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知夏

知夏

裴洺川退出微信頁面,将手機關上,收到口袋裏,雙手順勢插·進口袋,盯着郁夏看。

郁夏餘光掃過裴洺川的手機屏幕,眼睫一顫,對上他的眼眸,有些怔愣和不解。

如果她沒看錯,方才裴洺川的手機鎖屏,似乎是她從前給他設置的,他們兩人的合照。

那張照片郁夏非常喜歡,是她給裴洺川第一次買情侶毛衣,幫他套上之後,裴洺川将她摟在懷裏照下的。

那時他的下巴搭在她的頭頂,卡其色的毛衣帶着暖意,兩人笑得非常柔和,齊齊看向鏡頭……

為什麽?

為什麽那麽果決地答應分手之後,還要留着那張照片,甚至那部舊手機?

是還喜歡嗎?

那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又銷聲匿跡,仿若人間蒸發一般,不作一點解釋,她聯系不上他,他也不來找她?現在卻又那麽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就這麽疏離客套地稱呼她“郁小姐”?

腦中思緒翻滾,将重逢的激動抹去大半,郁夏現在滿腹疑惑。

她扯起嘴角冷笑,“是嗎,可我認得你。”

郁夏咬着牙,一字一頓地叫着他的名字,“裴,洺,川。”

裴洺川喉結輕動。

怒氣上湧,郁夏的氣勢陡然升起,“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裴洺川移開視線,似乎沒察覺到郁夏的怒火,也沒察覺到郁夏這個語氣強烈的問題,真正想要得到的答案是什麽,裝傻道:“錢我就不要了,你直接幫我配一副一樣的眼鏡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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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夏:“沒了?”

裴洺川:“哦,你配完聯系我,我去找你……”

沒等裴洺川說完,郁夏直接掠過他朝外面走,經過他的時候,還毫不客氣地卯足勁撞了他一下。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正好有電話打過來,郁夏接起。

“诶,乘客你好,我馬上到了,你趕緊到定位點等着啊。”

郁夏應了一聲好,用力按下電梯下行鍵。

電梯來得很快,郁夏走進去按下一樓,電梯門很快關上。

兩塊冰冷鐵塊閉合前,一只手穿過縫隙,郁夏見了,怕傷着人,趕忙按開門鍵。

電梯門止住閉合的趨勢,向兩側分開。

下一秒,前不久在走廊上與郁夏建立了債務關系的人重新出現。

郁夏看清來人,有些後悔替他開門的舉動,像是觸到黴頭一般很快收回視線,雙手抱臂站到角落,與裴洺川拉開距離,擡頭專注盯着顯示屏上數字的跳動,完全把裴洺川這號人當成了空氣。

電梯下行過程中,兩人沒有任何交流。

電梯門一打開,郁夏就沖了出去。

看到等在路邊的網約車,對上了車牌號,郁夏不由分說走過去。

右手手腕突然被人拽住,寬大的手掌輕易将郁夏的手腕圈在手裏。

郁夏下意識甩手掙脫,心裏不禁生出害怕。

對方的力氣很霸道,不僅沒由得郁夏甩開,反而折着郁夏的手将她拉到身前。

“是我。”低沉帶磁性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像是厚重的安全感從天而降。

聽起來有些熟悉,郁夏擡頭一看。

是裴洺川。

确認是裴洺川以後,郁夏在心底松了一口氣,有些慶幸地覺着還好是他。

但這份慶幸轉瞬即逝,感受到手腕處拽得生疼的力氣,郁夏再次嘗試,發現怎麽掙也掙脫不開,而裴洺川一句話都沒有。

郁夏有點發毛,也不知道他這是要鬧哪出。

郁夏手機再一次響起,郁夏瞪了裴洺川一眼,掙紮的勢頭減緩,盡力往旁邊撤了一步,單手滑開接聽鍵放到耳邊。

電話接通,司機在那頭催郁夏趕緊過去。

郁夏努力穩住氣息,“好,您稍等一下,我現在馬上過去,我已經出KTV門口了……”

話剛說完,郁夏手中突然一空,裴洺川搶過郁夏的手機,拿在手裏,“別等了,回去吧,這單取消。”

也不等郁夏反駁,裴洺川直接挂斷電話。

停在不遠處的網約車緩緩發動,打了個轉離開。

有些着急地,郁夏朝網約車離開的方向喊了一聲,“诶!”

司機聽不到郁夏的呼喊,開着車走遠了。

郁夏望着漸行漸遠的車,心裏的怒火委屈蓄在一起,有些壓不住了。

郁夏咬了下嘴唇,回頭沖裴洺川喊:“裴洺川你發什麽瘋?”

