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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想當初池霏苒上大學的錢可是她自己掙的。

當時她真的是一無所有, 當然知道從無到有是多麽艱難的過程、要受到多少阻力，也知道什麽叫做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越是沒有籌碼就越不需要勇氣，幹就對了。

白手起家自己當老板是無數人的願望, 但是大多數人都被打工生活麻痹了神經, 不敢承擔創業失敗的風險。

還有一小部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人被卡在籌集資金這一步。

這一小部分人中總有幾個是能夠把本錢湊足的，于是還沒有賺到錢就投資進去一大堆成本, 達成了負債成就，最終把自己困死在了入局的起點。

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的人大抵都是這麽失敗的。

池霏苒要是把霍祈安苦心攢下的兩百萬直接砸到市場上，肯定同樣血本無歸。

因為不論是她本行業, 還是其他行業, 市場份額都被已經盤踞在此多年的龍頭占領了。

盡管她厭惡萬克內部現在的氛圍, 但不可否認, 萬克在她和其他員工的建設下, 已經位列業內第一了。

做生意就是這樣的，誰入場晚誰就吃虧，想要搶奪市場, 就要在産品上創新并保證質量上不輸對方。

等到蛋糕被分得差不多的時候，産品再優質都很難再出頭, 就已經不适合入場了。

池霏苒沒有自己的實驗室，沒有自己的流水線, 沒有自己的代工廠, 招來員工也是畫餅诓着對方賣命。

這就是她沒想到自己當老板的原因。

不過她是與衆不同的，很早就能輕易跳出常人的思維邏輯，尋到新出路了。

誰說成本就一定要是資金呢？

她手裏掌握的是絕密的技術, 以及相當靈通的情報消息。

她賣的是核心的財富密碼, 是信息差。

積攢的人脈确實會随着她的離職一塊失去。

旁人靠不住，實力靠的住, 她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她個人的商業屬性和商業價值都是非常高的。

拿了兩項科技專利的人自己出來單幹，這些消息放出去，她的老東家、老對手、老主顧都會盯着她。

她喜歡這種受到衆人關注的感覺。

她更喜歡明知道對方對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還能給對方出乎意料地“驚喜”的感覺。

起步就是面目猙獰無所不用其極的，商界的厮殺也遠比表面上殘酷得多。

成熟的商人本質上就是狡猾的騙子，成功以後才被冠以企業家名號的，開始誠信為本。

恰好，她很擅長騙術。

為了不讓自己瘋得太出格，成為喪心病狂的絕世反派，她将繩索套在自己脖子上交到了根正苗紅的霍祈安手中。

他無權無勢，甚至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控制。

她永遠不會真的臣服于他，也不允許他幹涉她做任何事，但她把結束自己t生命的權力給了他，讓他成了這個世界上她唯一信賴的人。

這就是他們接下來病态關系的開始。

露營的地點是池霏苒精心挑選的。

她很久不用社交平臺了，研究了一晚上是怎麽用的。

好不容易篩選出一個幾乎全是好評的短途旅行目的地，詳盡像是真實體驗過的，下一秒卻刷到了一個話術基本一模一樣的筆記，這才發現竟然是通稿。

一直以來都是她騙別人，現在終于輪到她被騙了。

她不禁氣笑了，非要去這個地方看看。

反正她不在乎在哪露營，主要是和朋友見一面。

要是這地方真的不好，她一定要拍下來，刷幾條黑帖。

池霏苒戒網多年。

一來是因為科研工作者的身份嚴肅，二來就是因為她覺得網絡環境惡劣，混跡網絡的人員良莠不齊，連幾進宮的罪犯都有在互聯網上發言的權利。

網民交流的內容也很無聊，無非是那些村口的大爺大媽都不聊的八卦。

她對互聯網的印象甚至還停留在早些年全民賣萌的時代，一想到屏幕前的摳腳大漢在對話末尾加“啊呀哇呢”，她就惡心反胃。

結果今天為了搜露營的地方，她把時下所有流行的社交APP都下了下來。

這個刷完，刷那個，怎麽刷都停不下來。

她不僅把各大APP刷成了與衆不同的，集社科、哲學、科技、人倫于一體的學習頻道，還被無孔不入的小廣告安利到，不理性地下了兩千多塊錢的單。

她倒也沒買什麽，就是紫砂壺、熏香、轉運珠、護身符，還有一個九塊九包郵的財神爺立牌。

霍祈安把孩子哄睡了她都還沒睡，被窩裏一直亮着手機屏的光。

她還是側着身子在近乎全黑的環境下看手機，霍祈安本來是不想幹涉她的人身自由的。

可他都迷迷糊糊睡了一覺了，身旁的光還沒熄。

他半夜猛然醒來有點心悸，呼吸不暢地靜默了兩秒，忍不住問她：“這麽晚了不睡覺在幹什麽？”

