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玩火

玩火

“你現在肯定是在想，慕行簡能不能別跟我說話。”

崔聿寧頓時一愣，他怎麽都沒有想到，慕雲生會這麽說話，而且他此時此刻用的并不是他的表字，而是名。

在古代，如果用大名來稱呼平輩人，那就是明擺着看不起人的意思。

在他的印象裏，自己居然厭惡他到了這個份上？

崔聿寧開口道：“沒有，我不會這麽叫你。”

慕雲生一下子就表現出來有些興致，崔聿寧一下子有點後悔自己就不應該開口跟他說這個話的，反而讓他有點自信了。

但是話說出去就是說出去了，他此時此刻已經聽到了自己說的，自己怎麽可能讓他假裝沒有聽見自己說話。

“那你平時心裏都在叫本王什麽？”慕雲生開口問他。

崔聿寧開口道：“當然是不可以直接拿出來說的那三個字，殿下，我都已經坦然告訴你了，你可就不能罵我了。”

“攝政王？”

崔聿寧觀察他的表情，然後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膽大包天。”慕雲生開口評價。

“可是我也沒有跟別人說過，我只是自己心裏偷偷叫。”崔聿寧說，“我不小心說出去的不算。”

慕雲生表情停頓了一段時間，在這之後，他一下子就笑了。

“聿寧。”慕雲生問他，“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有趣？”

崔聿寧根本就沒有心情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開口問他：“殿下，你一次又一次讓我出現在你面前，是因為你覺得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嗎？”

他自己覺得自己已經問過這樣的問題了，可是此時此刻自己還是忍不住再一次開這樣的口。

慕雲生表示出來的态度确實是對自己很有興趣，但是他有興趣的到底是什麽，自己根本就自己根本就不能确定。

“本王的心思應該随随便便跟你透露嗎？”

這句話原本應該是非常嚴厲，而且帶有斥責意思的，但是此時此刻，崔聿寧能夠感覺到他其實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既然是開玩笑的話，那麽他說說也就說說吧。

反正自己也不會真的去關心他到底怎麽想。

他一個高枕無憂的攝政王，就連小皇帝都不可能奈何他，更不用說自己了。

“是小的冒犯了，殿下要是覺得我說話不舒服就先走了。”崔聿寧開口道。

慕雲生并不搭理他，而是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崔聿寧。

崔聿寧看到他這樣的眼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之間居然有些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慕雲生眼神并沒有掠奪的意思，他的長相也非常好看，但是此時此刻的崔聿寧是真的沒有什麽心思去欣賞，他只關心自己到底能不能安然無恙，能不能離開他的眼前。

“殿下。”崔聿寧說，“每天和你在一塊，精神壓力真的很大。”

“本王讓你不開心，并且還讓你覺得非常生氣，是嗎？”

面對這樣的問題，崔聿寧都恨不得自己直接消失在他的面前。

如果說自己能夠坦然回答的話，那麽好像問題也不大。

可是自己到底還是沒有辦法直接就承認。

自己似乎也沒有覺得很生氣，主要還是覺得，應付他實在是有些累和辛苦。

雖然說自己在這裏做的事情都非常輕松，而且也沒有遇到其他人的霸淩，甚至在很多時候，還會有人幫自己把事情做了，但是自己就是覺得不舒服。

“不完全因為我，但是不舒服？”

崔聿寧點了點頭：“殿下，你就當我和你以前認識的那個崔聿寧完全不一樣，失憶之後的我性情大變，怎麽樣？”

“可是你失憶之前，本王對你沒有任何興趣。”慕雲生說，“你沒有給本王留下任何印象，所以此時此刻失憶的你，在本王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才是本王想要了解的。”

這句話已經非常非常直白了，崔聿寧不是傻子，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麽。

可是無論如何，崔聿寧都不想處理這樣的問題。

“殿下覺得我有趣，是因為我失憶，所以不遵守王府的規則，也不太明白人情世故。”崔聿寧說，“但是如果在這裏都時間久了，我哪怕是從頭開始學，也肯定會跟其他人沒有什麽區別的。”

崔聿寧并不是在恐吓他，也不是在說什麽要求，只是告訴了他自己預料到的結局。

他最開始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肯定不可能很多年之後還保持現在的狀态。

現在自己會有這樣的狀态，也不過就是因為自己才剛到這個時代沒有多久。

“這話是什麽意思？”慕雲生說，“你大可以話說得再直白一些。”

