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中立派
第22章 :中立派
江嶼白不像維達爾從前見過的血族。
或者說,不像是人類與血族數百年裏鬥得你死我活那樣,憎恨着人類的血族。
江嶼白更像是中立派,局外者,這也更表明着他的身份——一個沉睡數百年的始祖。
維達爾數不清自己到底活了多久。他曾經與吃掉始祖心髒的莫裏甘互為死敵,彼此明争暗鬥數十年,死前最後一刻被莫裏甘又陰了一回,他拉着莫裏甘同歸于盡,閉眼時仍有些惋惜。他與莫裏甘的關系一直被外界猜測,衆說紛纭,甚至有吟游詩人傳誦過他們的故事,說他們是“相愛相殺”,說他捅莫裏甘刀子是“因愛生恨”,說莫裏甘對他“愛而不得”又狠不下心殺了他,所以一次次放跑他,事實上那都是維達爾同莫裏甘的交鋒。
因為這些說他們暗生情愫實在是無稽之談,莫裏甘一直只把他當身份特殊點的血仆,畢竟莫裏甘有潔癖,每次都只讓傭人抽他的血,每次取血都分外艱難,莫裏甘手下的傭人都快恨死他了。在維達爾真正露出爪牙前,莫裏甘見他的次數都屈指可數,直到後來才把他當做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只偶爾覺得他分外難纏,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便後悔為什麽沒在一開始就除掉他。
就他們這麽惡劣的關系也有人信吟游詩人傳唱的故事,維達爾逃出去以後聖殿裏的老家夥還經常拿這件事潑他髒水,污蔑他與莫裏甘有染,要将他這個“受到血族污染”的人逐出聖殿。
後來聖殿被莫裏甘攻打得節節敗退,那群固步自封的老家夥才不得不捏着鼻子想重新拉攏維達爾,而這時的維達爾早已有了規模不小的實力自立一派,幹脆利落地奪了權重新與莫裏甘對上。可以說維達爾大半輩子都在與莫裏甘對峙,一切的源頭不過是莫裏甘得了狗運做了最先吃了始祖心髒的血族。
直到重新睜眼,面前又是熟悉的地牢,他在地牢裏呆了幾天,果不其然地牢被莫裏甘打開了,那一刻他還有些不可置信。
莫裏甘仍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身前卻多了一個血族。
從傭人口中得知那是剛剛蘇醒的始祖,維達爾幾乎要以為是自己記憶錯亂——始祖明明只是一個活在傳說中的血族,為什麽突然活過來了?
他甚至以為莫裏甘也重生了,并提前把始祖複活,又立刻否定了這種猜測。莫裏甘這種人絕對不會容忍任何人比他強、踩在他頭上的,如果莫裏甘也重生了,那他一定會趕在所有人之前将始祖身體藏起來,完全吸收以後再出來,光明正大地打壓人族。
啊,莫裏甘要是比他更早重生,那他一定不會有睜眼的機會。
如今莫裏甘魔力還沒到達巅峰,維達爾不用像之前那樣提防他,相反他對江嶼白更在意,他更想知道江嶼白到底是怎麽被喚醒的,又是怎麽驅使莫裏甘的。
可維達爾還沒摸清江嶼白的底細,就先觸碰到那顆柔軟的心。
他與莫裏甘交鋒多年,與聖殿的老頭子鬥智鬥勇,從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卻屢屢在江嶼白這兒跌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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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達爾一眨不眨盯着睡夢中的江嶼白,身邊的伊維閑不住,自言自語制造動靜:“嘶,疼死我了,這黑煙怎麽還燙我手。”
維達爾瞥了他一眼,就見伊維之前被黑霧束縛住的地方浮起了紅痕,似乎帶着灼燒效果,傷口還起了泡。
維達爾從懷裏遞過去一罐子膏藥:“擦擦。”
伊維結巴了下:“謝、謝謝。”
他塗完藥,咦了一聲:“這藥看着怎麽這麽眼熟?”
維達爾說:“這是始祖之前給我的,還沒用完。”
伊維目光複雜:“哦。”
維達爾望向床上睡着的血族,忽然掀開被子,拉下他的衣服一看,果然,江嶼白也被黑霧弄傷了。他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不自覺回憶起剛被江嶼白帶回房時那一晚。
維達爾以為江嶼白是在試探他,沒想到只是為他上藥,是在單純的心疼他而已。
還是個容易害羞的孩子。
伊維觑着他的表情,在一邊說:“這傷看着就疼。”
維達爾拿過他手裏的藥罐,挖出些膏體塗在江嶼白裸露的皮膚。
白花花的燈光屬實晃眼,江嶼白額前的碎發在眼前投下淺淺陰影,皮膚薄,臉皮也薄,睡着的時候安穩又乖巧,襯得那傷有些過了。
維達爾也不免想着,要是當時早點阻止,說不定能傷得輕一些。
他很少後悔,只覺得這股情緒分外陌生。
維達爾挖着膏藥:“不嚴重。”
“不嚴重歸不嚴重,看着總歸心疼呗。”伊維搖頭晃腦的,“他怎麽還不醒?那巫師的魔力還沒散去?”
