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睡不着
睡不着
寶月有些愣愣地看着來者。
少見的呆滞模樣。
裴璟挑眉低頭看她,一句話把她的神志拉了回來:“不認識人了?”
寶月搖搖頭,站直身子剛想說什麽,身後就傳來陰狠的怒聲:“裴璟,你傷我之事就不怕家族裏知道嗎?”
上官蘇木舉着自己受傷的手,完全不在意那順着手腕流進衣袖的血水,甚至輕蔑地擺了擺手。
五大世家之間暗潮湧動,但表面上卻是虛僞的和諧,至少現在還沒有出現互相殘殺的狀況。上官蘇木此舉似乎在說:我必定會讓你的家族為你今日之舉致歉。
裴璟不以為意,手中的劍痕微微一轉,又一道劍氣劃過上官蘇木的側臉。
上官蘇木一動未動,連眼睛都未眨一下,任由這道劍氣擦身而過,後面的一群小跟班瞬間被擊倒一片,一個個捧着頭捂着腰哀嚎。
裴璟淡淡道:“上官蘇木,這可是世塵樓。”
世塵樓內,衆仙舍身份,化凡塵。
上官蘇木的眼神又暗沉了一分。
“不錯。”他開口道,“那便憑實力說話。”
話落,上官蘇木周身仙力大漲,幾道空白符箓從他寬大的衣袖當中沖出,上官蘇木受傷的手一揮,血水化作符咒印在黃色符箓上,頓時狂風而起,黑雲遮天,隐約有幾道紫雷在密雲中閃爍。
而裴璟此時反而收了劍,淡定看着上官蘇木。
寶月正站在裴璟身後,現如今已經從剛剛的驚吓中脫離出來,站在裴璟身後竟莫名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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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對面的好色之徒,她還是更加信任今生的子樓夥伴。
她好奇地探出頭,問裴璟:“你不出手嗎?”
“有人會出手。”
剛想問是誰,半空中憑空出現一把朱紅重錘,猛地砸到上官蘇木和裴璟中間,接近真君的仙力立馬掀起重重氣浪。
裴璟将寶月擋在身後,單手掐訣,金色的護體之氣将二人牢牢圍住,擋去那掀起的氣浪。
攪動的氣浪中,一位寬臉體胖的仙族身影逐漸顯露。
不同于那氣勢壓制的氣浪,這仙族看上去倒是滿臉的谄媚嬉笑,對剛剛被氣浪沖倒在地、符箓散落的上官蘇木道:“二公子行行好,小的做生意不容易,您這一架是要把小的這酒樓全毀了啊。”
上官蘇木平白無故被人打斷施咒,已經是滿腔怒火,道:“毀了又如何!今日本公子必要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不然任哪個阿貓阿狗都要爬到清水上官家的頭上了!”
說着就要站起來,但身體似乎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他剛站起來一點就重新倒了回去,手掌本能地支地,卻忘了手心的傷口,瞬間血流滿地。
浮石樓老板頓時一改嬉笑,滿臉焦急,對上官蘇木身後的小跟班們道:“你們都沒長眼睛嗎?二公子受傷都站不起來,你們還不将他扶走治療!就不怕清水上官家責罰你們嗎?”
小跟班們也被上官蘇木深到見骨的傷口吓到了。
這可是錦川裴家的劍法啊!若不及時治療,怕是會留下後患,他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一個個趕緊站起來,兩個擡腿,兩個擡手,剩餘的人扶住上官蘇木的身體。
上官蘇木高喊自己不走,但是身體卻軟成一灘爛泥,他瞬間明白是這浮石樓老板在作妖,兇狠的眼光看向他,但後者卻還是一臉關切的焦意,不停地指揮着小跟班們将上官蘇木擡走。
場面瞬間兵荒馬亂。
裴璟轉頭問寶月:“走?”
寶月猛猛點頭。
兩人轉身離開,背後傳來透骨冷鋒般的警告:“裴璟,今日之仇本公子記下了。”
緊接着的就是一陣惡寒的笑聲:“小仙子,我們來日再見。”
笑聲如同淬毒的蟒蛇,聽得寶月腳底發麻。
她也沒有心思再逛下去了,和宋思拂等人道別後,便跟着裴璟直接回了子樓。
除了前世的帝都一戰直面死亡後,寶月兩世來都未曾真正接觸過同齡族人,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上官蘇木這般做作的人。晚上做夢時,寶月夢到自己被一條吐着紅信子的渾身詭異花紋的蟒蛇纏住手腕,蟒蛇順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上,最終伸向她的臉頰,張開血盆大嘴......
