心裏的那些輕飄飄的情緒又開始在自己五髒六腑中游走，不只是開心，還有隐藏在開心背後的酸澀和消極。

“但是，我不想和你談戀愛。”林箋意繼續說道，用斬釘截鐵的聲音。

“嗯，我猜到了。”吳雲水輕輕點頭。

“哈哈哈，”林箋意笑笑，覺得自己的話可笑又虛僞，“……原來被你猜到了嗎？”

“沒猜到你喜歡我，但是猜到了你不想談戀愛。”

“……”這句話讓林箋意呼吸一滞。

“是因為伯父伯母嗎？”

“……嗯。”林箋意低頭，從嗓子眼裏擠出一聲回答。

“……”果然如此嗎。

吳雲水知道林叔叔和歐阿姨兩個人年輕的故事，也見證過他們曾經的愛情，從父母口中或多或少也聽說過兩人當時的熱烈。

這是一段就連自己的父母也覺得唏噓的往事。

他不能否定林箋意父母曾經那麽熱烈的愛過，但現在兩個人都冰冷和矛盾又不是假的。

這麽熱烈的愛也會被澆滅的話，他們兩個只有十九歲的少年，拿什麽去保證，要是把這份已經很親密的關系更進一步，最終得到的會是完美的結局，而不是破碎的鏡子呢？

但是。

“至少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吳雲水繼續說道。

“诶？可我不是……”可我不是本來就喜歡你嗎？林箋意有點懵。

“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這才是你不敢和我談戀愛的根本原因吧。”吳雲水非常堅持。

吳雲水本來就是一個難以動搖的人。他想要的，即使拼盡全力也要為自己争取。

反倒是林箋意聽了這句話，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也不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挺有安全感的 。”

吳雲水笑了一下，因為林箋意的這句肯定而開心，“我們談戀愛，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伯父伯母和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自然不能把他們的結局套在我們身上吧。”

“但是我老是會去想……我們要是、分手了的話，”明明還沒有交往，居然是就開始讨論分手了嗎，林箋意默默吐槽自己，“我怕我們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我确實不知道我們未來會怎樣。”

吳雲水沒有盲目做出承諾。未來不可預測，他甚至不知道下一分鐘會發生什麽，他的确沒有辦法确保五十年後的他們，是否還能有現在一樣的怦然心動。

林箋意微微低頭。

是的，吳雲水說的沒錯，他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會是什麽景象。

“但是，很抱歉，我沒有辦法想像沒有你的人生。”

林箋意錯愕的擡頭，和吳雲水又一次對上了視線。

“你……”林箋意語塞，“你說什麽？”

“我說，我沒有辦法想像，我未來的人生沒有你。不論你是以什麽身份，我們一定會被綁定在一起。”

“……”

“我不确定我們的愛情在五十年以後，能不能繼續維持，但是我們不可能走到分歧的陌路。”

“……吳雲水，”林箋意覺得自己眼眶發熱，“你可真是，真是……”

他找不到恰當的形容詞，來描繪現在心裏歡呼着的這一抹色彩。

只覺得開心。

好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