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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葉清羽對自己初來乍到就招惹出了一個小動物複仇者聯盟的事情渾然不覺。

因此，她被叫到老板辦公室時，更是對自己即将接受的審判一無所知。

“裴總。”

裴絨擡頭看向站在辦公桌前的葉清羽。

年輕女人身姿筆挺如竹，秀美姣好的面容則如浸潤春雨的竹葉，鮮嫩清新。

唔，像小熊貓最喜歡吃的那款。

所以怎麽會是犯人呢？

方才在槐樹上，她迷迷糊糊被叫醒，頭腦不甚清明。在小動物們叽叽喳喳痛哭流涕的控訴下，草率給人類定罪判了刑。

但清醒後一想，便知道從葉清羽的視角出發，應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裴大法官從不吝于承認自己的錯誤，因此當即決定二次開庭。

這不，毛茸茸的原告們此時正排排坐在她的腿上，準備聽被告葉清羽的自我辯訴。

“坐吧。”

等年輕女人坐下，裴絨彎了彎桃花眼，托起下巴輕聲問：“剛才四處逛逛了麽？感覺怎麽樣？”

葉清羽眨了下眼，再次感嘆新老板的溫柔體貼，總是親力親為地關心自己這個新員工。

工作室環境優美，她真心喜歡，便也誠懇誇贊。

誇完頓了頓，不由想起健身房裏受困的三花貓和落水的天竺鼠。

着實危險，于是她猶豫須臾，還是決定提出來：

“但我路上遇到一些小動物……”

裴絨眼眸微亮，按住腿上開始蠢蠢欲動的原告們，點點頭示意葉清羽接着說。

“我在健身房看見一只貓被困在跑步機上。那跑帶速度特別快，貓貓很容易四肢受傷的……”

葉清羽補充道：“就是裴總你那只聰明可愛的三花貓。”

下雨還會給主人關窗來着。

“！！”

突然被誇的三花貓在裴絨腿上翻了個身，想要掩飾難為情，擡爪便開始舔，耳朵卻高高支棱着。

“後來又在後院泳池裏遇見一只落水的天竺鼠，我撈出來了。”

葉清羽繼續說：“給它擦了毛發和爪爪就放在太陽下了，應該不會着涼。”

天竺鼠重點色的小軟耳朵抖了抖。

這人類竟然不是嫉妒她的泳姿。還在意她着沒着涼？

手心被觸角撓了撓，裴絨低頭看一眼已經等不及的小圓蜜蜂受害者，繼續游刃有餘地審問被告。

“你做得很好，我會交代管家以後多加注意。”她歪了歪頭，慢條斯理地說，“另外最近春天到了，小樓裏不免有一些小昆蟲，不知你是否害怕這些。”

裴總語氣閑散惬意，話語間卻攜帶了細膩的關心。

葉清羽心頭一暖，與女人溫柔的桃花眼對視，難得放松地聊天：“不怕的。今天還遇到一只很會跳舞的小蜜蜂。它在書房迷路，我便用扇子把它送出窗了。”

很會跳舞……

小圓蜜蜂有些嘚瑟地扭扭毛茸屁股，覺得方才表演也不算白費吧。

這案子複審到這裏，嫌疑人已經基本洗脫了罪名。

裴大法官的心情卻有些複雜。

她抿唇，準備退堂，餘光卻瞥見辦公桌面上帶有滾輪的迷你小桶裏有只什麽紅紅的東西。

噢，是不慎被她遺忘的，最後一位受害者羅氏蝦。

不對啊，蝦蝦怎麽熟了？！

裴絨心頭一跳，湊近細看。

還沒熟呢，只是氣鼓鼓的，把自己悶紅了些。

她安撫地伸進一根白皙手指摸摸蝦頭，擡頭臨時增添審問：“對了，你方才去過廚房麽？那裏有一只羅氏蝦……”

“看見了。”

葉清羽覺得裴總有點像是沒話找話，但還是認真回應她的關心：“是打算中午烹饪麽？”

熟了，這回真要熟了。

裴絨看了眼自己指尖下默默變得更紅的羅氏蝦，睫毛顫了顫。

她該怎麽告訴葉清羽，這位不是菜，而是廚師大人。

葉清羽看見裴總那雙桃花眼裏的亮光倏地黯淡了。

她呼吸一緊，大腦飛快運轉，心領神會：那蝦也是裴總養的小動物。

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裴總第一天面試時問她是否喜歡小動物，是一種篩選，也是一種警示——工作室裏會有很多小動物，作為新員工，她需要愛護它們。