“你以為你是誰?管天管地還要管前女友,你有病是不是?”

“你以什麽身份什麽資格接我的電話,替我做決定。”

忍了許久的氣終于發出來,可郁夏胸口還是堵得慌,她停下來,想起前不久裴洺川說出的話,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點頭,“是,我這四年是變了,變了很多,但現在看來你這四年也沒白活,将自己變得越來越無恥也算是一種本事。”

“無恥?”裴洺川牙縫中咬出這兩個字。

“啊,不然呢?你還想讓我給你套什麽高大上的形容詞來贊美你?誰家前男友四年沒見,一見面就上來又拉又拽的?這不是無恥是什麽,或者說你更喜歡死纏爛打這四個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體面一些不好嗎?”

聽完郁夏一通吼,裴洺川神色暗下去。

安澤的春天早晚溫差極大,中午方才豔陽高照,恨不得叫人立即換上夏裝,現下就冷得叫人有些受不住。

郁夏中午出門的時候穿的是紅色吊帶裙搭黑色皮衣,但眼下,她出來的時候将皮衣落在了包廂,風一吹,她裸露的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方才吼的時候還沒覺着什麽,現在停下來,靜靜地與裴洺川站着對峙,一道微冷的風過來,郁夏不由得顫了一下。

裴洺川手上的力氣忽而一松,但依舊沒有拿開。

郁夏察覺了,視線垂落下去,盯着兩人觸碰到一起的手看了一眼。

郁夏骨架小,手腕細,與裴洺川的手糾纏在一起,對比十分強烈。

突然想起如今禁锢住自己的手,多年前曾經一把拽着她将她拉出危險地帶,郁夏心底某處被觸軟。

怒氣像是被針戳破的氣球,很快癟下去。

郁夏順了順氣,盡力收住自己的情緒,“其實想想我們也有四年沒見了,很多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見面的時候鬧得這麽不愉快。”

“你既然不想提,咱們徹底結束算了,我也沒有必要落得咄咄逼人的醜惡嘴臉。”

“而且裴洺川,這次怪不到我,”郁夏頓了頓,盯住裴洺川的眼睛,“這次是你先惹我的。”

“嗯?”裴洺川嗓音忽而啞了起來,“我怎麽你了?”

郁夏:“剛剛在KTV裏面,我酒勁上頭不太清醒,現在吹了點風,好了不少。想起剛才我蹲在牆邊的時候,你就已經停在我撞到你的那個地方了。本來我往前走也不會撞到你,但你自己湊了過來……”郁夏一五一十描述當時的場景,一點多餘的修飾詞都沒有帶。

“但是眼鏡……确實是我踩碎的沒錯。我會賠給你。”郁夏将事情挑明,準備抽手離開,“今天很晚了,我明天還有事要忙,就到這吧。”

猝不及防的,對面又加了一道力。

郁夏不設防備,摔進裴洺川的懷中。

“你住哪,我送你。”裴洺川近乎命令似的說着。

“不用,我打車就行。”郁夏推開裴洺川,後退一步。

裴洺川冷不丁道:“我那眼鏡挺貴的。”

郁夏擡頭,“嗯?”

“怕我不賠?”

裴洺川沒有回答,但面上的表情表示肯定。

他拉着郁夏走到不遠處停着的黑色勞斯萊斯旁邊,單手拉開車門,另一只手将郁夏丢進副駕駛,把着車門,“這不是幫你省了點錢?”

說完,他砰地一下關上車門,繞過前面走到駕駛座,拉開車門,坐進去,“住哪?”

郁夏也學他裝高冷不回答,心想不就一副眼鏡,能貴出花?

想着她拿出手機,打開橙色購物軟件拍照搜索。

很快彈出一頁的相似商品。

郁夏看了一眼,笑了,照着手機念,“貴族氣質,文質彬彬,無框遠近兩用老花鏡,男款智能變焦,看遠看近兩用老花鏡男款老人眼鏡,高清超輕防藍光。”

郁夏側過頭,重重咬了一下“老年眼鏡”這幾個字眼,“為了這幾百塊錢的東西你要追去我家?”

“裴少爺,以你的家底不至于吧。”

裴洺川揉了揉太陽穴,伸手掏出一個眼鏡盒,拿出一副與剛才差不多的眼鏡戴上,把眼鏡盒丢給郁夏,“你搜這個。”

郁夏接過,拿在手中打量了一下,發現上面的字母,她繼續在橙色購物軟件上搜——LATAS。

結果很快蹦出來,占據首頁的眼鏡标價從十萬到六十多萬不等。

郁夏心裏咯噔一下,明白了裴洺川那些在她眼裏有些小題大做的行為。

難怪,

難怪要追到家裏去。

雖然人家是少爺,但幾十萬的債也不可能仍由它打水漂了。

郁夏想着自己的存款。

将本來打算查清眼鏡價格之後轉賬給他,然後自己重新叫車的想法打回肚子,郁夏看着前面閃爍的車燈,十分沒骨氣地報出地名,“蘭亭郡府。”

裴洺川聞聲開啓導航,踩下油門。

而郁夏想着那個六位數的眼鏡,咽了咽唾沫,有些不安地問:“你那款多少錢?”

