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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擡頭望着不遠處多層的洋房樓,很難想象在這樣的樹林深處會有這麽一棟老舊的洋房。夕陽的餘晖均勻地灑在紫色的屋頂上,籠罩着一層朦胧的光暈。
末廣先生在早前将我安置在距離洋房還有一段距離的小樹林裏,仔細地用茂密的樹枝遮擋住我的身影,才躍下山坡,走進那棟夕陽下的奢華洋房。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能聽到密集的槍響,我緊張到不行,生怕他們出了什麽意外。但到現在,只能聽見一聲又一聲接連不斷的槍聲,聽上去像是兩個人再用槍單獨決鬥一般。
時間久了,我就有些忐忑。不知道末廣先生和那位織田作先生到底怎麽樣了,這麽久了兩個人都沒有出來……
我搖了搖頭,甩掉腦袋裏那些不好的想法,兩只手交握在一起安撫自己。之前福地叔叔跟我說過,末廣先生是日本年輕一代最強劍客,有着這樣稱號的末廣先生一定可以帶着織田作先生一起化險為夷吧。
而此時的洋房內。
被我念着的末廣鐵腸正抱着軍刀雙手環胸,看着廳中用槍進行最後決戰的兩個人——織田作之助和Mimic的首領,安德烈·紀德。
這兩個人很有意思,他們兩個人的異能都是“預知”類型。無論是誰沖對方的要害開槍,都能預知到未來的危險,再進行規避。因此戰局就這樣陷入了僵持。
而末廣鐵腸并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打算。
紀德和織田作之助再一次開槍互相換了位置後,紀德沖織田作之助擡下巴:“你請來的外援,似乎并不打算要幫你解決我啊。”
織田作之助用槍指着對面人,漠然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我會自己殺了你,替那些孩子們的報仇。”
對于末廣鐵腸的出現,織田作之助本人也是很驚訝的。只是這份驚訝被他藏在了不動聲色下。
高島屋事件後,獵犬一直在追捕港口黑手黨,直到現在還有一百多人被關在異能科的地牢裏。兩方勢力按理說應該是敵對狀态才對。
所以當獵犬握着軍刀慢慢走上二樓與他彙合時,織田作之助某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但是獵犬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就用那柄仿佛可以無限延長的軍刀将這一整層樓沖出來的Mimic成員都砍翻在地。
織田作之助明智地沒有去問他為什麽會來,沉默地跟他一起幾乎屠盡了這棟樓裏的人。只在最後一層時,獵犬并沒有進去,而是停在門外,靠在牆上甩着長刀上的血跡,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織田作之助停頓了一下,然後便邁開腳步踏進這棟洋房的最後一層。而那裏早就等着一個人。
安德烈·紀德有些踉跄地後退一步,腰腹上再次蔓延開一塊血跡,他笑着看着對面的織田作之助,織田作之助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他的肩膀也新添了一處槍傷。
兩人短暫地停止了交鋒。
“這樣下去,我們不會連勝負都分不出了吧?”紀德這個時候還開着玩笑,看着對面的敵人卻像看着認識多年的老友一樣。
“既然我們都有一樣的異能,那就看槍法吧。”織田作之助輕喘了口氣,“今天,總要分一個勝負出來的。”
紀德也笑了:“也許會是我們兩個人一同倒下。”
“如果是那樣,也可以。”織田作之助平靜道:“我本來也沒想要活着離開。”
但是紀德卻哈哈大笑,他意味深長:“誰知道呢。”
槍聲再次響起,織田作之助在不停地“預知”中,終于看到了被無數未來交織的畫面,他想,這就是安吾口中的“異能的奇點”吧。
織田作之助只覺得在這一刻,時間都仿佛停滞了,只有那些被“預知”的畫面在流動着。
他看到自己最終跟紀德一同倒下,看到太宰奔到他身前抱住他,也看到太宰沉默地坐在墓碑前。
織田作之助想,他果然是要死了吧。
他不知道對面的紀德看到了什麽,但是他看見紀德的臉上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織田作之助不知為何,也想笑一下。
他想,他這一生真是,臨到死之前,竟然都沒什麽好回憶的。真是失敗啊。
如果可以……如果還有選擇的話……他還是不想做一個殺人的人啊……
兩發子彈在短暫地會面交錯後,便分別直直地向着對面人的心髒射去。
一把長刀橫空出世。
以不可阻擋之勢,撕裂了奇異的“異能奇點”,劃破那些“未來”的畫面,然後撞向了本該打中織田作之助心髒的子彈。
子彈原定軌道偏移,射入了心髒下方的肋骨間。
紀德的胸前濺出血紅的花,他看着織田作之助輕輕笑了,嘴唇輕輕動了動,他閉上眼睛,轟然倒地。
他說,謝謝你。
織田作之助捂住自己的左肋,踉跄着往後靠到牆上,終于支持不住,下滑到地上,靠坐在那。
他的沙色外套幾乎被血浸透,他不記得自己被打中多少槍。
腳步由遠及近。
修長的雙腿穿着過膝軍靴越過他,站到不遠處深深插入地面的軍刀前,修長的手指握住刀柄,微微用力,長刀便被拔出。
織田作之助看着那挺拔堅毅的身影,喘了口氣,道:“多謝。”
那人并沒有回應他,只是将軍刀舉到眼前,銀白的刀刃将靠坐在牆邊的人影投射得清清楚楚。他挽了個劍花,鋒刃便直指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不躲不避,迎着刀刃看向末廣鐵腸,又說了一遍:“多謝。”
末廣鐵腸盯着他看了幾秒,将軍刀收回刀鞘,面無表情地重新邁步越過他。只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末廣鐵腸微微側頭,聲音冷然:
“你該謝的不是我,織田作之助。從現在起你的命已經不是你自己的了。”
“希望你之後的每一天,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你之前犯過的錯贖罪,才不枉費今日的死裏逃生。倘若你再與虎為謀,鄙人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織田作之助聽懂了他的潛臺詞,不由苦笑了一下,看着那人消失在門口,織田作之助終于發出一聲難耐疼痛的呻/吟。
槍聲停止沒多久,高挑挺拔的身影便從洋房裏走了出來。
我眼睛微亮:“末廣先生!”
