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爬樹

第6章 爬樹

但現在，慕池失憶了。

戚燎緩了好片刻，才從那如有擂鼓的心驚中回神，他低聲問面前比自己矮小半個頭的青年：“你幾歲了？”

慕池：“十七。”

戚燎：“……”這家夥腦袋真壞了。

即便如此，被叫“哥哥”的那一瞬間，戚燎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他不願細想，扭頭就走。慕池跟在身後，小聲地叫着：“哥哥你怎麽了？”

戚燎忽略心中的那一絲異樣的癢，“別亂叫。”

外面的人見戚燎與慕池一起從小樹林出來，都有些詫異，這時直播已經到了尾聲，網友也少了一半，彈幕也不多了。

兩人一出現，彈幕都是【？？？？】【他們怎麽一起從小樹林出來了？】

就連郝溫柔的臉也是僵了一瞬，而在看到戚燎緊皺的眉頭時，驀地松了一口氣，看來就算慕池失憶了，這兩人還是不對付。

這般想着，郝溫柔臉上堆出微笑：“真巧，你們碰到一起了。”

戚燎沒有多作解釋，慕池木着臉想符合自己人設的話：“嗯。”

Lucas笑眯眯地問：“你不是沒帶手機，怎麽打電話的？難道是借戚燎的手機？”

慕池随口的一句話，這就被戳穿了，只好實話實說：“我是尿急。”

“哦？你尿急的時候碰上戚燎，那你們……”Lucas眼神暧昧地在兩人之間打量。

慕池：“我是方便完，回來的路上遇見戚燎的。Lucas，你是吃太撐沒事幹了嗎？”

Lucas搖搖頭，“我只是傷心你不給我微信。”

“回去給你，但你如果騷擾我，我會把你删了。”慕池不留情地斬斷Lucas的念頭。

Lucas好像更受傷了，過了會兒卻又重新容光煥發：“沒關系，我只求一時的快樂。”

“……”

【Lucas你知道自己很沒節操嗎？】

【啊啊花心蘿蔔離男神遠一點】

【剛剛溫柔的表情是吃醋嗎？】

【土狗就愛這種暗搓搓的修羅場/狗頭】

【話說戚燎的臉為什麽一直臭臭的？】

【之前踹廁所門帥暈我/流口水】

【大魔王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感覺跟大家格格不入】

六人回到別墅，就該下播了，大家互道晚安與明天見，就回了各自的房間。這還沒完，慕池一回到房間就被祝銀杭捉住好一頓輸出。

一百句總結成一句就是：“我膽子都快被你吓破了，你長點心吧。”

慕池納悶反問：“我怎麽了？我表現得挺好的。”

祝銀杭氣個仰倒，“我只求你少動手，少說話，多看書，保持清冷男神人設。人就算失憶，性格也不會變，你倒是給我表演了七十二變。”

慕池：“……我沒有。”他有點委屈，“我已經很努力了，一天下來都快憋死了，還被色狼騷擾。”

祝銀杭再罵不出，甚至愧疚，也是他們沒保護好他，“你放心，我一定告到色狼傾家蕩産痛哭流涕追悔莫及。行了，跟你父母打個電話，已經有小半個月沒聯系了。”

慕池就用手機撥打家中的座機，聽筒裏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祝銀杭說：“他們都有手機，你打手機號。”

慕池翻找通訊錄，電話打給媽媽，他還記得父母不知道自己當明星，只以為在一家大公司當銷售員。

“喂，水水啊。”手機那頭傳來熟悉的中年女子的嗓音，軟軟的浸着江南水，永遠那麽柔和寧靜，就像從未離別千裏，“這麽晚咯，吃過飯沒？”

慕池一下眼眶發酸，“吃過咯，你跟爸呢？”

“也早吃了。”母親說，“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很忙？有沒有累着？”

“不忙的。你跟爸爸也不要累着，茶園雇人打理就好。”

“早就雇人打理了，你怎麽忘了？”母親笑，“真是忙暈頭了，還說不忙。水水啊，你要是覺得累，就回家來。”

