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上鈎
上鈎
郁嬌是在郁宅主樓門口遇上陳浔的, 他将車擋在等郁嬌的車前,下車說正要上門拜訪。
陳浔和大哥郁景逸算是交好,來家裏, 便是客人。
“抱歉,家父和家兄都不在家。”郁嬌禮貌笑道,“看來讓陳先生白跑一趟了。”
“沒白跑,”陳浔盯着她看,沒有再進家門的意思, “嬌嬌小姐這是打算出門?我順路捎你一段。”
男人的目光和來意都是明晃晃的, 讓郁嬌有種自己沒穿衣服的錯覺。
“我都沒說去哪兒, 你就順路。”郁嬌皺着眉笑。
“嬌嬌小姐去哪兒,都順路。”陳浔笑。
他确實是長了張好皮囊, 這介于唐突和撩撥之間的言語, 得益于他的臉, 感官上會偏向于後者。半長的黑發用發膠利落地梳于腦後,斯文清秀的長相, 鼻梁架着一副無框眼鏡,偏日系的清爽寬松穿搭。
在說話間, 他已經替郁嬌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微笑着請人上車。
“齊麟集團。”郁嬌報出地址。
陳浔扶在車門上的手一頓,不過想着畢竟明面上這樁聯姻還沒終止,于是面上很快掩過了神色:“剛好順路。”
他出現在這裏,是誰的授意, 郁嬌清楚。無非就是看她和齊璟年的聯姻已經頹勢,便想先在時間上占上先機。
她都能想象出她大哥那副循循善誘的模樣, 關于女人在失戀時最需要關懷的愛情論調,此時不是趁虛而入, 而是如春風般的關懷。
即使是送人去找未婚夫,也沒有打消人的積極性。
郁嬌勾起唇角,有些嘲諷的意味,坐上陳浔的副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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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時他擡手替她擋住頭頂,上車後又是開空調又是調整座椅,若不是郁嬌一上車就拉好安全帶,他大抵也會一并代勞。一通繁複的動作後,他才在駕駛座上坐定,啓動車子。
“我和你大哥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們也算是朋友。”陳浔很會拉近關系。
如果她真的和郁景逸是沒有隔閡的兄妹,确實會因為他這句話和人親近不少。不過她的兄長要真是真心實意為她好,也不會明知她剛失戀,就急着把她推向下一個男人了吧。
“最近大哥和陳氏在合作什麽?看他工作很忙,我都有些心疼呢。”郁嬌像是關心哥哥的妹妹。
“多半還是AI智能方面的吧,”陳浔有熱心解答的心,卻沒有這能力,公司上的事,他向來說不上話,“不過具體的,我不太了解。這些有什麽意思,時間還是要浪費在快樂的事情上才好。”
問不出更多的信息,郁嬌興致缺缺。
特別是陳浔自認要把她從不可自拔的情傷中挽救出來,一路上關于“不要為了一棵歪脖子樹,放棄整個森林”的心靈雞湯,一套接着一套。
郁嬌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
外面天氣不好,向着城市壓過來的烏雲,像是要把人關進密不透風的罩子裏。
很快,落下細細密密的小雨。
車窗上水跡星星點點的散落,積攢一批後,雨刷緩緩清理幹淨,周而複始。
“就把我放在那裏吧。”郁嬌打斷了陳浔新一輪的心靈按摩,指了指外面,離那棟挂着齊麟集團打字的高樓還有幾步路的距離。
陳浔脫了外套下車,本來打算在副駕駛接上郁嬌,上演一出倆人躲在衣服下雨中奔跑的浪漫情節。哪知郁嬌推開車門,三步作兩步地就躲進了就近的屋檐。
陳浔讪讪,跟着她站在身邊。
這是場不大的秋雨,卻也容易打濕的發絲。淅淅瀝瀝的雨順着屋檐滴落,周遭總萦繞着揮散不去的潮濕的粘膩感。
“謝謝陳先生送我到這兒。”郁嬌有趕人的意思。
“不麻煩不麻煩,”陳浔卻誤解了她意思,還以為有天氣加持,她更加多愁善感了,“走出失戀最好的辦法,一個是時間,一個是開始新的戀情。”
他在她面前,笑得暗示意味明顯。
“嗯,”郁嬌沒怎麽細聽他的話,只是隔着雨和街,似乎看到了停在對面的邁巴赫,“可以試試。”
轉頭見陳浔還在,郁嬌應付得快要耐心告罄:“怎麽?陳先生還打算和我一起見人?”
