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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耿汶祺是抱着看好戲的态度撺掇霍祈安去捉奸的,還借着下座兒勸酒的機會,繞到窗戶邊,探頭看了兩眼樓下的形勢。

誰知霍祈安下樓不過五分鐘就又折返回來了,他煞費苦心創造的捉奸機會,就這麽被霍祈安浪費了。

他眼看着霍祈安把池霏苒拽走。

不多時,霍祈安又冷靜地和池霏苒一起從陰暗處走出來,非常平靜地跟和池霏苒同行的男人對話。

看起來像是在互相進行自我介紹。

他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總之想對霍祈安說的話,他已經通過給霍祈安發消息的方式傳達到位了,可謂是苦口婆心,怒其不争。

既然霍祈安不以為意,他也就不白費口舌了,板着臉不再搭理這個腦袋有坑的“妻奴”。

他對霍祈安的意見包括但不限于給霍祈安擺臉色——霍祈安落座他挪窩,霍祈安夾菜他轉桌,霍祈安舉杯他來說。

一桌人就他是顯眼包,活躍得有點誇張。

以往耿汶祺添油加醋說池霏苒壞話,霍祈安從不在耿汶祺的氣頭上火上澆油。

耿汶祺各方面和池霏苒比比不過,鬥智鬥勇鬥不過,就連耍最嘴皮子都贏不了。

霍祈安夾在兩個人中間持中立态度都算是給耿汶祺面子。

現在耿汶祺非要他二選一。

一向好脾氣的霍祈安不再和稀泥了,他尋到機會在耿汶祺耳畔說:“她是什麽樣的人我自有判斷,我和她的私事你還是不要僭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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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汶祺聽了他的話險些當場掀桌子,到了是忍住了,咬牙切齒地說:“你要是這麽執迷不悟,誰愛管你誰管你,将來出了事你別後悔就行。”

霍祈安自然是知道自己油鹽不進。

他知道耿汶祺是出于好心和善意才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在他耳邊敲響警鐘。

可他更清楚,耿汶祺對池霏苒的敵意,不再是單純的嫉妒了。

對于成年人來說,利益才是要緊事。

耿汶祺和池霏苒之間存在着明顯的競争關系。

耿汶祺要是輸了,頂多是換一家公司工作。

而池霏苒此番落敗,要難翻身得多。

所以他打心眼裏心是偏的。

——偏袒着池霏苒。

“我願意對她負責。”

霍祈安一錘定音。

耿汶祺面色不善:“你非護着她不可是嗎?”

霍祈安惜字如金:“是。”

耿汶祺拿他沒轍,只好退讓:“行,算你狠。”

接下來霍祈安就沒再接話了。

耿汶祺攢得局其實特別熱鬧,在他下樓的時候,大家夥已經讓服務員拿來了色子,啤酒也搬了兩件到桌邊,俨然一副不醉不歸的模樣。

耿汶祺掃興歸掃興,可也沒在人前表現出來,吆五喝六帶動氛圍,把持住了場面。

只有霍祈安興致缺缺,不參與他們的游戲,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在他下去過一趟後,池霏苒仍然和對方坦坦蕩蕩地坐在他眼皮子地下。

敢大大方方呆在他的視線範圍內,看來确實是沒什麽貓膩。

霍祈安不再多想,強迫自己把神思收了回來。

這種目的不純的飯局,他今後再也不會參加了。

霍祈安走後池霏苒在跟目标合作方談話的時候,總是先開口,一邊醞釀一邊接着說,斷斷續續,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哪怕她竭盡所能集中注意力,她的魂也被霍祈安勾走了。

江書黎循着池霏苒的目光看向仿鼓樓的餐廳建築,笑了笑:“看來池小姐和剛才那位先生淵源頗深。”

池霏苒抱歉地回以笑容:“讓您見笑了。失而複得的東西總是要珍貴一些,除了感情,就是健康了。”