葉清羽頓覺自責。換誰養的小動物被人說要烹饪，心裏都會受傷吧。

想着，她耳朵不由微垂，端正坐姿，真摯地對裴絨說：

“如果不烹饪就好了，那只羅氏蝦看起來養得很好，特別漂亮的淡青藍色，是我見過的蝦裏最活潑标致的一只。”

有蝦悄悄變色了。

像是為了應下人類那句“特別漂亮”，迷你小桶裏泛紅的羅氏蝦散了溫，顯露出高貴的淡青藍色澤，還嘚瑟地彈彈蝦尾。

有水花因此濺落在辦公桌上。

原告們有些太好哄了。

對面的人類三言兩語解釋間，無意或有意誇了幾句，便紛紛迅速消了氣。

但是，有小熊貓逐漸不高興了。

小動物們或趴在腿上、或窩在水裏，都看不到葉清羽，裴絨卻是一直在和葉清羽面對面交流的。

她看得出葉清羽真如面試時所說那般喜歡小動物，因此碰到受困遇險的小動物們會責無旁貸地出手幫忙，也會發自內心地欣賞它們的可愛。

輕聲細語地說起那些事，秀美的眉眼、清潤的嗓音都流露出自然的耐心和溫柔。

裴絨本來看得目不轉睛，卻又開始後知後覺地不樂意起來。

葉清羽誇這麽多小動物，又是聰明可愛，又是會跳舞的，卻沒誇過她裴小熊貓一個字。

一個字都沒有！

葉清羽還給天竺鼠擦毛發和爪爪。

她裴小熊貓泡完澡時都沒有人擦毛發和爪爪！

葉清羽還說淡青藍色“特別漂亮”。

葉清羽怎麽都沒說過她小熊貓紅棕色的毛發好看？

她可是她養的人類，應該只喜歡她，只對她搖尾巴。

葉清羽說着說着，便見裴總潋滟的桃花眼忽閃，似乎有情緒了。

她登時心頭一揪，快速回憶自己是否說錯了話。

思索之際，她沒能注意到辦公室的門慢慢開了條一尺寬的縫，毛茸茸的原告們逐只悄悄從縫裏離開，隊伍末尾的三花貓還輕輕推着帶滾輪的小水桶，将羅氏蝦也運出去。

大家都出來後，天竺鼠圓墩墩的屁股往後一怼，門被關上。

“咔噠”一聲。

這個動靜有些大，葉清羽下意識要往門那邊看，卻見對面沉默不語的漂亮老板忽然沒骨頭似的軟軟往後一靠。

再次朝她看來時，桃花眼顯得有些濕漉漉的：

“那，你現在最喜歡的還是小熊貓麽？”

葉清羽一頓，她竟莫名被女人潋滟的眼眸撥弄得心髒縮緊。

因此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回答，一如面試時所說那般：“嗯，我最喜歡小熊貓。”

“……”

裴絨琢磨了幾秒，自動在那“小熊貓”前添加了一個“裴”字，稍微滿意了一點。

但還是不大高興。

“那你給我剝山竹。”她揚揚下巴。

沒錯。雖然眼前的被告似乎無罪，被哄好的毛茸原告們也紛紛表示要撤訴，但裴大法官決定維持原判。

總之在葉清羽誇誇她、給她擦毛擦爪之前，都罪大惡極。

須得好好罰。

但是她新養的人類顯然沒有這種忏悔的自覺，在她說出“給我剝山竹”這句話後便瞳孔驟縮，表情驚訝且疑惑。

空氣一時落入微妙的安靜。

葉清羽纖白的手指動了動，捏住自己的袖口。

認識以來，面前這位漂亮老板雖然偶爾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又是“你是我的小動物”，又是“給我看看手”的，但總體還是給她一種非常溫柔體貼的印象。

現在卻似乎隐隐顯出一點嬌縱。

最荒誕的是，她竟然對此隐約感到有些熟悉，熟悉得腦袋某處開始作痛。

等待片刻，見葉清羽始終一言不發地看着自己，裴絨無辜地眨了眨桃花眼。

剝山竹很難嗎？

難道葉清羽那雙漂亮的手，其實中看不中用？

想到這裏，裴絨不由有點着急了，眉毛微斂起來。

不能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