“沒事的。”慕池可不能背着一百萬的債務回老家，而且還有個留學的妹妹，“眠眠跟你們聯系了嗎？”

“前天剛打過視頻電話，她說在漂亮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已經瘦了五斤嘞。”母親語氣憂愁，“她一個小丫頭，真擔心她被人欺負了。”

慕池回想自己妹妹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從幼兒園就欺負男同學，小學跟男生打架，初中就是霸王花，古靈精怪的，誰敢惹她。”

至于妹妹的高中大學，慕池就沒記憶了，他自己都才十七歲，記憶裏的妹妹剛上初中不久，沒想到一睜眼就去外國留學了。

閑話家常片刻，慕池怕露餡，依依不舍地挂斷電話。

祝銀杭拍拍他肩，“等這檔綜藝結束，給你放假一星期，你可以多陪父母幾天。”

慕池瞪圓了桃花眼，“就一星期？”他還以為至少放假半個月，而且往年這時候他都放暑假了。

祝銀杭無情地表示：“七天已經很多了。對藝人而言，超過一個月不營業就會被遺忘。”當然，是對于小明星而言，慕池這樣的頂流就算曠工半年也不打緊。

慕池吐槽了一句：“可惡的資本主義。”

“但它可以帶給你一套京市三環內的房子，這是普通人奮鬥一輩子都買不起的。”

慕池對此沒有概念，還是忿忿不平，趕走了經紀人，他要睡足覺，才能應對在這裏的每一天的牛馬勞動。

慕池洗完澡往床上一躺，不到十分鐘就睡着了，再恢複意識就聽到小田的細細軟軟的聲音：“慕哥，起來化妝了。”

“？”慕池覺得這話太魔幻，肯定在做夢。

小田期期艾艾地看着小王，“他不醒。”

小王虎背熊腰往床前一站，大吼一聲：“叮鈴鈴鈴鈴鈴！！！”

慕池生生地被人造鬧鐘吓醒，看到體形壯碩身穿棕色T恤的小王，差點以為森林狗熊爬進屋子，“小王！你要吓死我嗎？！”

小王憨厚地撓着頭：“你要是再不醒，可能就死了。”

慕池氣得翻白眼，拿過手機一看，才六點半，“這麽早叫我幹嘛？”

事實證明，當明星不僅會有優渥的環境，還會在優渥的環境裏插針。慕池面無表情地坐在化妝臺前，由化妝師在他臉上清潔塗抹畫畫。

粉撲在臉上啪啪拍打的時候，慕池懷疑對方皆由工作報複自己。

足足四十多分鐘後，化妝師終于停下她魔鬼的爪子，慕池也要撐不住睡着，小王粗犷的大嗓門喚回他的意識：“還以為我們起的最早，沒想到有人更早。”

“誰？”慕池不服氣地問。

“戚燎。”

“……你看到他幹什麽了嗎？”

“好像是去晨跑，這會兒回來了。”

戚燎也有助理，不過他沒有公司，也不會興師動衆地化妝，回來時淡淡一瞥隔壁的隔壁，背過身進屋洗澡。

慕池的臉忙活完，要打理發型，發型師問：“繃帶可以拿掉了嗎？”

祝銀杭沉吟須臾：“可以。”

小田上前，動作輕柔而細心地摘下一圈又一圈的繃帶，打開醫藥箱對傷口進行消毒，再上藥。慕池沒什麽感覺，已經不疼了，等處理完一看就傻眼了——他的鬓角往上，靠近耳朵的地方，禿了一大塊！

那一塊正是傷口，此時紅紅紫紫的，簡直觸目驚心的醜。

慕池長這麽大就沒醜過，當即兩眼一黑。

“慕哥！”小田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他。

“我怎麽……”慕池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我怎麽這麽醜哇！”

“？？”

祝銀杭驚訝道：“哪裏醜了？頭發還會長出來的。”

