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家都說她是小偷
大家都說她是小偷
林宇炫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他正在準備一份重要的文件。為了度過一個徹底放松的周末,他不得不趕着将這份文件在出發前完成。
突然,一陣鈴聲打破了房間的寧靜,他拿起手機,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周瑾。
“什麽事?”林宇炫按下接聽鍵,盡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但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不耐煩,因為他知道,每次與周瑾的對話往往都不會太愉快。
“什麽事?該由我來問你吧。”周瑾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林宇炫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種被質問的感覺:“你什麽意思?我沒有興趣和你打啞謎。”
“我想問問你,你對栀青說什麽了?”周瑾直截了當地問,沒有繞彎子。
“我說什麽了?”林宇炫試圖裝糊塗,但內心已經開始有點兒煩躁。
“你說不準他和我一起去亞龍灣?”周瑾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顯然是在壓抑着內心的不滿。
“對,沒錯,我說過。”林宇炫毫不猶豫地回答。
手機那端沉默了片刻,周瑾的聲音再次響起:“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宇炫冷笑一聲:“如果你對我的監護權有什麽疑問,最好給我的律師打電話。我現在正忙着呢,我……”
“我怎麽可能給那個油腔滑調的虛僞家夥打電話!”周瑾打斷她,語氣中帶着明顯的輕蔑。
“如果知道你說他是個油腔滑調的虛僞家夥,我相信馮仁林一定很開心!”林宇炫反擊。
馮仁林是周瑾的校友,林宇炫單位的法律顧問,周瑾一直認為他人品有問題。
“他知道更好。去亞龍灣的事與監護權有什麽關系?栀青和你一起過了新年,春節也是和你一起過的。我只是想趁清明節他們學校調休和他一起度個假而已,況且我帶他去亞龍灣,時間也不長。”周瑾試圖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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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宇炫并不買賬。
“如果你和兒子兩人一起去,沒問題。但是如果那個男人跟你們去,性質就不同了。”林雨炫突然轉變話題,話語中充滿了鄙夷。
“哪個男人?”周瑾明知故問,她知道林宇炫指的是誰。
“你完全明白我指的是誰。”林宇炫冷笑,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對峙的感覺。
“你是說安世桓?”
“哦,這就是他的名字?一聽這名字就不是好東西。”林宇炫嘲諷地說,他對安世桓的了解顯然不多。
“為什麽每次都要這樣争鋒相對?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周瑾試圖緩和氣氛。
“有什麽好說的?”林宇炫并不打算讓步。
“拜托了,冷靜點兒。”周瑾請求,她知道這種争執對誰都沒好處。
“你總不會在兒子面前也用這種口氣跟那個男人這樣說話吧?你真夠可以的……”林宇炫的語氣中帶着嘲諷,似乎在為周瑾的行為感到羞恥。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想帶兒子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無權幹涉!”周瑾強硬地說。
“我無權?讓兒子學壞我也無權幹涉嗎?”林宇炫反問,他的耐心仿佛已經到了極限。
“有意思嗎,林宇炫?你這樣胡鬧。”周瑾也有些不耐煩了。
“帶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去亞龍灣,讓他親眼看你跟你情夫荒淫無恥的生活?”林宇炫的話語中充滿了鄙視。
“荒淫無恥的生活?得了,林宇炫,現在都二0二四年了……”周瑾反駁。
“那你那是什麽樣的生活,周瑾?你要同栀青,還有那個安什麽的玩意兒一起住在你那個老師,嚴,嚴什麽?嚴天明的別墅……”林雨炫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歇斯底裏。
“他的名字叫安世桓。”周瑾糾正他,她不想讓林宇炫繼續侮辱安世桓。
