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的帽子

我的帽子

會議的內容和軍訓有關，全班人都聽得挺認真的。李榮恩把該說的事項說完後，叫了幾個男生去樓下搬軍訓服上來。

軍訓服包括外套和褲子，還有帽子和腰帶，外套和褲子都是偏大的，需要扣上腰帶才能防止褲子下滑。

大家都饒有興致地試穿衣服的時候，樓下響起了口哨聲，在靜谧的夜裏顯得格外的突兀。

哨聲過後，一個男人陽剛正氣的聲音通過喇叭傳播到了基地的各個角落：“請全體學生穿好軍訓服，十分鐘內到大操場集合！”

好突然。

頃刻間，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了，本來只是試試衣服的，現在真要穿了，輕松的氛圍被打破，大家拿着衣褲手忙腳亂地往上身上套，有的還穿反了。

“請全體學生現在立刻馬上穿好軍訓服，十分鐘內到大操場集合！”又重複了一遍，這一遍的聲音更加嚴厲，惹得大家對軍訓生出了一種敬畏之心。

李榮恩立起了一個班牌，紅底黃字，上面用正楷寫着“高一7班”，她催促：“快點把衣服褲子套上，帽子戴好，腰帶系好，許佑，你當班長，你來舉班牌。”

正在系腰帶的許佑動作一頓：“為什麽讓我當班長？”

他對這些花裏胡哨的班幹部一點興趣都沒有。

李榮恩沒有感情的視線透過薄薄的鏡片望向他：“因為你遲到了，要将功補過。”

還有就是他長得高，脊背挺直，比較顯眼，站在人群中比較好找。

樂綿扁扁嘴，這種人怎麽當的好班長，這班長，不要也罷。

樓下的哨聲一聲接着一聲，有人感嘆：“這肺活量，有點牛掰。”

許佑想拒絕但情況緊急，他扣上帽子，三兩步走上前去，從李榮恩手裏接過班牌，站到了昏暗的走廊處。

李榮恩：“穿好衣服就出去排隊，男生一列女生一列，跟在許佑身後。”

同學們陸陸續續地走了出去，樂綿還在教室裏搗鼓着腰帶，她不太會整理這條腰帶。

樓下的哨聲跟催命一樣，甚至有人說了一聲：“我看看哪個班最慢到達，最慢到達的做五十個俯卧撐。”

“卧槽！五十個！”駱希希驚恐。

那不得做趴下，她唰一下看向樂綿手裏松垮的腰帶。

外頭催得越緊，樂綿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出錯。

駱希希急得冒汗：“綿綿，我幫你，你手拿開！”

駱希希抓過她的腰帶，一下就扣好了。

棕色的腰帶緊緊環着她的腰，樂綿呼吸都被勒緊了，她扯出一絲笑：“謝謝。”

好緊啊……但管不了這麽多了。

樂綿的餘光虛浮地往門外瞟了一下，視線與許佑的視線交彙。

少年修長的身影隐在昏暗的走廊裏，一身迷彩的軍訓服包裹着他，給人一種傲然的感覺。他微微側首，黑睫落下，眸光像零星一樣，輕飄飄地掃了眼她被勒緊的腰部。

她挺瘦的，但也沒必要系這麽緊吧，确定不會把胃擠出來？

看什麽看，沒看過仙女的細腰？樂綿警告似的眯起眼睛。

他看她，她也要看回去，她死死地盯住他的腰，啧，小蠻腰。

幹、幹嘛，許佑眨了眨眼，轉過了頭，正視前方。

漆黑的空氣裏，他的心跳再一次，驟然加速。

樂綿也收回了目光。

但轉念一想，他之所以看她，是不是嫌她太磨叽了……樂綿心虛，拿上帽子，低着頭和駱希希走進了隊伍中。

大操場四周的路燈加起來一共四盞，光線還弱弱的，整個操場的光都來源于大樓裏的光，但是四周的大樓也沒開幾盞燈。

從樓上往下看，大操場現在就是烏漆漆一片。

樂綿排在駱希希的身後，每個人都靠的很近，近到可以聞到彼此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九月初的夜晚依然悶熱難耐，人群擁擠，樂綿被擠得喘不過氣，她拿着帽子一邊扇風一邊走。

一大班人在許佑的引領下走到空位上站好，其他班的人也陸陸續續趕來，沒過多久，大操場被一群穿着迷彩服的高中生占滿。

最後趕到的班被總教官懲罰了，總教官的聲音像雄獅那般，十分有氣勢：“十三班！全體都有，俯卧撐，五十個！”

“我去，真罰啊。”

“不是吧，大晚上的，就開始軍訓了？”

“這個總教官看着好兇啊！”

“我都看不到他在哪。”

“其實我也看不到，但聽聲音就知道很兇。”

……

周圍的同學們在七嘴八舌地讨論着，樂綿自顧自地扇着風。

什麽時候解散呀？她要熱死了。

樂綿熱歸熱，正事還是要幹的，就是偷看何勝優。

她和駱希希是最後出教室的，所以她和駱希希分別在隊伍的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個。