慕池滿面悲傷，這要是在學校，禿子是會被嘲笑的，就算校草也不例外。

等傷口敷上紗布，發型師用春秋剪法将他的腦袋削成花美男，算是半遮半掩蓋住了傷口，慕池只能祈禱紗布不會掉。

慕池又換上了新的襯衫，版型別致，無論是百褶的肩胸還是荷葉袖口以及珍珠紐扣，都充滿清雅的設計感。

慕池摸着襯衫的料子，滑膩輕柔，薄而不透，自帶一股清涼，是市面上很難見到的布料。

祝銀杭說：“這是國外時裝品牌Trace首次入駐我國，你是宣傳大使，記得打廣告。”

慕池懵了幾秒，點頭表示知道。

等慕池這邊撤了，直播也要開始，戚燎洗完澡從房間出來，與慕池打了個照面。

慕池屁颠颠地湊上去，“哥哥你昨晚睡得好嗎？”

戚燎停下腳步，狼一樣的眼睛緊盯慕池，“我說了，別亂叫。”害得他到半夜才睡着。

慕池不置可否，自顧說：“真羨慕你，不用早起化妝，我以後跟着你一起晨跑好不好？”

戚燎沒有答應，慕池這身體要是跟着他晨跑，恐怕不到一百米就将人背回去，“你化妝了？”

“嗯！”慕池尾音上揚，帶着江南口音的軟糯，烏溜溜的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戚燎被看得有點不自在，于是故作兇狠：“一個大男人還化妝。”

“就是。”慕池深表贊同，“而且化了跟沒化一樣。”

戚燎确實從慕池臉上看不出妝感，可能天生底子好，随便塗抹都很自然，不由得湊近細看。

慕池但看一張輪廓硬朗、五官深邃的俊臉貼近，一下子就被施了定身術似的，緊張得耳尖透紅，眸光水靈，就連呼吸都忘了。

直到兩人的臉相距不過二十厘米，戚燎倏然反應過來，恰逢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你們在幹嘛？”

戚燎唰地離慕池遠了些，大步下樓，繃着臉說：“沒幹嘛。”

Lucas聳聳肩，對慕池說：“你今天可真好看。”

慕池不以為意下樓，“我每天都很好看。”

Lucas挑眉，“我就喜歡你的這份自信從容。”

“多謝誇獎。”慕池笑笑，“如果你不撩騷，會更有魅力。”

Lucas驚喜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有機會成為情侶？”

慕池嘴角一抽：“不，我沒這麽意思。你去找別人，別找我，我心有所屬。”

“可是你是最漂亮的，我就喜歡漂亮的。”

“那你也太膚淺了。”

Lucas沒有否認，“人都是膚淺的動物，不是嗎？”

慕池想了想，竟然認同了，“你說的沒錯，但在膚淺的表象下，有趣的靈魂才是最值得追求的。”

“你就很有趣。”Lucas像個調情高手跟在後頭。

慕池頭也不回，“我有趣是我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僅供觀賞，不可娛樂。”

論嘴炮，誰能強過高中生？不行還能耍賴。

慕池走進廚房想要幫忙做飯，卻發現飯已經好了。

早七點半，直播準時開始。

飯桌上，大家一邊吃一邊讨論今天的活動，達成一致去果園摘梨，并且讓慕池留下，因為他是病號。

慕池當然不幹，“你們忙你們的，我去呼吸新鮮空氣。”

“……”

吃完飯，準備去果園呼吸新鮮空氣的慕池換上運動鞋，戴上遮陽帽，搬個小板凳放進小推車，悠閑地坐了上去。

【？？？？】

【早安男神你在幹嘛？】

【果園那麽遠，當然坐車去——小推車是搞哪樣？！】

這小推車還真要帶去，幾十斤的水果不可能每個人扛回來。大家看到坐在小推車上的慕池，登時忍不住笑起來，應铉上前說：“我來推吧。”

慕池想讓戚燎推，但這也算是苦力活，算了。

到了半路要上坡，應铉推不動了，許霧星與郝溫柔一齊上來使勁，慕池都不好意思坐了：“我下來吧。”

“不用，我們能推動！”許霧星不服輸，腦門出汗。

慕池作勢要下來，小推車本就不平穩，他腳沒着地就踉跄了出去，“哎？”