寶月渾身冷汗地從床中坐起,心髒狂跳喘着氣,夢中蟒蛇趴在耳邊的寒意似乎還在,引起身上的陣陣寒栗。
朝窗外看去,不過入睡了一個時辰。
困意襲來,寶月再次閉上眼睛,腦中又出現那條令人心悸的蟒蛇。
她又吓得睜開了眼睛。
來來回回幾次,她已無法入眠。
旁人或許到這裏就結束了,大不了就不睡了。
但寶月可不是,作為一個維持“永遠不能苦了自己”思想的資深嬌縱仙子,自然會想盡辦法讓自己入眠。
于是,她敲響了對面屋子的門。
“咚咚咚......”
“誰?”裏面的人立馬傳來了問聲。
“是我。”
寶月對着裏面喊了一聲,就聽到房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靜等片刻,門打開。
裴璟就看到少女一身單衣站在門口,懷裏抱着一個巨大的枕頭。
清冷的眉間瞬間皺起:“虞寶月,你這是作何?”
“我睡不着。”
“嗯。”
“我有點害怕。”
“所以呢?”
“所以想問你借把劍。”
寶月眼巴巴地看向裴璟身後被放在劍架上的輕痕。她睡不着的緣由便是害怕那上官蘇木突然來報複,若是有裴璟那帶着淩厲劍氣的輕痕放在床頭護身,她必能安心入睡。
“不行。”
裴璟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她。
不說劍修劍不離手這緣由,劍修與劍之間本就氣息相聯,互感互知,讓佩劍陪她睡,和讓他陪她睡,有何區別!
但寶月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以為借劍這事很容易,繼續可憐巴巴道:“可是明日就要去聽學了,我睡不着的話,明日就會無精打采,上課犯困。若是長老們看見了,定然會對我有不好的印象,說不定以後給我穿小鞋,讓我試煉通不過,那你的八十一層就會受到影響......”
寶月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念叨着她睡不着的“嚴重後果”,聽得裴璟太陽穴青筋直冒。
“行了。”裴璟打斷寶月的念叨,手指凝聚一道金色劍意,輕點寶月身前的枕頭,道,“這是我的一道劍意,有它在,沒人近得了你的身。”
看着寶月有些不相信的模樣,他只能繼續道:“這劍意抵得上我全力一擊,世塵樓內無人能潛入這子樓傷你。”
寶月瞬間眉目舒展,和裴璟道謝後,就抱着枕頭蹦跳着回去自己的房間裏。
裴璟看着寶月單薄的單衣根本遮不住的纖細身姿消失在房門後,也合上門準備入睡。
但是,睡不着的人變成了他。
劍意不會像佩劍那樣與他一直心脈相聯,但也需要脫離本體一段時間後才能徹底斬斷與本體的聯系。
所以,在夜晚中,劍意帶回的感知尤其明顯。
他感受到少女輕巧地抱着枕頭上了床。
她原本是打算枕着這個枕頭入睡,但是可能還是心有餘悸,于是她又從儲物镯中翻出一個枕頭枕着。
而那個帶着他的劍意的枕頭,竟直接被她牢牢抱在懷中......
少女整個人都貼在那枕頭上,不僅雙手緊抱枕頭,後來又将腿直接架到了枕上,緊緊纏繞着那枕頭。
他的劍意将所有感知都傳送回了裴璟身上,裴璟此時已經想起身去把那枕頭裏的劍意收回。
身子直起了一半,腦中突然閃過剛剛少女可憐巴巴說自己害怕的樣子,今日的事情看來真的将她吓得不輕。
“算了......”
裴璟低聲嘆了一句,重新躺了回去。
終于,感受到了安全感,少女平穩的呼吸聲傳來,安穩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與劍意的聯系已經斷了,但少女的呼吸聲似乎還纏繞在裴璟耳邊,揮之不去。
外邊的天已經有一絲明亮。
一夜無眠。
裴璟睜開眼睛,修長的手指輕撫眉間的乏力。
寂靜的房間中傳來一聲無奈的哼笑。
*
隔日,是聽學的第一日。
寶月照常去裴璟的房間裏吃早點。
此時的寶月一夜好眠,t精氣十足,連早點都吃的特別起勁。
反觀裴璟,清朗的面容帶着一絲疲怠,神色散漫地靠在椅背,少了一絲清冷,多了一絲慵懶。
寶月也看出裴璟今日的松散,問道:“你沒睡好?”
“嗯。”
寶月恍然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有人會趁夜色偷偷潛入子樓裏?”
“......”
見吃的差不多,裴璟道:“等下......”
“我禦劍帶你”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寶月就匆匆擦了擦嘴,起身道:“快遲到了,我先走了喽!”
說完,就快步下了樓。
打開門,寶月莞爾一笑。
柳歲如正帶着一把劍緊張地站在樓下,見到寶月從樓裏走出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但寶月卻也不需要她說什麽,開心地蹦跳到柳歲如旁。
“你來啦!”
“那我們走吧!”
裴璟透過窗戶看到柳歲如帶着寶月離開,低哼一聲,也自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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