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護短

第019章 護短

何不見當即笑起來,五分意氣,五分風流,全在眉眼之間。

笑得華凝安都晃了神。

本來鴉雀無聲的學堂內,也漸漸響起了“噗嗤”“噗嗤”的悶笑聲。

“你……你……”孔承嗣快要被氣暈過去了。

孔承嗣的護衛心急地質問道:“你這丹藥到底是怎麽回事?少爺怎麽……怎麽綠了?!”

護衛這一聲破了聲的“綠了”,讓周圍人的笑聲更大了,學堂內外都充滿了快活的笑聲。

何不見笑夠了,道:“我拿出來打賭的藥丸,實際效果是将殘留在體內的丹毒染上蒼青色。”

“體內丹毒越多,體表的蒼青色便越濃,染色的範圍便越大。”

“修士便可依照服用後在體外的效果,意識到自己體內殘留有多少丹毒。”

“等丹毒排盡了,體表的顏色也就會褪去,可以恢複正常了。”

“只是打賭,我何必拿出那能引動丹毒的害人的毒藥呢?我可不是那等喜歡構陷、毒害他人的人。”

何不見伸出手,只見他指尖處泛着青色。

何不見之前在凝練出丹毒丸後,便思索着這東西還能有什麽作用。

後來在接引星辰之力成功後,他将一部分星辰之力和丹毒糅合在了一起,便形成了他們打賭時服下的那種丹藥。

這種丹藥并不會引動體內的丹毒,只會将體內本來就存有的丹毒染上顏色。

由于當時何不見接引的星辰之力顏色是蒼青色的,是以染上的顏色也是蒼青色。

只是孔承嗣體內的丹毒實在太多,才會顏色加重變成碧綠色。

而且他幾乎每寸血肉中都沁透了丹毒,才會連頭發絲都變成碧綠色。

何不見體內自然是沒有丹毒的,但他必須隐瞞自己的靈體,因此在服用丹藥後調用了星辰之力,讓自己的指尖看起來像是染上了蒼青色。

見此,周圍笑夠了外門弟子紛紛感嘆道:

“是啊,吓吓孔承嗣也就罷了,要是真的引動丹毒,豈不是狠狠得罪了孔長老。”

“何師叔祖真是不愧是真傳弟子,當真是霁月光風、胸懷磊落。”

“何師叔祖果然是自己苦修得來的修為,你看他只有指尖一點青色,”

“這位孔少爺,噗哈哈哈哈,體內的丹毒也未免……”

孔承嗣發狂一樣大叫一聲,當即縱身而起,一拳向着何不見打來。

“我殺了你個賤種!”

孔承嗣還沒沖到何不見面前,衆人眼中只見一道身影一閃而過。

越荒州縱身而起,手如游蛇纏上了孔承嗣的拳頭,化掉了他的沖拳之力後,體內靈氣運轉,當即将他那條手臂反折過去。

同時他另一只手重重扇上了孔承嗣的臉。

只聽得一聲響亮的耳光聲,孔承嗣的身體如遭雷擊一般向着後半空倒飛而去。

越荒州再次躍起,掄起腿一腳重重踹在他另半張臉上。

孔承嗣的身體轟然砸在地上,左臉上是巴掌印,右臉上是鞋印,下巴徹底碎掉,牙齒、口水和鮮血混在一起,散落滿地。

可以說是直接被越荒州打爛了那張臉。

孔承嗣痛苦地發出“嘶嘶嗬嗬”的聲音,別說罵人了,連哀嚎都哀嚎不出來。

“少爺!”兩個護衛大驚。

其中一個連忙撲過去擋在孔承嗣,另一個祭出一面古銅色的盾牌,向着越荒州壓來。

就在這時,一道蕭索的身影出現在盾牌面前,正是蕭淡水。

蕭淡水也并未怎麽動作,只冷哼一聲,那面古銅色的盾牌如同被無形利刃劃過,頓時破碎成數塊,失去了所有靈光,掉落在地上。

“在太無宗對真傳弟子出手,真當我是死人不成?”

蕭淡水一現身,外門弟子和華凝安頓時齊齊見禮。

“見過了滅真人。”

蕭淡水現身後,一個身穿火紅色八卦道袍、白眉垂下的老道也現身在衆人面前,他看了眼孔承嗣渾身碧綠、下巴盡碎的模樣,當即大怒道:“這是怎麽回事?誰敢對我孫孫下毒?誰下此毒手?”

何不見聞言立刻了然,知道這位就是孔承嗣的那位曾祖了。

孔長老的目光如炬,當即鎖定在越荒州身上。

何不見走出兩步,主動道:“孔長老,令曾孫并未中毒,只是與我打賭服下了一種丹藥。此丹藥能使體內的丹毒染色并顯現出來,只要徹底排盡丹毒,孔承嗣就會恢複原狀。”

“這并非毒藥,反而是讓令曾孫正視自己的靈藥。”

孔長老面色陰沉,看都不看何不見一眼,反而對蕭淡水道:“了滅,你是戒律堂首座,這兩人打傷我親親孫孫,小小年紀如此惡毒,總要給我個說法!”

