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番外·桃花三兩枝

這是發生在很久之前的時候。

那時候的葉凝峰還在钜王的手下當着聽話乖巧的弟子，那時候的洛秋水還是個被恒正修雅養着的小蘿莉，那時候的央千澈還在北宗抄着道經，那時候的天地歸還沒有拜進玄宗。那時候的洛靜笙還是初入江湖的小道姑，那時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歲月正好陽光正好，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帶着青春的朝氣，連枝頭怯怯探出來的那一朵花也是嬌嫩美麗的。

更不要說是那少年郎，軒軒如朝霞舉，濯濯如春月柳。

哪怕是一個轉身，一個回眸，也是很好看的。

天地歸推着小夥伴的肩頭同她笑鬧：“真的有這麽好看嗎？”

“情人眼裏出西施。”被取笑了的洛靜笙一點都不臉紅，她像是沒有骨頭一般軟綿綿的靠在了天地歸的身上，也不在乎自己一個十六大姑娘靠在天地歸一個十一小姑娘身上這種畫面有多不合适。“這話雖然挺老的，但也有幾分道理。”

天地歸：“你覺得他像什麽？”肯定是牡丹花！

還是已經完全盛開，最是招蜂引蝶的那種！

“天仙。”

洛靜笙回答的無比簡潔。

天地歸抽了抽嘴角：“你的看法……還真是獨特。”

“習慣成自然。”洛靜笙沒什麽意義的嘆了口氣，“你知道的，我看多了道經，又是個修道的，難免呢就有點修煉成仙這種想法在心裏。”

“據說仙道不能動情——能不能成親這點倒是沒有聽過。”天地歸扳着一張稚嫩的小臉認真嚴肅的思考了一番，而後道，“這是真的假的啊？”

洛靜笙托腮，笑着看她：“你說呢？”

“我只想知道真假。”天地歸特別直接。心說要是假的也就算了，如果是真的你居然還喜歡他還想要和他成親在一起，我只能說你對他是真愛了。

Advertisement

洛靜笙道：“一半真一半假。”她嘴角微微的翹着，那是個非常普通的弧度，但這時候看起來卻有種蜜汁意味深長，“傻姑娘。”她說，“你都忘了，道門之中也是有各種分支的嗎？”這就跟有的派系的道士不能結婚生孩子有的派系的道士能一個道理啊！

天地歸撇了撇嘴：“我當然知道啦。”心知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呢，靜笙。”

這樣含義不明的回答雖然說引人想象，但也不确定呀！

“好啦好啦，放寬心吧。”洛靜笙手臂橫着樓過去，嬌嬌小小的女孩子便落到了她的懷裏。寬大的衣袖散開，倒是恰好遮住了天地歸墨紫相間的裙子。“沒有那回事的。成婚與否，對我的修行并無阻礙。”

天地歸狐疑的看着友人，問道：“真的？”

“真的！”洛靜笙指天畫地信誓旦旦，“我騙你做什麽？”

“說的就好像是你永遠都不會對我說謊一樣！”天地歸冷嗤道。

洛靜笙：“我原本就是這樣想的呀！”她目光裏帶了點委屈的意思：“天地歸你居然不相信我！”

“接下來的話是不是好難過呀？”天地歸語聲輕柔，但沒保持多久就笑了出來，“噗，靜笙你就別裝啦。和我裝了這麽多次，我早就不會被你騙到了！”

洛靜笙：“這就算是……禮尚往來嗎？”

天地歸：“嗯？”

洛靜笙：“我也不會再一次的被你騙到了。”

——但也就是說說而已。

許多年之後，洛靜笙險些以為自己當真失去了至交好友——然而事實證明只是虛驚一場。

==================================================

某日，洛懷瑾拿着本書跑去找洛靜笙，說是想要讨教一下。

洛靜笙拿着書翻了翻，發現這乃是一本牡丹畫譜，上面林林總總的畫了各種品種的牡丹花，又細細的寫上了介紹，文辭優美，畫工精美，看起來也叫人愉快。“嗯？绮羅有什麽不解的？”洛靜笙将女兒摟在懷裏，柔聲問道。

