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寧靜日

寧靜日

寶月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 她又夢到了前世世家入侵帝都之時，帝都血流成河，她渾身是血地坐在宮殿中央, 穿着不同顏色衣裳的世家子弟正提劍而來。她僵硬地擡起臉上滿是鮮血的腦袋, 血将她的眼前糊成黑紅，透過那黑紅她看見昏暗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一雙充滿黑氣的瞳孔，帶着肅殺的血光, 直直地盯着她，下一瞬瞳孔中爆發的黑氣帶着摧毀性的力量将整個帝都吞噬......

寶月猛地從床榻間坐起, 突然看到床邊有個身影，尖叫聲脫口欲出。

“是我。”裴璟撩開床簾，身影清晰地落在寶月眼中。

看到是裴璟，寶月才把驚叫聲硬生生地吞回去，但噩夢醒來的心跳還一直沒有平複。

“做噩夢了？”

裴璟見寶月滿頭大汗，微微喘着氣。

“嗯。”

少女坐在床榻中間, 她今日穿的是織山雲家新款玉白薄紗寝衣, 主打一個如流沙般絲滑。

她這起身一動，一邊的衣領滑落, 露出少女白皙精致的鎖骨弧線，随着少女的喘氣顫動.....

唰——

床簾又被一把合上, 寶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床簾外模糊的身影, 反而自己撩開了床簾探出頭, 跪坐在床邊擡頭看裴璟。

“你怎麽了？”

少女渾然不知自己散開的衣領。

裴璟呼吸一滞, 伸手拿了附近架子上的披風，披到了她的身上。

寶月一下就明白了裴璟的意思, 面上一燙，慌亂地将披風披好, 但凝脂般裸露在外面的玉肌卻暴露了少女內心的羞澀，從耳朵到臉頰蹿紅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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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來了？”

寶月擡頭問他。

“想你了。”

少年回複得極為直白。

寶月刷的整張臉都紅了，就聽到裴璟一聲輕笑，坐到了她的身側，熟悉的獨屬于裴璟的少年氣息頓時充滿了整個床榻。

“臉這麽紅？”

寶月平日裏可從來沒被人一句話就變成如此面紅耳赤，如今這模樣倒是少見，裴璟有些新奇地湊近戳了戳她通紅的面t頰。

這一碰，寶月徹底炸了，羞惱地拍開他的手還不解氣，連帶着整個人都直起身往他身上撒氣。

只不過剛起身時，她不知道她的腳麻了，還踩到自己的褲腳，氣還沒撒着，人倒是直挺挺地往裴璟身上倒。

對于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裴璟自是願意極了，摟着她的腰就将人兒往身上一帶，将寶月側抱在了懷中。

寶月掙紮着要從他腿上起來，卻被裴璟按住腰，重新坐回了他腿上。

下一瞬，少年清冷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側，是他将頭靠在了她的頸窩處，

寶月瞬間安靜了下來，整個房間中寂靜無聲。

許久，寶月聽到少年在耳邊傳來的話：“我讓父親來江南提親可好？”

寶月瞪大了雙眼，腦中感覺轟的一下被炸開，連話都說不清了：“你......我......我都還沒答應你！”

“那你什麽時候答應我？”

原來是來向她讨說法的。

那日裴璟闡明心意之後，她的答案是再等一等她，如今他就是來找她要一個答案的。

不是真的要來提親.....

寶月松了一口氣，但心還是狂跳。

剛剛聽到“提親”的那一刻，她的腦海中已經浮現了她父王和裴家家主站在一起的樣子，兩個平日裏不茍言笑的大男人讨論着他們婚事的樣子。

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裴璟突然湊近她的眼睛，盯着她眼底的星星點點，戲谑道：“怎麽？真想我來提親？”

寶月又惱羞成怒地往他身上拍打，裴璟也不還手，任由她在懷裏發脾氣，最後一臉笑意地将人兒往懷裏又緊了緊。

寶月靠在少年胸膛上，耳朵貼着他的前襟，感受少年衣衫下強有力的心跳。

“五日後是我生辰。”

“那時告訴我好嗎？”

不是裴璟想催促她，只是瓊林秘境之事牽扯了太多事情，這幾日過後，仙族怕是将會引來動蕩。他的屬下剛送來消息，說是帝都的太子已經接管了督查司，同時派出了督查司和兵将部的人，以帝都為中心，不斷地向外排查和駐紮。

他有預感，仙族将有一段時間無法平靜。

他作為錦川裴家的少主，他父親定會讓他回去處理家族事務。

這幾日，也許是和她少有的寧靜之日了。

他想得到一個答案。

說起來到時候好笑，堂堂裴家少主，自小就沒有無法得到的東西，今日卻在這懷裏的人兒身上栽了跟頭、患得患失。如果能夠在她這裏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就算要分離一段時間，他也能放心。

聽到少年低着頭在她耳邊請求的話語，寶月第一次感受到心都要化了的滋味。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桀骜少年一朝為自己低頭，竟是如此的勾人心魄。