維達爾:“等等就行。”
那個匆匆離開的黑影并沒有能力繼續影響江嶼白的夢境,江嶼白還沒醒來,只可能是他自己還沉浸在夢境裏。
維達爾當然猜不透一個活了幾百年的始祖有什麽執念。
不過看樣子,江嶼白也快醒了。
江嶼白意識還未回籠,仍舊沉溺在夢境裏,始祖記憶瘋狂壓榨他的精神,不屬于自己的情緒在消耗他的力氣。
沒有魔力持續影響他多少清醒了些,夢境崩塌後發現自己殺光那些人族、保護了養父母不過是黑影編織的一場夢,真正的養父母早就死在數百年前的夜晚,夢裏那間燒成灰的房子都已經遺失在歲月中,如今連處舊址都找不到。
盡管知道自己不是始祖,江嶼白仍舊被那些刻骨銘心的情緒影響到,好不容易壓下那些翻湧的恨意,他慢慢睜眼,只覺眼前的光有些刺眼。
他眨了下眼,水霧散去,就見一張放大的側臉離他很近。
江嶼白登時一驚,下意識推了一把,将維達爾推得一歪,身後的伊維眼睛一亮,飛了過來。
“嗚嗚嗚你終于醒了,我還以為我再也沒有睜眼的機會了你吓死我了!”伊維趴在他脖子上大哭,“你都不知道那家夥多陰險,我差點英年早逝嗚嗚嗚!”
江嶼白差點沒讓他摟得又暈過去:“……你松手,我要被勒死了……”
伊維這才起來了些,仍舊心有餘悸:“這兒的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可要小心一點,我就怕那黑影還想抓你走。”
江嶼白将他拎起來,嘆了口氣:“我知道。”
這種亡靈法師的慣用伎倆對人類血族的影響更大一些,對靈體和精靈收效甚微,那只黑影甚至沒有實體,才妄圖吞掉江嶼白的魂體來占據身體。
江嶼白沒什麽應對經驗,被陰過一次,下次就不會這麽大意了。
他撐着身子坐起來,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藥香,低頭一看才發現維達爾替他上了一半的藥,剩下一半還拿在人家手裏。
而江嶼白剛剛醒過來好像推了他一把。
維達爾面色如常将藥罐遞過去:“您被那個亡靈法師偷襲,我開門進來的時候那家夥就慌亂逃竄掉了,大概是怕動靜太大被幾位公爵發現,跑得慌不擇路,短時間應該不會出來了。”
他當着伊維的面胡說八道,伊維登時表情古怪,剛想開口,就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說話,瞬間驚恐地盯着維達爾。
維達爾壓根兒沒看他,只望着江嶼白:“您現在還需要休息。”
“啊。”江嶼白按着脖子,心裏泛着嘀咕,“你沒受傷吧?”
原文裏可沒有這一茬,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兒出了差錯,怎麽會突然出現這麽一個角色來攪局?
維達爾怔了下,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他走的很急,我沒有受傷。倒是您身體消耗有些大,需要進食嗎?”
江嶼白下意識搖頭:“不用。”
維達爾眼神有些受傷:“您不喜歡我的血嗎?”
江嶼白登時頭大:“沒有,我只是不想喝。”
雖然進食是血族本能,但江嶼白總覺得很別扭,特別是他靠近維達爾以後能感受到維達爾身上血液對他不可抵抗的吸引力,總讓他覺得怪怪的。
而且他真的覺得血族的進食方式好!暧!昧!啊!
江·母胎單身·嶼·手都沒拉過·白感慨道,怪不得這麽多血仆會幻想自己愛上吸血鬼,這個距離總會産生一些幻想。
好在維達爾沒堅持,他似乎正在思索什麽。
伊維看着毫無知覺的江嶼白,心裏更加絕望了,他說不了話,便想伸手去扯江嶼白,這個念頭剛出來他發現自己居然動不了了,渾身上下能動的只剩眼珠子。
他瞪着維達爾,就見維達爾淡金色的眼裏悄然浮現出金紋,牢牢地鎖住他。
江嶼白開始趕人:“我休息一會兒,你倆先出去。”
維達爾點頭:“好。”
他将伊維拎着走到客廳,關門以後露出自己的爪牙:“不該說的別亂說,聽到沒?”
伊維縮着脖子瑟瑟發抖,分外聽話的狂點頭。
他這才松開伊維,又不自覺回想起江嶼白醒來時那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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