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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由此觀之。
小女主的人緣暫且不論, 而狗緣,實在是很不錯的。
在熬過了最開始的一段時間,撿回來的四只狗,逐漸被她養出了些樣子, 願意親近人了。
只可惜燕徽柔昨天沒有回去, 又下了暴雨, 有一只狗崽子被風吹濕了, 今天打了一天的噴嚏,又發了燒,情形看起來不容樂觀。
“誰起的這些古怪名字,燕徽柔取的?”
碧落道:“是的門主。您是不是也覺得, 燕姑娘挺有文化的, 她說靈感來自于陰間判官四大司, 和您的宗門名十分合拍……”
小姑娘朗朗地恭維道:“多麽霸氣側漏。門主您看,殺生門腳下的狗都是如此別具一格, 更是顯得您英明神武……”
陰間?真晦氣。
還不如招財來福什麽的。
很顯然碧落拍馬屁順毛的功夫, 研習的時日尚淺, 還比較青澀。
一不如聞弦音潤物無聲,二不如燕徽柔惹人愛憐。
江襲黛沒吃她這套,擡袖翻腕間, 隔空一個腦瓜崩飛了過去——警告她閉嘴。
碧落捂着額頭,頓時不敢說話了。
“你去知會她一聲。”江襲黛吩咐道:“讓她莫光顧着給狗瞧病,帶點兒該囤的食材回來。”
但這件事江襲黛本不用吩咐給碧落, 心細如發的燕徽柔自然不會忘了她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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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到碧落尋到她,燕徽柔已經左手揣着一只黑狗崽, 右手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油紙包回來了。
由于殺生門半架在空中,如果不是飛上飛下, 顯然還需要攀山道。
燕徽柔腳步很輕盈踩躍上了最後一階臺階,仰頭擦去了額上滲出來的一些汗珠。
枝影搖晃。
正當她往前走時,身後卻驟然傳來一聲破空之聲。
好快。
燕徽柔偏頭躲過,還沒看清眼前來襲的是何人,下一刺便迅急地刺來,絲毫不給她半點松懈的機會。
燕徽柔聽到懷裏的小狗崽子在哼唧,她喉嚨一緊,渾身的血都涼了三分,雙手護好了這只在懷裏的弱小生命,下意識便抛開了手裏拿着的吃食,背對着那道破風的方向。
不要——
一柄花枝伸出,勾住了她即将砸在地上的油紙包上的線繩,堪堪挂在上頭。
紅袖翩然垂下。
女人白皙的手,正執在花枝的另外一頭。
燕徽柔一怔,回身擡頭:“江門主?”
江襲黛把從燕徽柔手裏搶來的油紙包握在手心,微微捏開一個小角。
她聞了一口,又将其慢慢折起來。目光落到燕徽柔臉上,略一打量,低睫掃道:“警惕真差勁。人已在背後了卻還瞧不見。”
“……江門主,這本來就是買來給您的。”
那油紙包着的物什又抛了起來,丢去了燕徽柔的懷裏。
“本座又不是在搶。”
江襲黛手捏着那截花枝,輕輕轉了轉,任柔嫩的骨朵掃過下颔。她沖她笑道:“只是興致偶來,試試你本事而已。果然,是沒什麽覺悟的。”
只是這笑容只不過一瞬,江襲黛神色冷了三分。
“倘若剛才是敵人,燕徽柔,你怕是已經死了。”
花枝垂下來,點了點她懷裏瑟瑟發抖的小狗:
“頭一反應不是拔劍,居然是雙手抱住這東西,把自己較為弱勢的背部全部暴露出來。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忌諱。”
“有心者如若偷襲,無需修為便能扭斷你的脖子。一息之間,很快的。人命比你想象的要脆弱許多。”
江襲黛走過她身側,“曾經本座同你講過,你這樣泛濫的軟心腸還是收一收為好。放在修仙界可不是什麽好事。”
當然,江襲黛還是沒有告訴她她體質的特殊之處。
曾經是為了防着她,如今呢,更是怕這個小丫頭懈怠了修行。
燕徽柔一概不知的時候,就已經平和得像是如來佛祖了,再讓她曉得這件好事——她以後會躺平成什麽樣還不知道。
燕徽柔在她有些冷淡的眼神下,忍不住撫了一下手中的小狗:“它只是病得太重了,我怕……”
“一只小野物的命罷了,你認為它比你自個重要麽。”
江襲黛看向那雙眼瞳,澄秀又安靜,永遠像是靜谧的湖水。
她是一朵沒有沾染過血腥的花兒,柔軟的純白色。
惹人喜愛,卻缺少威脅。
江襲黛曾經作為她潛在的敵對面,覺得這樣的柔軟自然不錯。人都不喜歡太有攻擊性的人。
不過……
燕徽柔現在是殺生門的人了,以後不能背叛她。那自然,便要與她一起謀算着,怎麽除掉李星河還有一切有威脅的家夥。
所以燕徽柔光只柔軟善良,是不夠用的。
光有那逆天的體質,也是不夠用的。
現在可沒有把她圈養在桃花源裏的男主護着她。
江襲黛也不打算這麽做,她覺得那是害了燕徽柔。
燕徽柔思考了一下,眉梢漸漸松開,她從容答道:“光論這一點,生命沒有貴賤之分。”
“是嗎?”
