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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太宰治站在地下的二層裏, 面前是被撞開的大門,裏面是近半個月來他一直在追的吉田機械研究所。

子彈密密麻麻地從太宰治的兩側掃射過去,接連不斷的槍聲和擊打在肉/體的悶響交錯響起。只有偶爾從亮起的槍膛處才能看到這位最年輕的幹部臉上索然無味的神情。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年輕的幹部低頭看到熟悉的備注, 隐在黑暗裏的眼睛才像是注入了一點鮮活氣息,一抹亮色暈在鳶色的瞳仁裏。

他擡起手, 機關槍的掃射立刻停止, 所有人都低頭等着下一步指示。

太宰治沒怎麽猶豫地就接了電話, 轉身走遠了一點。

“呦呦?”太宰治走到另一邊的樓梯處,有些愉悅地開口,“今天探險結束了嗎?玩得開心嗎?好遺憾啊, 我不能跟你們一起……”

【……太宰。】

太宰治的笑容稍稍落下:“怎麽了?……哭了?”

【沒有啦……太宰, 你在做什麽啊?忙嗎?……可以來陪我一會嗎?】

他放輕聲音:“你現在在哪裏?”

【醫院……】

太宰治沒有問為什麽會在醫院或者發生了什麽這種話,而是直截了當的:“好。在那等我。”

挂了電話,太宰治看了一眼時間, 然後這位港口黑手黨史上最年輕的幹部從手下手裏拿過槍:“十分鐘。”

“應該夠了吧。”他自言自語着,走進大開的鐵門,目不斜視地越過地上的殘肢和血跡, 走到被按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旁邊, 擡腿踩在了他的脖頸上, 俯下身:“收來的古董在哪?”

被踩在腳下的中年男人憤怒地望着他, 嘴裏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太宰治露出苦惱的表情:“不說話?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表忠心嗎, 可是我在趕時間怎麽辦?”

上了膛的手槍抵在中年男人的太陽穴, 後坐力震得太宰治手臂顫了一下, 年輕的幹部發出遺憾的聲音:“那只好問下一個了。總有膽小鬼會說的, 對嗎?”

邁步走向下一個趴在地上、吓到直哆嗦的中年男人時, 年輕幹部突然唔了一聲, 像是記起了什麽。他扭頭看了一眼已經倒在那沒氣的男人,有些抱歉地揮了揮手:“果咩果咩,忘記你嘴裏還塞着東西了。不過你應該也不會介意了吧。”

8分43秒。

太宰治走出大門,看了眼時間,對自己的時間管理能力表示滿意。

他從通訊記錄裏找到號碼回撥回去:“是我,東西不在這裏,已經散出去了……嗯……好……”

挂上電話後,男生伸了個懶腰,側頭看向一直跟在身後的下屬們,舉起手揮了揮:“下班時間到了,各位,晚安咯。”

黑衣屬下集體低頭:“晚安,太宰大人。”

-

我和虎杖悠仁對着趕來醫院的高橋夏希的父母鞠了一躬後,才離開病房。

松山結衣早就被家人接走。而我因為福地叔叔出差去了,一個人回去又害怕,就在醫院裏一直留到現在。

想到自己今天要一個人住在兩層的房子裏,一定會睜着眼睛到天亮吧。我難過地想着。

不過還好還有太宰,我攥緊拳頭,在關鍵時刻太宰還是很靠譜的!

虎杖悠仁倒是适應良好,現在又是生龍活虎的少年一個,甚至還在複盤自己今晚的表現,最後握拳放出狂言,要是再來一次,他絕不會再被伏黑惠吓到。

我有些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還記得當時除了我吓到魂都飛出嘴裏外,背着我的虎杖同學也在抱頭亂竄。

“所以說,醫生并沒有檢查出來什麽嗎?”我跟虎杖悠仁走在走廊裏,我想起醫生的話。

“啊,”虎杖悠仁也在回憶醫生的診斷,“醫生說只是驚吓過度,身上并沒有任何傷痕……難道我們都看錯了?”

我支着下巴努力回想着,當時我們三個人闖進那間辦公室的時候,倒在地上的高橋夏希身上明明還有紅腫烏青的勒痕,但是很奇怪,在來到醫院後,身上的痕跡都消失了。

“好奇怪……”我喃喃着,“所以,今晚的這些不會都只是我們的幻覺吧?那種誤入了某種奇怪的會産生幻覺的結界什麽的……而且那個伏黑同學出現的也很奇怪哎……”

這是苦思冥想的我。

虎杖悠仁順着我的思路思考了一下,甚至表示了認同:“确實很像,之前打游戲的時候有遇過這種關卡,暈眩buff疊加,只有找到大Boss,幹掉它才能過關。”

“啊對了!”虎杖悠仁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木盒子,“這個是我在高橋同學身上發現的。背着高橋同學下樓的時候,她手裏攥着的東西掉到了我懷裏,我就順手裝進口袋裏了。”