蕭淡水雙手背後、身姿挺拔,漠然道:“我卻是沒看見有人對孔承嗣下手,只看到你的手下對我太無宗的真傳弟子下手。”

“該給個說法的,是你。”

語畢,蕭淡水伸出一只手,手中橫握着一把插在烏金色劍鞘中的劍。

蕭淡水周身氣息都未變,可當他橫劍于前那刻,孔長老臉上居然閃過驚駭之色。

“這短你是一定要護?”孔長老語氣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

蕭淡水道:“彼此彼此。”

孔長老怒極,他伸手一揮,那之前動用盾牌攻擊越荒州的護衛渾身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竟是直接被孔長老碾碎了全身骨頭。

那護衛之前便因法器被蕭淡水廢掉而神魂受創,如今渾身骨頭斷掉,當場嘔出幾口帶着碎塊的血,沒了氣息。

“今日之事,老夫記下了。”孔長老揮手憑空拎起他拿個渾身碧綠的曾孫,帶着另一個護衛,消失在衆人面前。

蕭淡水看着孔長老離去,放下手,那把插在烏金色劍鞘中的劍便消失不見。

蕭淡水環視一圈,倒也未多說什麽,轉身飛去,何不見與越荒州趕忙駕雲跟上。

待三人飛至無人處,何不見有些顧慮地說:“今日之事,我們是否給宗門惹麻煩了?”

孔長老雖然只是太無宗的客座長老,但他畢竟是一位煉丹宗師。

若他對外宣稱太無宗惡待煉丹宗師,敗壞了太無宗的名聲,日後便再無煉丹宗師投奔太無宗了。

“他還算不上麻煩。”蕭淡水卻不以為意,對他們道,“你們知道今日之事,你們唯一的錯是什麽嗎?”

越荒州搶在何不見之前答道:“師兄處事周全,是我沒忍住貿然出手。”

何不見也說:“不,師弟也是為我出氣。是我沒有察覺出王經業他們對我的惡意,才讓他們有機會借刀殺人。”

蕭淡水面無表情道:“錯。”

“你們唯一的錯,就是你們不夠強。”

“我是金丹真人,因而孔經再怎麽憤怒也只能認下。”

“你們只有煉氣修為,是以必須瞻前顧後。”

“修仙界以強者為尊,先有力量,你才能和別人講道理,明白了嗎?”

何不見與越荒州沉默片刻,随後默契地齊聲道:“明白了。”

蕭淡水點了點頭,說:“孔經不敢在太無宗內做什麽,但在太無宗外便無所顧忌。你們在突破築基之前,不要離開太無宗。”

“日後外出游歷之時,也要隐藏行蹤,多加小心。宗門之內有太多雙眼睛盯着孔經,孔經沒辦法離開宗門親自去找你們麻煩。”

“但他是煉丹宗師,只需要拿出些靈丹來,自然有人願意為他賣命,那些人才防不勝防。”

何不見與越荒州點頭稱是。

何不見心中對于變強的渴望更加強烈了。

孔承嗣鬧事後的第二日,何不見與越荒州照常到學堂聽課,下課後,之前被孔承嗣堵住的新入門那批外門弟子走向了他們。

為首的正是之前那位不卑不亢的三十許男子,他率先開口道:“弟子趙平之,此來是特意感謝何師叔祖和越師叔祖為我等解圍。”

趙平之身邊的,是一位冷如寒玉、豔若桃李的女子,她也道:“姚夜綠,多謝兩位師叔祖。”

姚夜綠身上有種奇妙的矛盾感,她的五官容貌單看十分豔麗,但神色氣質冷如冰霜,因而愈冷愈豔,竟有種淩霜傲雪、驚心動魄之感。

秦停落後他們二人半步,神色之間在自傲矜貴之外,多出了幾分陰郁,他也道:“多謝。”

其他新入的外門弟子也跟着應和。

何不見目光掃過為首的三人,笑着道:“不必謝我們,孔承嗣肆意蠻橫,早晚會撞到鐵板、得到懲罰,我們只是恰逢其會,才讓他吃了點苦頭。”

趙平之感嘆道:“兩位師叔祖真是如日如月,我等被孔承嗣針對也非一日兩日,還是多虧兩位師叔祖出手相助,我們才能安心修行。”

此時正是外門弟子陸續離開學堂的時候,趙平之等人謝過後也沒有多打擾何不見兩人,也很快離去。

何不見與越荒州兩人駕雲飛回宅邸時,卻在宅邸外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寒松夜還穿着那件繡着竹枝的蒼綠色大氅,正站在雲海之上,仰頭望着院內繁盛的紫藤。

何不見看到他後驚訝的一瞬,随後便知道,寒松夜恐怕也是因孔承嗣之事來訪,只是他沒有進入院落的權限,因而只能等在院外。

何不見飛到宅邸後,趕緊邀請寒松夜進入小院。

紫藤看到寒松夜,快樂地伸出許多藤蔓在半空中舞蹈。

寒松夜見狀雙眼發亮,伸手握了握紫藤伸出的藤蔓,道:“你還記得我啊?”

