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臨華城

臨華城

接下來一段時日。

寶月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度過來的。

每日卯時起，亥時回。

裴璟日日坐在她對面，每次她開小差就施法用書卷敲她的腦袋，或者在她瞌睡時用夢魇術吓醒她。

十日後。

寶月又一次被書卷敲了腦袋，她終是忍無可忍，拿起眼前的書卷就往對面砸去。

裴璟頭都不擡一下，手指微動，一道金色的光芒就從手指劃出，書卷牢牢地被固定在空中。

“我要出去！”寶月把桌上的書卷一收，站起身來，就要往樓下走。

還未走幾步，寶月就撞了裴璟設下的屏障，她捂着腦袋轉身，眼睛裏頓時積滿淚水，可憐巴巴地望着他：“我已十日沒有休息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如果能讓我出去透透風，我回來定能更好地修煉。”

寶月一本正經地解釋，眼裏帶着希冀。

可惜，裴璟與她相處多日，一眼便看出少女哀戚的眼神下那閃動的狡黠，他可不吃這一套，連個眼神都不給她。

裴璟一襲矜貴玄色衣袍，眉眼疏朗，端坐桌前，修長的手指翻開面前的卷軸，說道：“不背完這些，不許出門。”

寶月面色一動，但很快又恢複剛剛可憐的模樣，詢問道：“如果我背完了，你就帶我出去是嗎？”

裴璟看了一眼對面桌子上堆成小山似的書籍，自是不覺得她能短短十日背完，便點點頭：“可以。”

“那我背完了。”寶月一改剛剛淚眼朦胧的模樣，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說，“你現在就帶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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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裴璟終于擡眸看她，眼裏都是不相信。

寶月随意從自己桌上拿了幾本書籍，放到裴璟面前：“你随便問。”

那便不客氣。

裴璟随意打開一張卷軸。

“鴛鴦情花的功效。”

“鴛鴦情花，雙花而生，生于陰陽相交之處，狀似鴛鴦，朝陽花生情，朝陰花生憎。”

确實一字不差，裴璟挑眉，換了一卷軸，繼續問道：“一千年前的漆山之戰。”

“千年前的漆山之戰，南梧國國主即将統一仙族，其餘四國國主表面順從，實t則暗裏勾結魔族，在南梧國國主夫人去往仙都的路上，設下埋伏。”說道此處，寶月眼中恍惚，不過瞬間，便又恢複原樣，“南梧國國主夫人帶領仆從躲進毒霧彌漫的漆山，雙方僵持一月有餘，最終南梧國國主帶領軍隊趕到漆山，擊退敵軍。此戰雖只是五國數百戰争中的一戰，卻讓南梧國國主不再心軟，此後一一鏟除四國餘孽。”

“另外。”寶月停頓了一下，書中并未提到此處，她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那時就有仙族與魔族勾結，魔族留下的禍端怕是早就開始了。”

“确實如此。”裴璟點點頭，并未反駁，“下一個，彩天靈咒。”

彩天靈咒是符咒裏面最無用，卻也是最繁瑣的，符咒樣式極為複雜。

寶月沒有絲毫猶豫，取來筆墨在符箓紙上一氣呵成。

符咒是衆多仙術功法裏，對于靈力要求最低，卻也是最需要施法者的凝神和符咒的精準，但凡有偏差，符咒就不會成功。

寶月雙指掐咒，輕念口訣：“雲霧散，彩天來！”

符咒随着寶月的手勢飛出窗外。

頓時，天空中原本的雲霧一并散去，漫天的七彩霞光顯現，暈染了整個天空，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如此一幕，終是讓素來少有情緒波動的裴璟感到了一絲驚訝，少女站在七彩霞光之下，一道彩光照在了她臉上，印出她眼神中的自信與從容。

“這符咒與書上畫的有些不一樣。”裴璟一眼看出了符咒的區別。

“那當然。”寶月驕傲地擡起頭，在書上符咒上的幾處點了點，“這幾處完全就是沒有必要，我便直接删改了，這符咒就簡單許多。要是再給我一些時間，我還能再改改。”

裴璟順着那幾處思索了一下，确實如此。

寶月見裴璟沒有不認同，希冀地問道：“那你是不是可以帶我出去了？”

看來她是真的都學會了，裴璟着實沒有想到，她看起來日日漫不經心的模樣，竟然是過目不忘，并能舉一反三，倒是出乎預料。

比他想象中的進度快很多了，如此他來世塵樓才能有所得。

“可以。”裴璟答應了下來，畢竟她這嬌縱氣性，一直強迫她學習，也可能會适得其反。

果真，寶月欣喜地在原地轉了幾個圈，揚言要換身好看的衣裳，就匆匆跑下樓去打扮了。

*

一個時辰後，臨華城內。

寶月第一次好好逛臨華城，這才認識到臨華城的繁華。

臨華城位于仙魔邊界，本應該是人煙稀少，但因有一座世塵樓在此，衆多世家子弟都齊聚于此，在課業之餘都會來臨華城閑逛，久而久之，各路人馬都來臨華城做生意，使得城內人流如織，日日喧嚣。