而何勝優，站在最前面。

樂綿探出身子，光是看看他的後腦勺，都覺得竊喜。

她回想起在明亮的教室裏看他側臉的時候，他的皮膚很白，就跟幫她提行李箱的那只手臂一樣白。

還有就是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玩手機，一看就很高冷，長相也是俊冷挂的，和她心裏外冷內熱的帥哥形象完全符合。

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

高冷的帥哥通常都不好搭讪，她要怎麽樣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呢？

直接沖到他面前熱情地跟他告白！？不行不行，才剛認識，會把他吓跑的。

樂綿輕飄飄地嘆了口氣，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總教官拿着話筒厲聲呵斥了沒有戴帽子的人：“通通把帽子戴好！誰再讓我逮着用帽子扇風的，出來做兩百個俯卧撐！”

他的怒吼聲劃破了整個墨黑的蒼穹。

樂綿吓得連忙戴好了帽子。

總教官繼續說着軍訓的規矩，樂綿低頭摸黑着搗鼓她的腰帶，想着調松一些。

她猜腰上的細皮嫩肉一定被勒紅了。

許佑走下來清點人數，樂綿瞥見他的運動鞋，眼前這雙鞋沒有要動的趨勢，她悠悠擡起頭。

悶熱的夜晚充斥着總教官嚴厲的講話聲，帶着熱意的微風輕輕拂過枝頭的綠葉，晦暗不明且無人注意的隊伍最後排，兩人對視着。

樂綿的手還掐着被她解開的腰帶，許佑頭腦一熱，發神經地問：“要幫忙嗎？”嗓音像清晨的風，冷淡自然。

脫口而出後才意識到男女有別，他暗罵了一句“許佑你腦子被門夾了？”。

樂綿錯愕：“不用。”

“哦。”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暗自舒了口氣。

樂綿咽了咽唾沫，手指掐着腰帶，“咔噠”一聲，腰帶上的金屬扣被她掰斷了。

許佑聞聲轉頭。

樂綿慌忙低頭假裝系着腰帶，宛如無事發生，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他不懷好意。

直到耳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許佑直直地往前走去，樂綿才放松下來，失落地望着手心裏的金屬扣。

這質量，也太差了吧。

總教官說了明天早上的集合時間和地點後，揚聲道：“解散！”

“唔～”衆人得以喘息。

這個總教官兇得不得了，一幫學生只敢安靜如雞，不敢東張西望，這下解散了，大家都各走各的，嘴巴開始叽叽喳喳，整個大操場陷入喧嚣之中。

總教官聽到吵鬧聲立刻皺眉，拿着話筒怒吼：“有沒有規矩！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給我排好隊，安靜離場！別跟條蟲一樣走得七扭八歪！”

衆人紛紛閉上嘴巴。

樂綿跟随着人流移動，她把腰帶綁成了一個結，系在腰間，然後摘下帽子，剛想繼續扇風來着，被人撞了一下，手裏的帽子飛了出去。

“啊！我的帽子！”樂綿大喊。

總教官說過，衣服褲子帽子腰帶一件也不能少，誰少誰死。

駱希希看了眼樂綿空寥寥的腦袋，又往四周看了看：“綿綿，你的帽子在那。”

樂綿順着駱希希手指的方向看去，衆多的腿一晃而過，她的帽子夾在了人群的腳底下。

被人踩了踩，又被人踢了踢，那些人毫無知覺一樣，樂綿眼睜睜看着她的帽子越滾越遠。

“希希，你先回宿舍，我去找我的帽子。”樂綿說完就逆道而行，擠進了人堆裏。

“讓一讓。”樂綿低着頭尋找她的帽子，這裏的光線不好，她從兜裏掏出了手機，打開手電筒仔仔細細地察看着。

“在哪呀。”她焦急地嘟囔着，額間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汗水打濕了額前的胎毛，緊貼在邊上。

她一邊貓着腰走路一邊提着往下滑的褲子，腰帶光是打結起不到束縛的作用，她的褲子松松垮垮的。

樂綿拿着手機電筒照來照去，這沒有，那也沒有。

“哎呀，幹嘛啊，別擋路啊。”幾個站成一排的男生推了推她。

“不好意思。”樂綿顧不上他們，随口表示了下歉意，繞過他們繼續找帽子。

成群結隊的男生女生都湧了過來，他們往前走，樂綿夾在他們中間往左邊走，烏漆摸黑下，難免會産生肢體碰撞。

樂綿被人撞了幾下，又被人踩了幾腳，整個人都萎靡了，她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想要放棄了。

回頭問問老師有沒有多餘的帽子吧。

她轉過身，順着人流，往宿舍樓的方向走去。

“喂。”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樂綿轉過身，一瞬間，一個迷彩色的帽子扣在了她頭上。

樂綿耷拉着的腦袋，不可思議地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