“五十萬吧……好像。”裴洺川頓了頓,“要是手頭緊,不用去買一副一模一樣的還給我了,反正我也戴了有一段時間,而且看在我們曾經有瓜葛的份上,給你打個前任折……”

“你還四十萬就可以了。”

“哦。”郁夏絲毫沒客氣。

畢竟裴洺川沒說錯,她如今手頭确實算不上寬裕,蘭亭郡府那套房子她剛裝修完,前幾年攢下的錢因為那套房子被耗去了大半,要是不算那眼鏡的身價,郁夏靠自己的存款還是能夠活得很好的。

五十萬她不是沒有,但這麽一來,去倫敦的行程她差不多就要天天啃菜葉了。雖然那裏确實沒什麽好吃的東西。

但怎麽說到底是錢啊,當然能少還一點是一點。

不過,“你怎麽近視了?”郁夏有些好奇,被車內的暖氣一吹,酒意一催,她有些控制不住嘴,直截了當問。

“醫生說我近視了。”裴洺川道。

郁夏聽了,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哼笑一聲,頭轉過去,看向窗外,“嘴裏沒一句能聽的。”

暖氣低嗚着吹着,車內除此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想着今晚裴洺川的惜字如金,郁夏也沒指望他能對她的話做出什麽反應,靠着椅背看向窗外倒退的景象。

路燈昏黃溫暖,扯起的影子長了又短,短了又長。

不知過了多久,郁夏眼皮打架,快要睡着的時候,裴洺川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她聽見一般,問,“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但車內太過安靜,這點聲音無從遁形地鑽入郁夏的耳中。

混沌的大腦接收了一下信息,郁夏調整坐姿,眼皮耷拉着,看向正前方,慵懶而又含糊地道:“我嘛?”

“如你所見,還不錯。”

裴洺川:“還不錯?”

裴洺川指尖點了點方向盤。

“還不錯到把我送你的咖啡店賣了?”

提起這件事,郁夏心底湧上的情緒有些沉重,醉意都醒了不少,她垂下眼斂,眼睫慌亂地顫了幾下,避開賣咖啡店的理由,冷靜道:“你要是想拿回賣咖啡店的錢,我改天一起打到你賬戶上。”

裴洺川回拒得很果決,“不用,你自己留着。”

“說是送給你的就是你的,随你怎麽處置。”

郁夏愣了一下,“哦。”

只是心底的沉重被勾起來便沒那麽輕易散去,團在胸口叫她覺着發悶,喘不過氣。

郁夏瞥向窗外街景,降下車窗。

裴洺川餘光掃了眼,半晌後才出聲,“冷。”

郁夏:“不冷。”

裴洺川擰了擰眉,随她去了。

直到郁夏被風吹得打了個哆嗦,車窗被強制升起。

郁夏摁了兩下控制鍵,沒有用,回頭看向裴洺川。

裴洺川冷聲道:“我車裏沒紙。”

郁夏聞言怔住。

所以他是怕她被風吹得流鼻涕,污染他的車嗎?

行,車比人貴重。

裴洺川你好樣的。

郁夏用力往回坐,靠上椅背。

車子繼續往前行駛,道路愈發空曠。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聲響起,打破靜谧,“那……分手之後,怎麽樣?”

郁夏心裏有氣,“很想知道?”

裴洺川:“……”

“嗯。”

郁夏沒即刻回答,把他晾在一邊,誰知道裴洺川又追問,“怎麽,不好說?”

郁夏還以為是“關窗”那一遭,讓裴洺川自己也覺得他剛才那樣太不紳士,想要找補些什麽,所以才例行公事地抛出問候的話術。

現在看來,他好像是特意來找她不痛快的。

郁夏啓唇,頓了片刻,懶洋洋回答:“分手以後,沒有抑郁,也沒有大哭一個晚上,更沒有暴飲暴食或者厭食消瘦,就很快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軌跡……”說到這裏本該結束,郁夏腦子裏突然彈出什麽,于是她繼續道,“還嘗試了很多新的東西,比如蹦極,跳傘,壓馬路,還有……”

“一夜情什麽的。”

郁夏一口氣說完,心髒因為說謊怪異地跳重了兩下。

突然一個急剎。

因為慣性,郁夏身體向前倒去。

她有些讷然地看了一眼裴洺川,莫名覺着他身上的氣壓似乎一瞬間低了不少,她問,“你幹嘛?”