“殿下困囿于身份，所以才會覺得我特別。”崔聿寧說，“但是我跟在殿下身邊，早晚也會和其他人一樣的。”

這句話和之前其實沒有多少區別，但是此時此刻，慕雲生聽到之後，确實沒有繼續問下去。

他能夠清楚地明白，崔聿寧确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他也是真的覺得疲憊和厭煩。

他或許不喜歡自己這樣接近他，也不喜歡自己給他身上的特別關注。

這些東西如果不是他心甘情願的話，那麽确實是自己冒犯。

“抱歉，是本王失了分寸。”慕雲生開口道，“今日之後，你便跟着總管做事，本王不會再多在你身上放任何注意力，也不會讓你覺得為難。”

他話說到這份上，就相當于是他把所有應該說的話全部都告訴崔聿寧了。

從今之後，他不會再為了崔聿寧多分注意力，也不會再讓所有人看到自己對他的特別。

“多謝殿下。”崔聿寧說，“這樣就已經夠了。”

慕雲生說：“你回去休息吧，本王自己看書便可。”

“多謝殿下。”

說完這句話之後，崔聿寧飛快消失了在他的面前。

自己一直都知道，攝政王是非常要體面的人。

其實他一直體面，最好的辦法是殺了自己，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但是他并沒有這麽做。

他現在在做的事情是讓自己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自己想要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他就給了自己這樣的承諾。

其實從今天其他人的态度不難看出來，其他人把自己當作普通小厮，而不是什麽“和攝政王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的人”是需要時間的。

但是其他人就算是這麽想，也沒有關系。

反正這些事情早晚都可以被其他人知道真相。

他恍惚之間意識到自己好像早上的時候就已經說過這樣的話了，此時此刻自己又說了一遍，反而有一點自己其實是在心虛的感覺了。

但是無論如何，今天得到了攝政王這樣的承諾，崔聿寧都覺得高興。

反正自己現在也可以躺在這裏随意休息。

不過這麽偷懶，也就是這麽兩天的事情了，等其他人真的用最正常的态度對待自己的時候，自己肯定就會有許多事情需要去做。

不過就算是那樣，崔聿寧也覺得挺高興的，反正比現在好。

現在自己頭頂一個巨大的定時炸彈，簡直就跟絕境求生沒有什麽區別。

雖然說攝政王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定時炸彈，可是炸彈又不會因為外形好看，就不是炸彈了，接觸他還是相當于玩火，玩火就有自焚的風險。

崔聿寧可從來不覺得自己有變成傻子的傾向，所以他是不願意繼續和慕雲生接觸的。

次日，他和前一天一樣，很早之前就到了王府的總管面前。

王府的主管看他的眼神中帶着很多試探。

“主管，您為什麽這麽看着我？”崔聿寧好奇問他。

“昨日殿下交代我，把你當作正常小厮看待就行。”主管也沒有瞞着崔聿寧。

聽到他這麽說，崔聿寧直接就無語了。

如果說慕雲生什麽都不說的話，那麽其他人當然過段時間就會忘記自己和他的事情，把自己當作一個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的普通小厮，但是攝政王親自開口關照，那簡直就是另外的意思了。

這根本就不是說什麽把自己當作平常小厮，而是跟別人說

——這就是本王要關照的人，你們都對他客氣一點。

崔聿寧在心裏咬牙切齒：慕雲生！

主管也沒和他多說什麽，而是給他安排如何昨天一樣的活，讓他去書房。

攝政王府的藏書閣、書房，都是同樣的一個地方，雖然自己已經很清楚這件事情了，但是一想到，自己說不定又要遇上攝政王那個煩人東西，崔聿寧就忍不住覺得有點煩躁。

也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又遇到他。

自己實在是有些不想看見他。

明明他昨天都已經答應自己了，結果今天就給自己整了這麽一出，簡直就是白交代他了。

雖然說這件事情歸根究底也只是因為他的想法和自己不一樣，他也不是故意想要害自己的，但是崔聿寧心裏就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不過現在，他也正好把自己昨天以後的事情直接就問了出來：“總管大人，昨天您安排我去書房這件事情，是不是跟殿下也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