池霏苒心不在焉地說：“我在聽老師講《易經》。不愧是老祖宗留下的無價之寶，有點道理。”

霍祈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翻身将腦袋湊到她鬓邊，順勢把下巴擱在了她肩窩，定睛一看。

真的是《易經》。

霍祈安：“……”

他要怎麽說？

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不能說。

他沒有置評的資格。

霍祈安糾結輾轉了半天，決定什麽都不說，默默找起存在感，企圖占據池霏苒的注意力。

他伸手圈住她的腰，不輕不重地戳弄了一下她腰間的軟肉。

池霏苒一個激靈，手上一松，手機從她臉頰擦過，砸在床面上，差一點就結結實實拍在她臉上了。

池霏苒生完孩子以後性/欲特別強，一丁點的挑逗都能讓她欲/仙/欲/死。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明天還要去露營呢。”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別點火。

霍祈安聲線慵懶，不帶什麽感情地問：“明天還要去露營呢，還不睡覺？”

池霏苒确實感到有點困了，打了個哈欠。

她把剛剛自動鎖屏的手機甩到一邊，結果甩過頭了，手機砸在地板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她将下半身留在床上，用腰部撐着上半身騰空，伸出手撈手機。

這個動作做起來很危險，稍不留神就會從床上滾下去。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裏，霍祈安也沒摸索她的位置就精準地摟住了她的腰。

池霏苒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和鉗在她腰上的力度。

她快速将手機撿回來放到床頭櫃上，指望霍祈安能松手，沒想到等她整個身體回到床上，他依然沒放，就這麽摟着她睡。

池霏苒睡眠淺，其實很不喜歡自己睡覺的時候，有人觸碰她。

他的胳膊很硬，會硌得她渾身難受。

她佯裝翻身避開他的手，霍祈安也就順勢把手收回去了。

兩個人互不打擾，就這麽雙雙睡着了。

出發前，池霏苒繼續和江熙蓉聯系，溝通細節。

江熙蓉堅決不讓帶娃。

“把孩子放家裏給育兒嫂帶啊，我們的阿姨都是很稱職的，你放心。我可不想好不容易給自己找清淨又聽到嬰兒的哭聲。”

池霏苒說：“原來你不喜歡孩子啊，我還以為你是喜歡才幹這行的。”

江熙蓉的聲音像是在笑，語氣卻帶着怒意：“誰會喜歡孩子啊，喜歡孩子的都是沒生的在雲養娃好嗎？我幹這行當然是因為這行賺錢啊。”

池霏苒斜眼看向一大清早就起來收拾行李和随身物品，現在又配合育兒嫂給兒子換衣服的霍祈安，對江熙蓉說：“不，有人喜歡孩子。我會把孩子留下的，他會不高興，但不會不同意。”

江熙蓉馬上反應過來：“你說霍祈安啊？”

池霏苒挑眉：“嗯。”

江熙蓉說了句大實話：“他那不是喜歡孩子，是喜歡你。你看別的女人給他生的孩子他會不會喜歡。”

“你這話說的。”池霏苒笑了一聲，“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地位嗎？我還在這個世上呢，還能有別的女人給他生孩子？”

“口誤口誤，是我不懂事了。”江熙蓉急忙岔開話題，“那你們幾點出發？我換個問法好了，我們幾點在露營地集合？”

池霏苒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十點吧。”

江熙蓉不禁感慨：“跟你這種能做主的溝通真省事，之前我組織我們公司的員工出來團建，也是郊游，一個個要征詢父母和另一半的意見，讨論八百個回合，然後跟我說出不來。”

池霏苒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這個領導在，他們施展不開？你試試你不去了他們還出不出得來。”

“有道理，下次試試。”江熙蓉虛心采納了她的建議。

池霏苒将額前的頭發捋到耳後：“那你中午想吃農家飯還是在營地燒烤？”

“農家飯吧，我最近在養生。”江熙蓉也是能做主的人。

兩個女人把行程安排好後，結束了通話。

霍祈安恰好安頓好了家裏，準備去衣帽間換衣服。

池霏苒把手機揣進休閑褲的褲兜裏，對霍祈安說：“我來給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