她擡頭望進裴璟的眼睛，少年溫柔的眼裏全是她，只看一眼，就感覺要沉溺在他的眼神當中。

鬼使神差下，她答應了。

“好。”

少年清朗的臉上終于揚起了肆意張揚的笑意，是為着她終于願意邁進一步。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寶月困頓地打了一個哈欠，眼睛裏充溢了困意的瑩光。

裴璟勾住她的腿彎，将她抱起，輕輕地放在床榻間，給她蓋好床被。

“睡吧。”

見他要離開，寶月心中突然湧現一絲不舍，抓出了他垂下的手指。

下一瞬，裴璟将她整個手納入到手心當中，坐在她的床榻旁，修長的手指将她散落在臉上的幾根碎發理好，帶着涼意的指尖碰到她的額頭、鼻尖和面頰，帶起寶月心中一陣漣漪。

少年微微俯身低下頭，清冷的唇落在她的眉間。

不過就一瞬，他的唇就離開了她的眉間。

寶月卻感覺從眉心開始，渾身都熱得厲害。

“睡吧，我陪你。”

“嗯。”

寶月閉上眼睛，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涼，心裏頓時感覺踏實了不少，抵不過身體的困意，沉沉睡去......

*

帝都內。

南靈耀在收到妹妹南扶桑的來信後，就立馬開始布局督查司和兵将部。

首先開刀的就是平山葉家。

但是平山葉家早有預料，在瓊林秘境密謀出現異樣之時，平山家主就帶着心腹跑了，不知所蹤。南靈耀到達平山葉家之時，只抓到了一些無關緊要來不及逃走的下屬。

他面色陰沉地站在平山葉家的府邸外。

葉宴澈在帝都藏得太深，在不知不覺之間掌握了督查司的命脈，他一走，也帶走了督查司的正常運轉。以至于他現在就算接管了督查司，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恢複督查司對世家的監管。

“殿下。”一個屬下走到南靈耀身側，“大公主送來一個人，說是對您有用。”

“誰？”

暮影走到南靈耀面前，恭敬行禮道：“屬下暮影見過太子殿下！”

“暮影？督查司副司長？”

“正是屬下。”

“就是你發現的葉宴澈的異樣？”

“是。”

暮影想起了他離開莊園時，寶月特意将他叫到房間裏的吩咐：“如今我太子哥哥剛剛接手督查司，督查司裏定是有一堆爛攤子等着我哥哥，你作為葉宴澈之前最為得力的副司長，我相信你有這個實力幫我哥哥管好督查司，我也相信你能夠抓住這個機會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我給你這個機會，有些事情你也必須記好：首先，你不許向哥哥洩露我的存在；其次，葉宴澈一事與我無關，是你察覺的不對勁，提前做謀劃；最後，你須保證你此生忠于帝都。”

暮影自是答應，這才有了他如今站在南靈耀面前。

他強壓心中的激動，在南靈耀面前表現自己的沉穩和可靠：“殿下，屬下在葉司......在那葉宴澈身邊時間最久，最為了解督查司事務，大公主便讓屬下來助殿下一臂之力。”

暮影雖然表面沉穩，但內心确實慌亂得很，畢竟他曾和葉宴澈走的最近，也算是葉宴澈在帝都的心腹之一，太子殿下也可能會因為這層原因而拒絕用他。

“好。”

南靈耀一句話拉回了暮影亂飛的思路，他有些驚訝地擡頭，就見南靈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吾将督查司交給你，可有信心？”

“有！”

在暮影的協助下，督查司的淩亂事務很快處理幹淨，且暮影熟知各個世家的特性、軟肋、行事風格，就連後院的腌臜事都略知一二，幫助南靈耀迅速徹查了諸多世家。

南靈耀以搜查四國舊部的名義将諸多世家翻了個底朝天，确實找到了一些暗藏的四國舊部，但也是極少數。

而大部分世家則被督查司挖出了私通他族買賣、霸占當地靈脈、強搶女仙等事，都以南靈耀一句“既然都查到了，便一并處理了吧”，全都暴露在衆仙面前。

仙族世家數量衆多，卻也抵不住督查司挨個挨個搜查過去的決心。

不僅如此，帝都兵将部以“防止四國舊部開啓'遁界'”為由，大肆入侵各個城池駐紮、巡查。帝都正在以其為中心，将勢力不斷蔓延到各個世家地域。

有幾個世家家主想要聯合找仙帝讨要一個說法，卻被仙帝以“修煉閉關，帝都事宜全權交給太子”駁回。

想要和太子争辯，卻被他斥道：“如今四國舊部的威脅随時随地會出現，帝都願出動所有仙力來護仙族平安，各位有何不滿意？”

世家啞口無言，無處發洩，表面配合，暗地裏卻對帝都行徑極為不滿。

帝都和世家之間，也許正如裴璟所預感的，即将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