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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九十九由基坐在車子後排, 單手撐着下巴，看着外面不斷後退的風景。

高井先生負責開車，他一邊開車一邊絮絮叨叨地抱怨。

“雖然上面希望您試探一下, 但做的也太明顯了，鈴木先生是板中大人看好的資金支持者, 若是惹鈴木先生生氣, 他一轉頭支持另一位大人怎麽辦？”

高井先生通過後視鏡瞟了九十九由基一眼, 心裏哀嘆, 九十九由基顯然沒将他說的話當回事，他也知道九十九由基的心野了，根本不在乎總監部的命令了, 可作為夾在二者中間受氣的倒黴鬼, 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所以呢？那個萬蓮法會的佛子是咒術師？年紀多大了？實力如何？術式能看出是哪方面嗎？”

九十九由基依舊沒有理會高井先生, 直到車子開入市區, 她才懶散地說：“停車, 我餓了, 要去吃飯。”

高井先生哭喪着臉：“您好歹給我個準話啊……我也要向上面交報告……”

“不需要，回頭我自己和板中說。”

“……好吧。”

高井先生松了口氣, 在馬路邊停車，等九十九由基下車後立刻走人。

通過後視鏡, 他能看到九十九由基正仰頭看着街道一側的某家店鋪，貌似是鳗魚飯店鋪？不是說吃可麗餅嗎？

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高井先生轉而開始思考如何向上級部門報告今天發生的事了。

九十九由基并不在乎高井先生怎麽想，她握着手裏的紫色骨龍, 聲音微冷：“這算邀請？”

黑色細細的水流從井蓋竄了出來, 警惕而戒備地在九十九由基腳邊來回徘徊，像是從地下道裏流出了黑色污水。

“先讓我吃個午飯, 再吃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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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由基擺擺手，很自然地走進了鳗魚飯店，黑光水龍索性盤踞在井蓋旁不動了。

鳗魚肥美鮮香，九十九由基一邊吃鳗魚飯一邊想着之前見到的萬蓮法會佛子。

那是個……很難形容的孩子，那孩子應該不是用咒術故意縮減年齡的老橘子皮，因為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咒力，咒力幾乎是每個咒術師的簽名，是不可更改的。

難道那孩子被萬蓮法會當成靶子了？還是被暗中控制了？

九十九由基作為星漿體候選，從幼年時就一直在總監部的控制下，此刻看到還是孩童的瑛紀，本能地多了幾分關注和在意。

一口喝掉套餐裏的海苔湯，九十九由基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萬蓮法會那幾個人應該離開鈴木先生的祖宅了，這才推門離開。

她走到井蓋旁，一腳踩在黑色污水上，通過術式改變了咒靈的質量和密度，算是遠距離回應了瑛紀的邀請。

“帶路。”

下午兩點，九十九由基來到一處商業街，可麗餅店鋪外圍了一圈露天座位，她詫異地看到上午見過的、自稱叫希雲的男孩坐在椅子上，但周圍所有人都仿佛沒看到他似的。

原來瑛紀在身上披了一層咒靈的皮，他雖然坐在位置上，可除了九十九由基，沒人看到他。

瑛紀還是上午那身打扮，穿着寬大的黑色唐衣，只在脖頸處露出了白色和紅色交織的衣領，看上去像是被黑色吞噬了。

他手裏拿着一個黑玉笏板，男孩微微低頭，似乎在看笏板上的紋路，看得很專心。

九十九由基略一猶豫，直接坐在了似乎空無一人的位置上，還點了一份加了草莓和奶油的可麗餅。

她打量瑛紀：“你這樣簡直就是一只咒靈了。”

瑛紀這才收回視線，他放平黑玉笏板，輕聲道：“這樣比較安全。”

九十九由基很好奇，她也直接問了：“你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而不死，是術式的緣故嗎？”

瑛紀眼神一閃，第二個人這麽說了，上一個這麽說的人是五條悟。

“什麽叫做到這種地步？”

他擡眸，暗藍色的眼眸裏滿是懵懂和不解。

九十九由基的表情有些微妙，她遲疑了幾秒道：“你是野生咒術師？沒有家系？更沒有傳承？”

瑛紀點頭，他小聲說：“我什麽都不懂……”