紫藤當場舞得更瘋了,恨不得當場把自己的藤蔓打個結給寒松夜看。

紫藤一揮動藤蔓,紫色的花瓣頓時抖落了滿院,清風一吹,這陣紫藤花雨将三人都籠罩在內。

寒松夜拂去肩上的紫藤花瓣,對何不見道:“我素來喜愛培育靈植,剛一開靈智便能如此活潑聰明的,它還是第一個。”

“且它半年之內成長了這麽多,花繁枝盛,比我府上日日以靈泉澆灌長得還好,想必師叔祖待它也是極好的。”

何不見聞言只能笑而不語,他倒是沒有灌溉什麽靈泉,只是他在精純提煉靈氣輸送給越荒州時,紫藤會在室外占個便宜,這對紫藤來說有莫大的好處。

寒松夜說到這裏,頓了頓,有點突兀地轉到另一個話題上。

“我聽聞孔承嗣鬧出來的事了,這事倒是我連累了那些外門弟子,也連累你們被孔長老盯上。”

寒松夜說着,手一揮,他面前便浮現出了四個青玉瓶。

“這裏有兩瓶接骨丹、兩瓶解毒丹,是我送予兩位師叔祖的一點心意,以此聊表歉意。”

何不見見狀道:“這又是何必,孔承嗣自己仗着身份欺淩他人,又怎麽是你連累了我們?”

寒松夜是個性格溫軟又容易害羞的人,寒暄那幾句已經耗盡了他積攢的話語。

面對何不見,他張了張嘴,臉上露出些紅暈,支支吾吾道:“這……總之,兩位師叔祖還是拿着,以防萬一。”

何不見的笑容更大了,他收下四個青玉瓶,将其中随手遞給越荒州,謝道:“那我們就收下了,多謝松夜贈藥。”

寒松夜對上那張色若春曉的笑臉,臉上越發燙了,語速突然加快,道:“接骨丹和解毒丹都是中品丹藥,接骨丹可斷骨再生,解毒丹可解常見的各種劇毒。”

說完他趕緊告辭,頭都不回得飛去了。

何不見望着他的背影,樂不可支,對越荒州道:“那日在收徒大典上,我還以為他是個雅正君子。”

“如今一看倒是臉皮好薄,談及靈植滿懷熱忱,說到藥性便口舌流利,可和人寒暄對話便支支吾吾。”

越荒州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将青玉瓷瓶收入玉佩中。

誰對上他那張笑顏會不臉熱呢?

……

寒松夜的插曲過後,何不見更加專注地投入到修行之中。

一日複一日,一夜複一夜,一年的時間轉瞬而逝。

何不見晚上不斷嘗試着接引星辰之力,試着讓星珠之內壓縮更多星辰之力。

與此同時,他也不斷接引天氣靈氣入體,體內的上中下三丹田和經脈中蘊藏的靈力濃度越來越高,已經漸漸達到了由氣态轉向液态的臨界點。

這代表着他已經達到了煉氣大圓滿,體內氣态的靈力蘊積到極限了。

當氣态的靈力液化之時,他就将突破到築基。

而越荒州則更艱難些,他在突破了任督二脈後,又在一年內陸續打通了其它五脈,終于打通了全部奇經八脈,達成了體內的後天大周天,正式跨入了蘊氣小階段。

有何不見在他冥想之時,輸送經過提純精煉後的靈氣;有何不見提煉精粹出蘊靈丹的藥力,使他可以不用顧忌丹毒,越荒州在蘊氣小階段的修煉進度可謂神速。

就在越荒州蓄滿上中下三丹田,跨入了煉氣小階段後,何不見也終于預感到了突破的時機來臨。

在一個萬裏無雲的晚上,何不見心中一動,走出房門來到院中,在紫藤準備好的蒲團上坐下。

衆星羅列,銀漢無波。

一輪滿月如玉盤高懸當空,照徹乾坤,印透山河。

星光伴着月輝灑在小院裏,披在何不見的身上。

他閉上眼,只覺靈臺清明,霎時進入了空靈的境界,心決自然運轉。

體內已經壓縮到極致的靈氣自行運轉起來。

上中下三個丹田正如三個大湖蘊蓄着靈氣,而經脈則是四通八達的河道。

靈氣自大湖中漲起,沿經脈運轉一周天後又落回丹田之內,生生不息,流轉自如。

何不見同時接引星辰之力和天地靈氣入體,對于他體內這已經壓縮到極致的靈氣而言,這混合而一的力量沖入體內,霎時間打破了那個臨界點。

體內氣态的靈力驟然凝結,丹田內凝結出了點點滴滴的水珠。

那靈力凝結而成的水珠在氤氲靈氣的丹田中,恰似星辰布于天空中。

何不見只覺得魂魄一震,一抹氤氲紫氣于靈臺內浮現,紫氣與神念纏繞融合為一。

他突然如同切換到了透視視角一樣,“看”到了全身的經絡,“看”到了丹田內凝結的水珠,“看”到全身的髒器……

這奇異的視角,讓何不見立刻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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