裴洺川看也不看她,“紅綠燈。”

郁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在她小區外三百米左右的地方,是有一處紅綠燈的。

郁夏收回視線,坐好,為自己前不久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感到有些羞恥。

秉着禮尚往來的原則,以及岔開話題的目的,郁夏順口問了一句,“那你呢,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車子重新啓動,車內恢複安靜。

郁夏的問題像是随着車子前行被抛在紅綠燈候車處一樣,久久沒有回音。

氣氛一度變得十分尴尬。

“裴洺川,我問你話。”感覺到自己被晾在一邊,郁夏話中帶些怒氣。

裴洺川這才啞聲回答,“跟你一樣,也還不錯。”

郁夏對裴洺川的話表示非常不信任,她方才問出,“怎麽不錯……”

車子一停,裴洺川打斷郁夏,語氣極冷,“到了。”

郁夏看了眼外面,又看了一下裴洺川。

車內一片發暗的黑,郁夏只能透過外面滲進來的光來看清裴洺川。

看出他眼下并沒有回答問題的興致,雖然心有不甘,郁夏還是識趣地沒有追問,拉開車門下車。

“喀”的一下。

郁夏沒站穩,鞋跟太高崴了一下,驚呼一聲。

不過幸好她撐着車門并沒有摔到地上。

這時郁夏聽到另一側傳來拉開車門的聲音,她扭頭一看,發覺裴洺川下了車,朝她這邊走來。

郁夏看着他,“你幹什麽?”

裴洺川聞聲,身形一頓,又往前走了幾步才停下,站在離她一米遠左右的地方。

燈光下,鏡框反射出的金屬光澤給他平填了幾分斯文,裴洺川道:“崴腳了?”

說着他又往前挪了一小步。

這個距離,郁夏看出他的眉頭似乎微微皺了起來,但郁夏沒理他,彎下腰将兩只高跟鞋一并脫下來,提在手上,赤腳踩在地上。

想到裴洺川今夜多次對她問出的問題,報以言簡意赅到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的态度。

禮貌到近乎疏離。

郁夏知道他這副模樣慣常只對不太熟的人用,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郁夏深呼吸,學習着他,以牙還牙地道:“裴先生,我們之前似乎只剩債務關系了吧。”

郁夏關上車門,在轉身離去之前丢下一句,“既然這樣,我崴不崴腳似乎跟裴先生沒有關系。”

*

郁夏回到家裏,将包甩到卧室的懶人沙發上,癱在上面給阮遂安發消息拜托她幫她拿上皮衣外套,動作迅速地洗了個熱水澡,而後立馬撲到了床上。

郁夏擡起腳扭了扭踝部,方才她的腳雖然向旁側歪去了,但弧度不太大,并沒有傷到什麽,疼了片刻就好了。

郁夏又把腳放下。

躺在柔軟的枕頭上,腦中不停回放今晚重逢的片段,對此郁夏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但想着明天一大早的行程,郁夏動作迅速定好鬧鐘,合上眼睛,預備抛開腦中的雜念入睡。

半小時後。

郁夏掀開被子打開床頭燈,踩着腳下的地毯,跑到懶人沙發上,打開包,翻出那副踩歪的眼鏡,拎着它回到了床上。

似乎占了基因優勢,郁夏不管怎麽作,甚至從事寫作這項工作很多年,幾乎天天看電腦,到了這個年紀,視力依舊非常優越。

她幾乎沒接觸過眼鏡,所以在拎着眼鏡框轉了好幾圈之後,她還是看不出這眼鏡到底貴在哪裏。

郁夏舉着鏡框,視線透過本該架着鏡片的兩個方形看向前方。

腦中突然浮出離別前裴洺川戴着眼鏡的樣子……

郁夏愣了片刻,将兩人之間的恩怨暫抛在一邊,借着腦中的回憶毫無禮貌毫無克制地直勾勾看向裴洺川。

鬼使神差地,郁夏戴上了那副有些歪扭的鏡框。

金屬接觸到皮膚,頓感冰涼。

郁夏卻有些安穩下來的困意。

眼皮越來越沉重,郁夏不再抵抗,沉沉地睡過去。

眼前卻似有大門打開,門後一片刺眼白光。

郁夏朝前走過去,還沒踏過門檻,那些關于過往的氣息便橫沖直撞地向她撲過來。

關于燥夏,蟬鳴,鳳凰花,通知書,還有……

裴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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