九十九由基忍不住罵了一句失職的總監部。

“……你知道咒靈怎麽誕生的？”不等瑛紀回答，九十九由基就道：“咒靈從人類的負面情緒中誕生，是人類摒棄的、自發排斥出來的有毒污穢之物，咒術師是不會誕生咒靈的。”

她指着瑛紀，“人類和咒術師無法容納咒靈，因為咒靈本來就是被人類摒棄的污穢之物，若是強迫人類吞噬咒靈，會變成詛咒（）受（）肉，并被咒靈同化成詛咒，最終結局只有一個，死亡。”

瑛紀猛地明白了九十九由基和五條悟的意思。

他們震驚于瑛紀居然以身體來容納咒靈而不死，所以九十九由基推測瑛紀是因術式的緣故。

“咒靈對人體來說是劇（）毒之物，任何一個咒術師見到詛咒）受（肉，都有斬殺的義務，不過你身上……”

九十九由基微微蹙眉，“你的氣息雖然偏向咒靈，但很幹淨，有點像是自然精靈，完全沒有詛咒的感覺，所以才沒人發現吧。”

瑛紀思考了一會，慢慢說：“我的術式可以收服咒靈并役使它們，在收服的過程中會過濾詛咒氣息，所以……我一直以為将咒靈收攏在體內沒關系，原來還有這個弊端……”

既然九十九由基如此直爽坦誠，瑛紀也含糊着說了自己的情況：“我是野生咒術師，幼年因為好奇放出了術式，從而引來了詛咒師，父親因此喪生，後來萬蓮法會的和尚告訴了我什麽是咒術師和術式，我就留在法會了。”

九十九由基平淡地說：“小子，咒術師的世界可是很殘酷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願意當這個佛子，因為可以保護媽媽。”

瑛紀試探着問：“你呢？你不是野生咒術師嗎？難道是總監部下屬的正規咒術師？”

九十九由基滿不在乎地說：“以前算是，以後未必了，我想當自由咒術師，有單子了就做，沒單子了就環球旅行。”

“聽起來很不錯，那你的家人呢？”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呗。”

瑛紀立刻低頭道歉：“對不起。”

九十九由基反而笑了：“沒關系，這麽小就如此努力，真是不錯啊，加油吧。”

瑛紀趁機問九十九由基：“法會發展到了瓶頸，既然你還沒離開總監部，能和我說說總監部嗎？光蓮……我是說管理法會的大和尚說，法會需要找個靠山……”

瑛紀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推鍋，将找靠山這事扣在了光蓮上人身上。

九十九由基皺眉：“總監部就是垃圾和狗屎，裏面的老橘子皮眼裏只有利益和好處，至于其他的……什麽咒術師的生命啦，什麽咒術界的發展啦，他們都不在乎！實力差點的，背後沒有靠山的咒術師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你……”

金發女子不爽地拿起勺子吃可麗餅，“算了，你在那什麽法會裏反而安全。”

白日見過的光蓮上人是普通人，沒術式和咒力，自然無法威脅到小咒術師。

九十九由基提醒瑛紀：“不過，你小心那個和尚将你賣給總監部。”

瑛紀笑了笑，很平靜地說：“自從父親去世後，我就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疏忽了。”

九十九由基啧了一聲，她思考了一會，在桌面上寫了幾個名字。

“據我所知，這家夥背後是禪院，這個是加茂，這人雖然是中立，但其實背後站着一些老古董，除此之外還有京都那些守舊古老派系，東京這邊因靠近政府部門，也自發形成了新派系，還有九州、四國那些本地家系咒術師，若是去外地出任務，最好和他們打好關系，還有北海道，那邊是總監部勢力最薄弱的地方，那邊自發形成了一個咒術聯盟……”

九十九由基自小被總監部撫養長大，她極為了解總監部內部情況，為瑛紀揭開了總監部的面紗，将裏面紛亂糾葛的派系、家系和利益争鬥展現了出來。

瑛紀仔細聽着，将這些全都記在心裏。

九十九由基說了很多，還夾雜了不少私貨和個人看法，直到一份可麗餅吃完，她才停下來，好奇地看瑛紀。

“你呢？你目前有什麽打算？”

瑛紀一邊消化這些信息，一邊回答道：“先平安長大，最起碼等我成年了再考慮脫離法會的事，這期間……為了安全，法會可以在總監部找個合适的靠山，不就是送錢嘛，我們開法會也得給當地議員送錢，都一樣。”