江書黎真的很佩服池霏苒的語言能力,不僅在于說話有藝術,還在于不論他說些什麽,她都能找到對應的暗喻對象,把岔開的話題再兜回來,不給他一點跑題的餘地。

大有勢在必得的意思,讓人很有壓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再兜圈子也是徒勞,他不妨開門見山:“萬克的名號是響當當的,我也相信貴公司的産品确實經過了一輪輪技術革新,代表了當今醫療器械的最高水平。但是這個價錢也确實是高昂得驚人,不是一般的醫院支付得起的。我們星月集團是一直在開拓新的領域沒錯,可卻從沒有當過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必須要好好權衡是否值得冒進一回。今天我只是應邀來了解情況,并不能做任何決定。”

池霏苒沒有順着江書黎謙虛的說法蹬鼻子上臉,她也很講究談話的技巧,把姿态放得很低:“可是您捎回去的話,一定是具有相當大的參考價值的。關于業務的部分我剛才已經跟您詳細講解過了,下面我想掏心掏肺地跟您說些心裏話。”

江書黎年紀輕輕就在世界五百強的企業身擔要職,洞察力可見一斑,一眼就看出池霏苒的目的。

他的涵養很好,在明知池霏苒要給他畫餅的情況下,還是耐心地洗耳恭聽了。

“您說。”

“新科技的誕生勢必會形成新的市場,新的市場會帶來新的機遇和希望。”池霏苒提出一個問題,“不成熟的市場,規則是由誰來制定呢?”

江書黎笑意不減,雲淡風輕地說道:“當然是國家。”

池霏苒搖搖頭:“在國家插手管控之前,市場會處于一個相對自由的狀态,順應的自然是市場規律。市場受供求關系影響,講的是物以稀為貴。貴公司買的是機器本身的價值,賣的卻是醫療資源産生的溢價。其中的利潤空間,不用我說,想必貴公司包括您在內的智囊團也有自己的判斷。”

她沒有把話說完。

她不是在灌輸思想,而是在引導對方自行思考。

給對方一些思考的餘地,讓對方“自己想出來”,會被一味的洗腦更有說服力。

中國一心為民的大環境讓市場機制中有了監管的一環,跟國外有着本質區別,市場非但不會膨脹,還會緊縮。

先進入市場的一方必然占據先手優勢,賺得盆滿缽滿,後來者錯過了風口,在政策的限制下,只能喝一口湯。

這就導致,最早入場的人雖然說不上壟斷,但市場占有率絕對無人能及,就算政策再收緊,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這樣的誘惑對于商人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江書黎覺得池霏苒會在談判時獅子大開口,借着“第一個入場”這樣的底牌坐地起價,便試探着詢問道:“價格會随着時間推移波動嗎?”

池霏苒給他的答案不是篤定的,而是合情理的:“我們做的是正經生意,就算市t場沒有成形,也要受到工商部門監督,哪能漫天要價。貴公司若是肯給予信任,我們必定讓貴公司看到我們的誠意。”

江書黎沉吟片刻,相當嚴謹地提出質疑:“這裏面還有一個風險轉嫁的問題。機器我們入手後,還面臨着投放問題,市場受衆有哪些,需要一份詳細的分析報告。不然沒有目标客群,等同于沒有兜底的保障,再高的利潤空間,也是建立在成功變現的基礎上的。池小姐覺得普通人消費得起嗎?”

最初的目标群體自然不可能是平民百姓,畢竟距離幸福到萬家的普惠程度還需要很長時間的建設。

江書黎不是在為窮人着想,他的角度,只用為他們公司的利益考慮。

池霏苒微微一笑:“您這麽問,簡直是在拷問我的靈魂。我也真怕自己會說窮人不配看病這種話。且不說醫保能不能報銷,想要活着的人這麽多,您還怕沒有消費群體嗎?”

這個世界上為了活着而甘願付出高昂代價的人比比皆是,有錢人也比想象中的要多。

江書黎端起杯在空中虛虛一推:“說的也是。那麽我姑且代表公司,期待一下接下來與萬克的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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