這回再假裝聽不懂就顯得過分假了,但他又覺得今天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也不是不行,萬一被欺負了,我還能幫你出頭。”
“出頭”兩個字,卻在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裏,逐漸小到失聲。
雨幕中,一柄黑色的傘,握傘的手骨節分明,被傘柄的胡桃木襯得恍若上好的玉石,再往下是質地考究的西裝,包裹着修長的腿,明明是踩着雨水過來,鞋面卻纖塵不染。
傘檐微微上擡,是男人t略帶鋒芒的濃顏。
陳浔驚訝。
不是齊璟年,是齊冥曜。
“齊……齊總。”不知是對來人的震驚,還是受于人的威壓,他竟有些結巴。
剛剛還預備着英雄救美故事的陳浔,此刻卻哆哆嗦嗦地終于擠出一句完整的話:“嬌嬌小姐,不是來找齊少的嗎?”
這個問題卻沒有得到答案。
齊冥曜也沒說話,只是稍偏頭,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陳浔立刻明白了這個眼神的意思:“我還有點兒事,就不打擾齊總和嬌嬌小姐了。”
冒着雨跑回到車上,等車開出一截,才反應過來郁嬌一開始只說來齊麟集團,卻沒直說究竟找誰。
雨勢似乎在轉大,砸落在傘面上的雨滴聲逐漸變大,隔絕開街上的其他聲音,周遭恍若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齊冥曜先開口:“齊璟年已經不在公司了。”
“我是來找你的。”郁嬌仰着頭看着他,露出笑容。
沿着屋檐和傘檐落下的水滴,在他們之間隔開一段距離。
她笑起來很好看,他一直是知道的。
但她這樣對他笑,這樣對齊璟年笑,也這樣對剛剛的那個男人笑。
“江林的項目一切順利。”齊冥曜又說。
“我知道。”郁嬌道。
“那你來,是為了項目,還是我?”這問話聽起來熟悉,當初她來找他合作項目時,問他是在等項目,還是在等她。
他把這個問題,還給她。
在連綿的雨中,她鑽進他的傘下,拎起手裏精致的禮袋,湊到他面前,笑得更好看了:“生日快樂。”
傘下隔絕出的幹燥空間,仿佛雨過天晴。
他們并肩走過去的這幾步路裏,誰也沒再開口說什麽,嘈雜的車流聲和下雨聲,在此刻似乎也變得很安靜。
坐進齊冥曜的辦公室,他遞過來一條淺灰色的絲絹,又指了指休息室的浴室。
“郁小姐,随意。”他說。
再次借用他的浴室,似已是輕車熟路。
在郁嬌轉身關門時,才注意到男人的右肩已半濕,他一路都沒提,此時也只是在她進浴室後,才拿上紙巾擦拭了會兒表面的水漬。
郁嬌再出來時,齊冥曜已然坐在茶臺旁,滾水的水霧朦胧着,他動作優雅神色淡然,看不出半點兒剛才雨汽的侵擾。
“想喝點兒什麽?綠茶還是紅茶?”齊冥曜問。
郁嬌沒答,只是把剛才放在桌上的禮品袋,拿起遞到他面前:“拆開看看。”
齊冥曜照做。
從包裝便看得出來,這物什不是從昂貴的專櫃購買的,外裝的蝴蝶結沒有訓練有素的板正精致,反而有一個角無論怎樣壓都是翹着的。
扯開銀灰色的絲帶,裏面是一個特制的木盒,帶着幽幽檀香,再然後是精貴的絲綢包着軟泡沫,禮物被人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中央,是一套茶具。
準确來說,不是一套,只是兩只小茶杯。
杯體黑色,但釉色不算均勻,誇贊的說法是五彩斑斓的黑。杯沿也不太平整,厚薄沒有規律,過分的藝術性,一看便是個初入茅廬的手作人。
郁嬌只是靜靜地看他拆禮物,也不問喜不喜歡,等他拿起杯子時,她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看向別處。
看來新手就是眼前人。
“自己做的?”齊冥曜的嗓音是近笑的。
“我覺得做得還不錯。”郁嬌說着,卻沒什麽自信。
齊冥曜抿唇輕笑:“是不錯。”
“收禮物的人一定會記得。”他說。
這是延用她上次請客的理論,請客送禮都要足夠特別讓人記住,這是她的風格。
确實很難不記得,在他那茶櫃中一衆精致的瓷器裏,這兩只杯子紮眼得格格不入。
齊冥曜收起剛拿出來已經溫熱好的兩盞白玉杯,取而換之的是這兩只新得的黑杯。
郁嬌端正地坐在對面,滿臉嚴肅地看着熱茶滾入杯子,水霧在墨黑釉壁上染開小水珠。
“緊張什麽?”齊冥曜見她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交握。
“還沒經過熱水的考驗。”郁嬌坦誠。
齊冥曜笑,動作上卻更仔細了些,生怕一時不察就當着面把人心愛的作品弄出道裂縫。雖然很顯然,他們都知道,如果有質量問題,和使用者毫無關系。
郁嬌更是處處透着新手的局促,突然有了那天等開窯時一樣的心情。