九十九由基嗤笑，漫不經心地說：“那你可要藏好了，或者你再找個咒術師，否則總監部故意來個車禍，送你的監護人上天，轉手拿到你的監護權，法會就成他們自己的東西了。”

瑛紀面色微冷，沉默了一會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提醒。”

遲疑了幾秒，他很苦惱，“但市面上的自由咒術師看不上我們這種法會，自從法會有點勢力後倒是吸引了不少詛咒師……”

九十九由基關切地問：“沒事吧？”

瑛紀很自然地回答：“哦都被我解決了。”

九十九由基一噎，她上下打量瑛紀，突然笑了：“這不挺好的？看不慣了就幹掉對方，反正咒術師的盡頭是死亡，不是你死就是敵人死，為了讓自己活着，那果然還是敵人去死比較好。”

瑛紀深以為然：“對，但我不可能和總監部抗衡，你有什麽自由咒術師推薦嗎？”

九十九由基搖頭：“有資格和能力當自由咒術師的家夥大多實力高強、性格怪癖，而且背後都與總監部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亦或者和禦三家關系融洽。”

她說了個冷笑，“因為沒有關系的都被挂了通緝，成了詛咒師。”

瑛紀啞然。

九十九由基上下打量瑛紀：“你年紀太小了，就算一些沒落的小家族，見到你的第一眼也會想要你的監護權，更改你的姓氏，将你變成他們的繼承人……”

“這種事很常見啦，術式這玩意并非代代傳承，有些家族因術式而興起，也會因沒有術式而消失，為了延續家族的勢力，他們不介意收養野生咒術師當自家傳承者。”

她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為了防止基于血脈的詛咒，一般會将收養者的親緣處理掉，你肯定不樂意吧？”

如果是類似九十九由基這樣全家死光光，只剩她一個人，倒也不介意和這類家族合作，可瑛紀還有親人，當然不同意被收養。

瑛紀嘆息着，輕聲說：“好難呀。”

瑛紀沒有問為什麽九十九由基不可以，九十九由基已經準備踹開總監部了，若是庇護了萬蓮法會，反而會被總監部要挾，再度成為總監部的打手。

“第一，成年，第二，實力，你控制的這只咒靈是特級，你有成為特級咒術師的潛力。”九十九由基寬慰瑛紀，“只要成為特級，你可以成為自己的靠山。”

聽到這裏，瑛紀心中一動。

夏油傑也可以通過術式役使特級咒靈，他們兄弟以後都能成為特級咒術師！

“只要成為特級，想做什麽都可以？”

“理論上是這樣，因為沒人能阻攔特級，當然前提是能逃過五條悟的追殺。”

九十九由基告知瑛紀：“五條悟是禦三家的六眼持有者，他實力超群，未來必然是特級咒術師，哪怕你無法戰勝五條悟，只要能從五條悟的手中逃出生天，你就有資格向總監部提要求和條件了。”

瑛紀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他一直知道哥哥和現實世界格格不入，有着很深的隔閡，但如果将來夏油傑成了特級，夏油傑完全可以将世界變成他想要的樣子！

“我明白了。”

他們兄弟兩個聯手，應該可以暴打五條悟吧？

“謝謝你，九十九前輩，我欠你一個人情。”

今天九十九由基教了他太多，還說了很多內部消息，這都是錢買不來的好東西，瑛紀鄭重地說：“來日有所需，請務必告訴我。”

九十九由基莞爾，她笑眯眯地說：“如果有一天你能逆推了總監部，我會很開心的。”

“希雲是我的假名，我叫瑛紀，姓氏暫時不能說，還請見諒。”

他的哥還要上咒高，不能暴露。

瑛紀拿出一疊票子放旁邊，權當今天的咨詢費，又寫了自己的號碼，“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九十九由基看着小小的孩子一本正經地道謝，臉上笑容更燦爛了。

她突兀伸手揉了揉瑛紀的腦袋。

“給你個忠告，讓自己開心些，少吸收咒靈。”

她說：“你的身體習慣了吸納咒靈後，污穢、邪惡、黑暗和負面情緒會主動進入你的身體、侵蝕你的思維和理智。”

“雖然咒術師都是瘋子，但也不要主動當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