螳螂似的彈跳幾下，慕池還是穩不住，下意識抓住最近的人——戚燎也伸手抓住了他，兩人撞成一團，幸虧戚燎下盤穩才沒有跌倒。

慕池因禍得福撞進戚燎懷裏，大大地呼出一口氣。

帶着檸檬味牙膏的氣息拂在臉上，戚燎眉峰微蹙，生硬開口：“你就不能老實點？”

慕池本想撩撥一句，眼角餘光瞥見跟拍的鏡頭，登時深感遺憾，他還要維持人設。于是故作淡然地離開戚燎的懷抱，故作淡然地說：“對不起。沒有撞壞你吧？”

戚燎：“……我又不是豆腐，沒那麽脆弱。”

慕池心想，你就是豆腐，我想吃你豆腐。

【慕池真的……就不能老實點嗎？】

【是我的錯覺嗎？感覺男神失憶後變活潑了】

【周圍的人到底在幹嘛？怎麽每次都是戚燎救慕池？？】

接下來慕池不敢偷懶坐小推車了，摔出什麽來得不償失。一行人平平安安到了果園。

守果園的老人給他們每人發了一把園藝剪刀，一只大竹簍，以及一雙醜醜的手套。慕池對此接受良好，以前他都是徒手爬樹，徒手摘果，現在的條件已經很好了。

“慕哥你真的要摘梨？”郝溫柔擔憂地問慕池，“你還是歇着吧。”

“沒事。”慕池信心十足，站在樹下摘梨，這些梨都用油紙包裹，剪刀一剪就掉，不一會兒慕池就摘了半竹簍的梨。

其他人對此表示驚訝，因為慕池的手太娴熟了，一次摘兩三個不成問題，照這速度，不用半小時就能填滿竹簍。

【媽耶，之前慕池說他家有果園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想起了小時候幫爸媽收糧食的苦日子……】

【嗚嗚嗚男神小時候一定吃過很多苦，才會這麽熟練】

殊不知，慕池可喜歡摘水果了，看着竹簍梨子滿滿，成就感也是滿滿。

相較之下，其他人反倒像是來玩的，尤其Lucas，邊摘邊吃，竹簍裏還沒十個梨。

慕池摘完下面的，對高高挂在枝頭上的梨産生興趣，想幹就幹，他扶住樹幹，踩着疙瘩凸起的地方，三兩下就攀了上去。

郝溫柔就在旁邊摘果子，見狀吓了一跳。

直播彈幕也是炸開一片。

慕池就像一只靈巧的猴子，在樹幹枝丫間活動自如，繼續摘梨。

“慕哥，你快下來吧。”郝溫柔難得有些着急，“太高了。”

“才不到三米，哪裏高了。”慕池直起腰身去摘頂頭明顯大了一圈的梨，“來個人，撐開麻袋接梨。”

這樣扔下去才不會破皮碰壞。

許霧星反應過來配合地拿着麻袋在下面兜開，仰頭笑道：“慕哥你就放心扔吧。”

慕池扔了兩個梨下去，見他接得穩穩的，誇贊道：“未來可期。”

許霧星笑得更燦爛了。郝溫柔在一旁眼色微冷：“慕哥，太危險了，還是下來吧。”

應铉出聲：“确實危險，你身體還沒好利索，就別爬上爬下了。”

慕池好久沒爬樹了，這會兒正在興頭上，“沒事。”瞅着一個大的梨，挂在較遠的枝頭，他踩着分叉的樹幹緩緩挪過去，手臂伸長了。

戚燎皺着眉頭走過來，視線不離慕池——

正如金錢總是流向有錢的人，意外也總是流向制造意外的人。

慕池沒注意看樹杈，踩到一團厚實的蜂蜜色膠狀物，是樹本身分泌出來的，登時腳一滑，來不及抓住枝條，失重感接踵而來。

那一瞬間的腦子是空白的，非要說的話，就是一種植物。怎麽參加個戀綜，什麽危險都讓他遇上？？

直到重重落入安全又熟悉的懷抱，慕池還懵着，擡眼對上戚燎像是被氣瘋了的俊臉。

戚燎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就不能老實點？”

慕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