寶月最喜熱鬧，進到臨華城之後，就像入了水的魚兒，各處都想逗留一下。

裴璟一個走神的時間，她又去到一家賣飾品的店鋪裏。

“這紫金珠花看起來還挺別致。”

那店家見寶月身着華麗，商人的嗅覺立馬覺得會是個大單子，殷勤地為她介紹：

“這位仙子好眼光，這可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瓊山紫金石所做的珠花，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到這寶石，原本是不賣人的，今日覺得此珠花與仙子有緣，只要十萬靈石，就給您。”

裴璟朝那支珠花看去，不過是塊較為特殊的紫金色普通寶石，剛想上前阻止，就聽到寶月清脆的聲音說道：“據我所知，這獨一無二的瓊山紫金石曾在百年前的幽冥界尋寶樓出現過，被一不知名的買家以五百萬靈石買下，難道店家就是這買家？”

“這......”

“騙人還是先了解清楚吧。”

說完，便拉着裴璟離開了。

走遠後，倒是裴璟對她剛剛說的産生了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瓊山紫金石被不知名的買家買走了，我記得幽冥界尋寶樓的每次拍賣，都極其隐秘，很少有消息流出。”

“因為就是我啊。”這也不是不能說的秘密，只是她剛剛懶得與那店家周旋，“我當時正好在打造一串珠鏈，就差找到合适的寶石，聽說尋寶樓有這瓊山紫金石，我就去買下來了。”

裴璟頓時想收回之前覺得她買東西時還尚存理智的想法，果真還是個純正的敗家子。

不愧是江南虞家。

只是江南虞家的幾位嫡系少爺小姐他都曾在仙都見過，卻從未見過寶月，莫非是旁支？

但他無需關注她如此多，只要通過八十一層，以後也不會有什麽牽扯，況且世塵樓本就不該去探索他人身份，他不需知道她的過往。

身側的寶月不知道裴璟心中所想，繼續好奇地穿梭在各個店鋪之中。

*

浮石酒樓內。

隔間裏是觥籌交錯，高談闊論，酒場上你來我往，着實是無趣至極。

童初安借口從酒桌中退了出來，站到外面的走廊邊吹風。

無意間向下看時，竟看到了熟人。

“阿璟！”

裴璟聽到熟悉的聲音往樓上看，是好友童初安。

“你怎麽在這裏？”

童初安往裏面的隔間指了指：“今日上官蘇木在此宴請衆多同窗子弟，你上來坐坐嗎？”

裴璟并無興趣，剛想拒絕，身邊卻有一人高喊道：“坐坐坐。”

“這位仙子是......”

“虞寶月，喚我寶月就可。”

童初安溫柔一笑，颔首示禮：“寶月小姐。”

少女莞爾一笑，就拉着一臉不情願的裴璟上樓，邊拉邊說：“都是同窗，吃頓飯熟悉熟悉。你可不能讓我自己去，說好要一直陪我的。”

明明她一開始說的是自己要出來，後來又說讓他帶她出來，現在直接篡改意思，變成要一直陪他。

裴璟的臉色陰沉，卻還是陪她上樓。上官蘇木，清水上官家的嫡系二公子，也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為人卻......

另一邊，寶月的心思也很直接，按照夢裏她所知道的，與童初安有瓜葛的那名女子也是他們的同窗，那今日是否也在這裏，她得去看看。

果真那樓上的隔間中有許多人，正在把酒言歡，推杯換盞。

兩人上樓的一瞬間，整個隔間都安靜了下來。

不為其他，只是來者的容貌太為驚人了。

裴璟作為仙族的知名人物，千年來的天才少年，仙族第一公子，時常有畫像流出，但今日親眼所見，依舊是感到震撼，這是一種來自上位者的睥睨，看似淡漠慵懶的眼神，卻蘊含鋒利寒意，與他周身內斂的靈氣一般，不敢小視，也許下一秒就會化作萬千冰劍，直擊靈魂。

而跟在裴璟身邊是那位少女，則與裴璟完全不一樣，她仿佛是被光彩偏愛着，衣衫上華貴繁瑣的紋路以及頭上珍貴的玉釵金簪，都難以壓制住她明媚張揚的樣貌和通身的貴氣。

仙族美女如雲，面前的少女卻也不輸于任何一位榜上有名的仙子，這號人物，竟在千年內都為未曾出現過。

一聲清亮的女聲打破了衆人的沉默：“寶月，你怎麽來了？”

宋思拂見到是寶月來了，立馬招手打招呼，将寶月拉到自己身邊坐着。

見宋思拂在，裴璟也不必一直看着寶月了，正好童初安剛剛有話要講的模樣，他便朝隔間外的走廊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