江襲黛彎眸一笑,擡手拿起她懷中的小狗。
燕徽柔瞧見江襲黛神色不對勁,她下意識想要拒絕給她——但是兩人極為懸殊的威壓,卻讓燕徽柔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在看見江襲黛要做什麽以後——
燕徽柔睜大了眼睛,“別……”
那女人的殷紅指甲掐進了小黑狗崽頸脖的毛發,那個地方孱弱得一跳一跳的,壓在她的拇指上,也帶起了一些微小的顫抖。
野獸總是有本能的,那只黑漆漆的小家夥夾緊了尾巴,似乎感受到了強大的掠食者的氣息,一動不動開始裝死。
“倘若我非要殺了它,你光與我談道理,有用嗎?”
“別這樣。”燕徽柔:“江門主,它今日病了,還有點發燒,您可以換一個時機——”
【滴!女主好感度-1】
腦海裏穿來提示音。
江襲黛松了手上的力道,她怔了片刻,擡眸靜靜瞧了眼燕徽柔。
燕徽柔皺眉:“您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江襲黛本來就沒有打算殺這個小東西,她只是打個比方,想要讓燕徽柔警醒一二。
她沒說什麽,把小狗崽丢了回去,看見那一團黑色的物件縮在燕徽柔懷裏,活像是娃見了娘一樣,巴不得立馬拱進她的衣裳裏。
燕徽柔安撫了一下病弱的小狗,只是皺着的眉梢卻不展。
她看了江門主一眼,道:“吃食是給您買的,因為我怕我下山耗時候久了,沒有時間做糕點,待會您記得瞧一下有沒有碰壞。”
“……我先回明月軒了,門主。”
此刻風大,燕徽柔裹緊了小狗,低頭繞過江襲黛離去。
江襲黛站在原地。
*
“門主。您——”
聞弦音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江襲黛支着下巴,擡眸掃了她一眼:“……聞弦音,你說實話,本座往日待人很兇嗎。”
聞弦音心中警鈴大震:“門主,您是同燕姑娘鬧矛盾了嗎。”
女人別過頭,卷翹的眼睫毛落了下來,顯得漫不經心的。江襲黛擡起一條腿,斜卧在軟榻上,輕聲道:“沒有。”
沒有?
那大抵有了。
聞弦音可太熟悉門主這話了。
從前每次去見展閣主,鬧了些不愉快回來,這女人就要開始自我懷疑,帶着一絲委屈地盤問她半晌。
當然,身為殺生門一門之主,她的委屈不會太顯而易見,這只是聞弦音找到的一個類似的形容。
更貼近地,大抵是一方華美潤亮的皮毛毯子上,落了些蒙蒙的灰,看起來沒那麽光鮮明媚了。
“本座有時候在想,”江襲黛又擡起眼睛來看向殿外,倦倦道:“想要對一個人好,似乎比對一個人差要難一些。”
“門主此言是對的。被人讨厭的法子有千萬種。”聞弦音順着她的話說:“投其所好卻是一門學問。”
是嗎?江襲黛肉眼可見地又黯淡了些許。只是她嘴上沒說。
她興致偶爾一來,好心提醒燕徽柔而已,不知怎的,似乎難得吓到那個小丫頭了。
從前怎麽對燕徽柔都讓她的好感蹭蹭長,但是今天認真為她考慮卻反而降了一點。
可能是自己太不合時宜罷了。
倒也沒什麽。
一件小事。
只是那種很多年前埋在心底裏的,一些并不光鮮的情緒,又有些波瀾再起。
這麽多年來,風風雨雨也闖過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見過不少——
江襲黛素知自己不算是讨人喜歡的性子。
她并不善良,甚至有點偏執狠毒;也不溫柔,一向不懂得包容別人;渾身上下除了一張皮囊生得嬌媚動人以外,也沒有值得別人多看幾眼的地方。
而縱然是為數不多引人喜愛的地方,招惹過來的卻大部分是下流的揣測和污蔑。
聞弦音一看門主臉色有些蒼白,雙眸放空不知道在若有所思些什麽,她的心頭更是跳了跳。
壞了。這熟悉的感覺。
比起江襲黛一聲不響地思索,聞弦音更願意她罵人一通再摔點東西。畢竟後者,門主罵完了砸完了以後心氣舒暢,便無需人去猜去哄。
但若落到前者,她心神不穩定還算輕的,能做出什麽事來還不好說——
聞弦音心中微涼,她想起了有一次,很早之前的一次。
江襲黛出門回來,不知又怎麽了,一直關門不出。待到聞弦音再來看時,她們門主抱着雙膝坐在地上,手上全是碎瓷,胳膊上劃了好幾道口子。
結果那女人就精神不振地看着血流着,也不去止它,地上滴滴噠噠淌個大一片,瘆人得很。
聞弦音從回憶裏把自己摘出來,連忙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門主,您晚上想吃點什麽嗎?”
江襲黛全然不知道弟子的心情有多緊張——她很顯然還沒有到那個地步,被這一喚就回了神,随口道:“燕徽柔帶回來的,有些涼了,你拿去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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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