“整整一個星期,對吧?你在亞龍灣嚴天明的別墅裏同那個不要臉的男人在卧室裏颠鸾倒鳳,而兒子就在對面……”林宇炫話語尖酸。
接下來的對話越來越刻薄,每個字都像是鋒利的刀片,割裂着周瑾與林宇炫之間本來就很脆弱的關系。
曾經親密得不能再親密的人,如今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你無權幹涉我的私生活中……”周瑾試圖辯解,但林宇炫并不打算聽。
“如果跟兒子無關,我才沒興趣管你跟哪個男人睡。”
林雨炫的指責讓周瑾感到了憤怒。
“別墅裏有五個卧室,栀青有他自己單獨的房間……”周瑾耐着性子解釋,她覺得自己對林宇炫的耐心似乎已經快到極限。
“姓安的那個王八蛋可真夠精明的,給你和兒子計劃了一個如此完美的假期。”林宇炫的嘲諷讓周瑾感到十分無奈。
“你怎麽能用這樣的髒話侮辱他……”周瑾的憤怒終于爆發。
“不是王八蛋是什麽?你想讓我叫他什麽?”林宇炫繼續挑釁。
“你管李映貞叫什麽?”周瑾反問,她知道林宇炫和李映貞的關系。
“我叫她什麽是我倆的事,和你無關……”林宇炫回答,他不想讓周瑾插手他和李映貞的事。
“那麽,這個周末你要同她睡覺吧?”周瑾直截了當地問,她知道這是林宇炫的弱點。
“我倆睡不睡覺關你什麽事!再說,這個周末兒子也不和我們住在一起。”林宇炫試圖逃避問題。
“誰說的不住在一起?”周瑾追問,她知道這個問題會讓林宇炫難以招架。
“什麽意思?”林雨炫似乎有些慌亂。
“我問,誰說的這個周末兒子不和你們住在一起?”周瑾的追問讓林宇炫感到了壓力。
“你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馬上把兒子送回你那兒去,回到你的監護當中,這樣你就可以保證他的思想品德教育了。”周瑾的話語中帶着幾分威脅。
“什麽?”林宇炫似乎被周瑾的話吓到了。
“聽好了,我說的是……”
“是你說的兒子這個周末可以住在你那兒。”
“那是在你破壞我的亞龍灣之行以前。你會在半個小時後出門,是吧?我不想讓栀青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家。如果我對你臨護權提出異議,你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什麽?”
“聽好了,林宇炫。首先,我們已經離婚。我不想幹涉你的私生活,并且,我希望你也不要幹涉我的私生活。其次,我不想聽你在電話中大吼大叫。最後,事情怎麽辦由你來選。要麽按照原來的計劃,下周兒子跟我去亞龍灣,要麽我一挂了電話就把他給你送回去,你可以決定這個周末是留在家裏呢,還是帶他一起去碧水。用你的話來說,你會在碧水和一個名叫李映貞的女人度過一個荒淫無恥的周末。你可以想象一下這種行為的後果,法庭會認為,一個周末抛下孩子去和女人鬼混的父親是一位沒有責任心的父親,這樣的父親并不适合監護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你在威脅我?”林宇炫說。
“我不想多說什麽,你自己決定吧,林宇炫。”
“行,行,行,你帶他去亞龍灣好了。”
“謝謝。”
“臭不要臉!”林宇炫說罷挂上了電話。
周瑾感覺痛快極了,就象打贏了一場非常艱難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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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最終幫周瑾下定決心為盛道遠辯護的,竟然是她的兒子林栀青。
當林栀青聽說爸爸對他的亞龍灣之行讓步了,他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但很快又陷入了沉思,周瑾知道他心裏肯定裝着更沉重的事。
經過多年的觀察,周瑾總結出一個規律:當兒子心裏有事時,最好不要直接詢問。如果兒子想要傾訴,或者需要她的意見和安慰,他最終會毫無保留地說出來,而且通常都是在不經意間突然爆發出來,就像今晚晚飯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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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雲城,微風和煦,不冷不熱,是一個非常惬意美好的季節。
飯後,周瑾給自己泡了一杯洛神花茶,剛坐下來,這時林栀青突然冒出一句話:“媽,你說趙霖霖會不會是小偷?”
周瑾一時想不起趙霖霖是誰。
從林栀青上小學開始,來他們家的小朋友就沒斷過,比如張思遠、王梓涵、陳怡寧,當然還有趙霖霖。
“趙霖霖?”周瑾問。
“是的,趙霖霖。”
“為什麽這麽問?”