“我看完了這本畫譜。”七八歲年紀的小姑娘乖乖巧巧的說道，“娘親，這裏面真的記載了所有的牡丹花的品種嗎？為什麽宗門裏有一株牡丹，我看了許久，都沒有看出來那是什麽呢？”

“傻姑娘，誰能真正知道所有？再見多識廣的人也不敢知道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對某一技藝研究的再深，也不可能知曉這方面所有的知識。”洛靜笙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不無感嘆的說道，“這天地何其廣闊，人力又何其渺小——哈，是為娘扯得遠了。”

養兒一千歲，長憂九百九。

母親對于自己的孩子，總是方方面面的操心，再多的“萬無一失”，也總是懸着心生怕出了事。小時候呢，就更加的麻煩。小孩子接受能力好，三觀還沒有徹底形成，這時候一些細節就更加的需要注意，以免讓孩子學了不好的東西。

——要洛靜笙說養孩子最麻煩的是哪點，那必然是教育無疑。

洛靜笙沒能在原無鄉的身上體會到這種感受——大兒子先是寄養在別人家又小小年紀的就流離失所杳無音信，等到回來的時候都長大成人了，母子之前雖然感情深厚，但也不如和小女兒這般親昵。洛靜笙最操心的就是自己的這個閨女了，又聰明又懂事，三觀也還未定型——需要注意的地方簡直太多了。

只可惜她也是第一次親手從小的養育一個孩子，經驗不足，很多地方都需要摸索着來。

至于其他人的經驗參考……天地歸的徒弟劍子仙跡完全就是放養，師徒之間最大的共同點就是狗尾巴草一樣的生命力。央千澈和葉凝峰都沒經驗，洛秋水自己就是被人養大的那個，恒正修雅養大的是個性格已定的僞蘿莉。撇去這些人不說，南宗收徒都是十二歲以上才會劃進範圍的，偶爾有幾個從小培養的也關系不近不好詢問。北宗倒是有個現成的例子在，但洛靜笙也不想去問。

倒不是因為南北關系惡劣，憑虛禦風和垢浪明珠的交情還沒斷呢，真要是自己不想文，讓央千澈幫着去問問也是一樣的。之所以不想問，只是因為……看看那個例子教出來的都是什麽玩意！

酒中仙好漢一條，說起來很順口是不是？要是自家閨女以後長成那樣的性格還養成了不好好穿衣服的習慣……洛靜笙覺得自己能當場昏過去。

當然，在這之前一定會把自家閨女拎回來好好管教一番。

似乎想的有點多了。洛靜笙收回思緒，繼續為女兒解惑：“至于宗門裏的那株牡丹……”全南宗就只有一株牡丹花，那是洛靜笙在死了情緣那年在自己院子裏種下去的，喚作——“百雨金。”

绮羅：“這不是牡丹花的別稱嗎？”

“那是少年時我同你父親一起培育出來的異種，原本也只有三株成功了，都種在你父親的故居那裏。”洛靜笙淡淡道，“後來我移了一株來南宗……算是睹物思人。”

小姑娘帶了點小心翼翼的問道：“娘親……很想念爹親嗎？”

“已經……不想了。”洛靜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他走了這麽多年，還有什麽是看不開的呢？”風會吹過，雲會散，琉璃會碎，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就像是曾經約好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人抛下我先走了，也像是……我已經快要忘了他的模樣。

人的記憶是最不可靠的東西。他已經離開我那麽久了，久到千百年都過去了。被時間蹉磨至今，除了此情深重不可負之外，我現在還能夠記得什麽呢？

大概也只剩下少年風流，桃花滿頭吧。

如今我路過斷橋，卻再也不會有人在同我擦肩而過的時候遞來一把傘，笑問姑娘要往何處去。

真可惜啊。

但真的，再也不會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配合前一張食用更佳

突然想繼續寫番外了……洛靜笙九千勝原無鄉洛懷瑾一人一張。

算了還是寫完之後再說吧

結尾說的是洛靜笙和九千勝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