我好奇地湊近,這是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上面有一個封條,但是已經被人揭開。我猜測應該是高橋夏希撕開的。

木盒可以滑動打開,打開後裏面是一個長條物品,大概手指那麽長,被畫着奇怪符文的布條裹纏着。

虎杖悠仁直接将這東西拿了出來,放在眼前來回翻看了一下:“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很像是靈異作品裏會有的東西。”

我也盯着看了一會,沉思:“有可能,你看這個符文,看這個長度,看這個盒子……鬼片裏這種東西一般都是被愚蠢的人類當成神供奉起來的。”

虎杖悠仁也摸着下巴:“看上去是很多年的東西了哎,你看那個布條,都翹邊了。”說着,虎杖悠仁伸出手指,捏住翹起的一角就往上掀。

我也睜大眼睛站在旁邊看着,那布條被虎杖一拉一拽,裏面的東西翻滾了幾下就露出了原貌。

一陣屏住呼吸後——無事發生。

“什麽嘛,手指?”虎杖悠仁将紅褐色的摸起來堅硬的手指狀物品舉在眼前,“感覺像假的一樣。”他這麽下結論。

我忙舉起手來:“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虎杖悠仁将那個奇怪的東西放在我手心裏,我用另一只手指戳了戳,又撥來撥去,失望道:“就是假的吧,像那種電影裏制作的特效産品。摸起來像是蠟一樣,手感好奇怪。”

我将紅褐色的假手指還給虎杖,失去了興趣。

虎杖悠仁将它用布條重新裹好,塞回了木盒子裏蓋上:“估計佐佐木學姐他們會很感興趣。等回頭問問高橋同學,她同意的話,就拿給學姐他們看看。”

我認同地點頭:“如果是學姐,我大概已經猜到我們下次團建是做什麽事了。”

此時的我們還不知道自己膽子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今夜引得多方勢力尋找的就是這東西,就這麽草率地決定了它的去處。

虎杖悠仁要去陪他的爺爺,我們兩個在電梯處告別。

虎杖在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麽,等我一個人進了電梯,按下一層鍵,聽着狹窄的電梯裏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呼吸,四面的鐵壁上也只倒影着自己的身影時,我總有種身後有人,或者頭頂有東西的錯覺。

等電梯到達一層,門打開,我的眼睛早就包着兩團荷包蛋,戰戰兢兢地走出來。

“呦呦?”門口有人叫我的名字。

是太宰!

我立刻認出來人是誰。

我嗷一聲撲了過去:“太宰!!”

太宰治有些驚訝地伸手接住我:“怎麽了,這麽害怕?”

我嗷嗷嗚嗚連說帶劃把今晚驚悚離奇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包着淚眼望着他。

太宰治的關注點卻不是奇怪的東京少年和疑似受傷的高橋同學,而是:“好遺憾啊,如果當時我在的話,背着呦呦的應該就是我了吧。”

我:“這是重點嗎!”

太宰治乖巧點頭:“是呀是呀。”

他低頭看我,漂亮的眼睛彎着,裏面全都映着我的影子,頭頂的燈光似乎也照了進去,顯得亮晶晶的。

正常人對着這樣漂亮的臉大概都會有些把持不住,于是我指揮他脫下外套,再轉一圈,他也很乖地聽了話,手臂上搭着外套,背對着我站着。

我往後退了幾步,比劃了一下距離,然後助跑着,一下子跳到了男生的身上。

男生踉跄了一下,擡手環住我的腿,将我穩穩背起來。

“哇,突然跳上來,摔倒了怎麽辦?”太宰治側頭看我。

我抓了一下他的黑發,軟軟的,手感很好,我的語氣稀松平常:“怎麽會,太宰肯定做好準備了呀。”

被看出了想法的太宰治笑了一下,他背着我往醫院外面走:“既然很害怕的話,下次就不要參加了吧。”

我雙手虛虛環住他的脖子,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晚上的緊張害怕似乎終于消散了些許:“不要哎,其實蠻有意思的,學姐他們人也都很好。就是有些害怕,不過下次太宰一起就好啦。太宰難道要一直缺席嗎?很不合群欸。”

太宰治頓了一下:“呦呦好像從來都不問我去做什麽了。”

“那你去做什麽了啊?”我歪着頭問他。

他哽了一下,然後眼神有些飄:“……啊,做偵探去了。就,對一些案件比較感興趣……”

對不起了織田作!