“媽媽,他們都說趙霖霖是小偷。”
周瑾隐約想起一個活潑的小女孩,大眼睛,頭發有些稀疏,大概七歲,每次來找林栀青玩都不願意回家。
她實在無法将那個愛笑的小女孩和林栀青所說的“小偷”聯系起來。
“怎麽回事?”
“我們班的張錦程星期一帶了一臺新買的iphone15來學校,大家都很羨慕。但星期四下午放學的時候,他的手機不翼而飛了,大家議論紛紛,都懷疑是趙霖霖偷的,大家都說她是小偷。”林栀青說。
“大家是指哪些人?”
“就是我的那些同學。”
在一個初中生的世界裏,“大家”意味着所有初中二年級的同學。
“你認為是她偷的嗎?”周瑾問。
“嗯……我也不知道。但張錦程和趙霖霖吵過架,趙霖霖說張錦程臭顯擺,以為自己拿着一臺iphone15就了不起,其實他什麽都不是。”
“他們為什麽吵架?”
“趙霖霖不小心将張錦程的手機弄掉地上了,他們當時吵得很兇。”
林栀青又嚴肅地說:“其實,趙霖霖是不是小偷并不重要。我只是不喜歡同學們的那種做法。他們自己也沒有證據證明是趙霖霖偷了張錦程的手機,就随意诋毀她、孤立她,我覺得趙霖霖好可憐。”
“她是你的好朋友嗎?”
“不,不是很好。”
“但仍然算是朋友?”
“其實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我們只是見面打個招呼,僅此而已。趙霖霖長得不漂亮,學習也不好,還有點胖……而且她說話……有點粗魯,什麽‘XX養的’、‘去你X的’、‘X人’,她張口就來,好象想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似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媽?”
十四歲的兒子一連串的粗話讓周瑾感到震驚。
“媽?”
“嗯?”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當然明白,她……”
“有點兒張狂,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嗯。”
“不過即使這樣,即使她和張錦程吵過架,也不能随便就懷疑她是小偷,對吧?”
“是的。”
“我是說,誰也沒證據證明她确實偷了張錦程的手機。”
“嗯。”
“你沒事吧,媽?”
“啊?沒事,”周瑾說。
“于是大家都不理她,仿佛她是那種……被人們嫌棄,被這個社會抛棄的人一樣。用‘抛棄’這個詞對吧?”
“沒錯,是這個詞。”
“我想,即使她沒有別的女孩漂亮,即使她說話粗魯,也不應該那樣對待她,好像她就是垃圾似的。更不應該在背後說她的壞話,叫她小偷,甚至當面那樣叫她。今天孫嘉蘭就那樣叫她。”
“孫嘉蘭?”
“是的,孫嘉蘭。你認識孫嘉蘭,媽,去年我們還一起去青龍峽露營。”
“嗯,我想起來了。”
“我是說,孫嘉蘭和趙霖霖平時看起來好象處得還挺不錯的,但今天她卻當着大家的面叫趙霖霖小偷,看着趙霖霖想哭又強忍着眼淚,非常傷心委屈的樣子,我心裏十分難過,我覺得趙霖霖實在太可憐了。每個人都有自尊心,趙霖霖也有自尊心,是吧?”
“對,兒子,她也有自尊心,”周瑾說。
“收假後我要去找趙霖霖,我要告訴她,不要把孫嘉蘭的話放在心上。”
“嗯。”周瑾點點頭。
“媽,雖然我并不喜歡趙霖霖,但是我也不想看到她被欺負,你認為我這樣做對嗎?但是,我又有點兒糾結,假如……嗯……假如趙霖霖真的拿了張錦程的手機,象大家說的那樣,那怎麽辦?”
“但你不能肯定,是吧?”
“是的,我不能肯定。”
“別人也不能肯定。”
“是的,他們也沒法肯定,媽。”
“那麽,你這樣做就是對的。”
“嗯,嗯,我也這麽想。”林栀青笑着說。
這一刻,周瑾已下定決定,她要竭盡全力地為盛道遠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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