末廣鐵腸兩三步來到我身前,為我撥開身上的樹枝,清理掉衣服和頭發上掉落的樹葉,他才低聲道:“我們走吧,鹿小姐。”
我看着他,他微微點頭,笑意重新盈滿我的眼睛。
末廣鐵腸推着我,慢慢消失在樹林裏。
“糟了!末廣先生,這個點學校是不是都關門了?完了,要用什麽借口告訴福地叔叔我們錯過了去學校的時間啊!”
“……這個在下也不知道了。”
“怎麽辦啊!!!”
-
不知道過了多久,洋房裏又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太宰治看着靠在那的織田作之助,瞳孔緊縮:“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慢慢睜開眼睛,沖來人笑了笑:“太宰,你來了……”
“織田作,你怎麽樣?我現在送你去找醫生,你等——”太宰治抱住織田作之助,再也沒了往日的從容,因為恐懼,冷汗從鬓角滑落。
織田作之助按住太宰治的手,輕聲道:“太宰,對不起……我很早就想說了。對不起。”
太宰治緊緊抱住他:“……為什麽要道歉……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織田作之助看着面前似乎比當年自己撿到他時稍稍成熟點的男生,眼神柔軟溫和:“不,其實,我早該說這些了。可是我之前……太懦弱了吧,才會選擇視而不見。包括那個時候你那樣對我剖白自己,想要留下我……”
“沒關系的織田作,我……”
“你聽我說,太宰,”織田作之助打斷了他的話,他從沒有這樣認真地看着自己的友人,“很抱歉現在才說這些,不知道還晚不晚。明明一直以來我才是年長的那一個才對,我卻眼睜睜看着你掙紮、淪陷、崩潰,最後還要在心裏講一句‘我有什麽辦法,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啊’這種話。”
“太宰,我希望你從現在起能記住,一個人的意義,從來都不是他人賦予的。你一直尋找的東西只有你自己能給你。港口黑手黨……都是一群迷失了自己的人,我也是,你也是。你如何讓迷途中的人救另一個迷途的人?之前的我因為曾經偶然間目睹過的美好故事,開始對自己曾經犯過的殺戮有了羞恥和不安,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是一個人。可我早就陷在這裏了,這些遲來的道德感讓我痛苦又不甘心,我掙紮着,一邊離不開,一邊去救人,結果成了可笑的‘不殺人的黑手黨’……”
“可是,太宰,我現在才發現,原來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晚。”織田作之助慢慢道,“成為‘你想做的自己’,什麽時候都不晚。我們只是不幸地、過早地被扔進這爛泥裏,沒有人教過我們什麽禮儀、道德、廉恥、正義、對錯,只有自己不停地摸索着,模仿着,結果走出了這樣一條路……可無論先前做過什麽,得到過什麽,又失去過什麽,你可以将那些都當成是你尋找你真正自己必須穿過的荊棘。太宰,不要再害怕受傷害,不要再害怕失去,不要再逃避,也不要再放任自己沉溺在這死水裏了……你已經見過光了,不是嗎?”
太宰治眼睫顫動着:“織田作……”
“太宰,你是一個人啊。就算我們有着那樣的力量,我們也是一個人啊,朋友、美食、快樂,普通人擁有的一切,你都有資格擁有。”織田作之助笑了一下,“很抱歉我之前一直沒有說過,太宰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太宰,別再讓自己輕易放棄你自己了,你可是我唯一的摯友啊。”
太宰治緊緊攬住織田作之助,将他擁進懷裏。織田作之助露出那種無奈又縱容的神情:“遵循你自己內心的想法吧,太宰,去做自己想做的、喜歡的事吧,一切都不晚。”
-
太宰治走出老舊的樓房,站在已經空無一人的街上,回頭望着四樓閃爍的牌匾,想起了友人在他耳邊最後說的話:
“是她救了我,去替我謝謝她吧。也去見見她吧。”
一只三花小貓不知從哪裏走出來,邁着小貓步走到太宰治的腳邊,懶懶地叫了一聲。
太宰治低頭,看了這只小貓一眼,輕聲道:“老師,謝謝。”
太宰治将黑色外套重新披在身上,将小貓和身後寫着“武裝偵探社”的牌子一同甩在身後。
他一直往前走,穿梭在幽深的窄巷裏,直到在某個巷子裏停下了腳步。穿堂風略過他的衣角,他低聲道:“港口黑手黨人員,織田作之助,在Mimic事件中,确認死亡。”
他的身後,黑暗的陰影裏,站滿了垂着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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