送齊冥曜一對自己做的茶杯,是臨時起意的,确實是打了足夠特別,讓人印象深刻的主意。
但第一次上手起來,才發現比想象中難上許多。
從泥胚的塑形,再到高溫的燒制,每一步她都格外小心。等兩個溫潤的杯子從窯裏拿出,放在手心上時,她也很難說清自己對這份禮物,投入了怎樣的心情。
本來重山公司的公關部在準備近期生日客戶的禮單時,郁嬌看着一個多月後的名字,說到時替她再單獨準備一份,想了兩秒後,又說不用了。
“就是給投資客戶送個禮,至于嗎?”萬輕舟在開窯那天來到辦公室時,就看到郁嬌正盯着這兩個杯子出神,以及她那快要掉到臉上的黑眼圈。
郁嬌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進匣子裏,才閉上眼睛窩在小沙發裏,她沒有回答萬輕舟的問題,像是在小憩,卻自知此時自己意識格外清醒。
“畢竟是最重要的金主爸爸。”郁嬌再睜眼時,注視着萬輕舟,笑得輕松。
萬輕舟看了她許久,才輕嘆一口氣:“這個男人太危險。”
說話間,她下意識摩挲着自己左臉上那道可怖的傷疤,粗糙的質地磨得她指腹癢癢的。
“我知道。”郁嬌仰着頭,盯着天花板。
但她有她的目的。
她要他的錢,他的權,他的人。甚至不是求庇護,而是更大膽的妄想。
她要他當自己的踏腳石。
她知道她選了最高最難的一級天梯,但又怎樣?她只能相信自己,她也沒有別的選擇。
不然,她便是永遠躺下,嫁給一個被安排好的男人。
如今,這兩只杯子被齊冥曜握在手裏。
對比起他寬厚修長的手掌,杯子顯得格外嬌小。被灌入茶水後,釉壁倒反顯得飽滿圓潤。
他把其中一只放在郁嬌面前。
“有心了。”他唇角帶笑。
想送他禮物的人數不勝數,就算他說要天上的月亮,也前仆後繼地有人要大膽一試。這自然不是他收到最金貴的禮物,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但和它的做工一樣,送禮的人有一種努力投其所好的笨拙感。
真心往往勝過千金。
郁嬌接過茶,笑得有點兒狗腿:“對金主爸爸,自然是要用心。”
齊冥曜不好親近,不是在他面前擠兩滴眼淚,脫光衣服婀娜多姿,他就能被打動的。
騎馬的警告,和那頓小馄饨的遮掩,郁嬌自覺自己操之過急。
于是這次,行為上是直進的,但說法是委婉的。
高高拿起,再輕輕落下,這是她預備徐徐圖之的第一步。
但面前的男人,卻似乎岑冷了幾分。
“對投資商都這麽用心?真應該聘郁小姐來齊麟的公關部。”齊冥曜道。
“最重要的金主爸爸,才是最高禮遇。”郁嬌笑。
齊冥曜剛緊繃的神情,似乎松動了些許:“放心,尾款不會少的。”
“不是這個意思,”郁嬌說,“齊總值得充分信任的。”
齊冥曜沒再接話,就連烹着的熱水也停止了滾動,室內安靜得有些讓人喘不上氣。
郁嬌喝完杯裏的茶,放下杯子,才輕輕說了一句:“好茶。”
齊冥曜卻站起身來:“送你回去。”
郁嬌不解這決定的突如其來,卻也只好跟着站起身來。
“這麽晚,無論是在投資商這裏,還是在未婚夫的長輩這裏,都不太妥當。”
齊冥曜沒再看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先出了辦公室的門。
林靜早早就把車子中間的隔板升起,車內一片靜谧。
齊冥曜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郁嬌想要說話,卻在這個氣氛下,找不到合适的話頭。
在她幾番猶豫下,車已經停下,車窗外的景色竟已距離郁宅的外門不足幾米。
“到了。”她的聲音幹癟癟的。
“嗯。”齊冥曜只應一聲。
郁嬌在唇舌間轉了幾圈的“下次再見”,卻沒再說出。他們的每次見面,本來都靠着她絞盡腦汁的理由,重複再提,只會牽強附會。
她垂着眸子,按開安全帶,只聽“咔嗒”的清脆一聲。
下一秒,安全綁帶卻被人扯住,把即将下車的她,重新綁回座位上。
郁嬌只能束手就擒。
又是那股檀茶味,侵占她的空氣,再奪去她身體裏的氧氣。
男人t的手攥着糙硬的帶子,手骨和青筋都分明。
“郁小姐,預備什麽時候還我圍巾?”他問。
“明早我要去埃威羅米出差,那裏很冷。”
她擡眸撞上他幽深的目光,在路燈昏芒的燈光反襯下,她在他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的模樣影影綽綽。
他不可能缺一條圍巾,她知道。
只是為什麽,明明她還沒下餌料,魚兒自己就上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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