“我有個朋友也是偵探哎,他總是喜歡稱自己是【世界第一名偵探】。”我輕輕拉扯了一下他的黑發,晃了下腳,聽起來聲音愉悅地道,“就算太宰不告訴我,我也不會在意啊,因為太宰已經在學着照顧好自己了。”

我伸出手,輕輕碰了碰男生光滑的側臉。那裏本來一直被繃帶纏住,上一次解開的時候,上面還都是細小的傷疤。

“但是太宰不要總是做危險的事,”我将臉貼在他的肩上,聲音有些悶悶的,“我們可是在努力健康向上成長的花朵哦。”

再一次聽到這個詞的太宰嘴角輕輕勾了一下,但很快又降下去。

他穩穩地背着我往前走,然後低聲詢問:“那呦呦有困惑過嗎?‘為什麽要努力健康向上的活着’‘我們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是什麽’之類的困惑。”

我有些懶洋洋的:“哎呀,太宰也到了思索這種問題的年齡了呀。”

“喂喂,比你還要大一歲好嗎?”

“哇,好兇。”我伸手再次拽了一下他軟軟的頭發,“有考慮過哦。這種問題應該是每個人都無法避免的吧?不過生存哪裏需要什麽意義啊,活着明明是我們的本能吧?就算大腦覺得了無生趣,身體的每個細胞也會努力地想要拯救自己。而且,‘意義’本身就沒有意義吧。”

“‘意義’本身,就是人賦予的呀。就像川端康成認為死亡是最極致的美麗,生就是為了死,死亡才是真正的開始。這是他賦予‘生存’也就是‘生命’的意義。太宰想賦予‘生命’什麽樣的意義呢?”

太宰治問:“呦呦賦予‘生命’的是什麽意義?”

我想了想:“是未來吧。我認為會選擇‘死亡’是因為無法忘懷過去,過去發生的一切都像是絲縷的線纏繞在骨頭裏,掙脫不開的話,就只能被線扯進深淵裏。‘未來’則是在跟過去和解,就算過去曾經跌在泥沼裏也沒關系,慢慢爬起來,跨過它,這就是‘未來’呀,也是‘生命’呀。”

我慢慢問着:“太宰想過未來嗎?”

太宰治難得沉默下來。

他看不到的地方,我卻笑了一下:“哎?太宰竟然沒有想過未來的自己是什麽樣子嗎?那我覺得未來的我一定又飒又美,走路帶風,見到人就很酷地點點頭,惜字如金那種。”

太宰治大概是順着我的描述想了一下,然後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完全想象不出來好嗎,感覺這種風格更适合高橋同學吧?你應該是又饞又懶,很嬌氣的那種吧,膽子還小。”

“哈?太宰你這種評價我很不滿意啊!”我氣到使勁揪他的頭發,聽到他連連喊疼我才滿意放手,“太宰聽說過‘鏡像階段’嗎?簡單來說就是,每個人對你的評價其實都是一面鏡子,而你就是被無數人的評價反饋所塑造出來的人。你看不到你自己,除非照到鏡子。你想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于是去詢問別人,然後從別人的評價中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裏的樣子。于是你恍然大悟原來我是這樣子的人。但我覺得這種想法是有缺陷的。如果有一群人故意打壓你,批評你,讓你以為自己是個惡人呢?這種了解自己的方式明明是被洗腦才對。”

“所以太宰,我們是什麽樣的人,應該自己說了算才對。你才是最了解自己的那個人。不是別人說兩句話就能決定的。”我咬了咬唇,“如果別人的評價真的那麽重要,那麽在我心裏,太宰是溫柔的,是善良的,是善解人意的,是好人。”

太宰治很久都沒有說話。

他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原來我一直都在不滿那一天他在我面前說自己是個“壞人”這句話。

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是個“壞人”呢?

太宰治想,因為自己确實做了太多壞人做的事。殺人,施暴,涉黑,犯罪。

但是為什麽自己會做這些事呢?

因為自己異于常人的能力,因為想要找到活着的意義,因為想要知道自己是誰,于是在那個時候選擇加入了港口黑手黨。

那裏的每個人都如同他一般,殺人、施暴、涉黑,每個人都在犯罪,他只是比他們做的更好,于是每個人對他的評價是“恐怖的,令人膽戰的,最應該成為黑手黨的黑手黨”的人。

然而在這一刻,太宰治突發奇想,如果當初自己選擇了另外一群人呢?

這些人是傳統意義的“好人”,他們每天做的事是扶起摔倒的老人,幫助被搶錢包的女人,救助走丢的小孩,如果他也做得更好,那麽他也會成為別人嘴裏的“好人”嗎?

他突然想起了織田作。

織田作在那棟洋房裏說的每句話都還回蕩在他的耳邊。

太宰治停下腳步的時候,身後的人早就睡熟了。

偶爾會傳來幾句細微的呓語,大多是想吃什麽,想喝什麽。

很可愛。

他本想将外套披在背後的人身上,等到他展開黑色的外套,才發現在胸口的位置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濺到了幾滴血。

因為時間長了,已經發暗發烏,明明還特地換了黑色的外套,本不應該被看出來才對。

太宰治想起女孩一開始撲進懷裏的場景。

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嗎……

所以才會說那些話吧。

明明還什麽都不知道才對。

果然是個敏銳又善良的孩子啊。

他從女孩的背包裏找出鑰匙,将她小心地安放在二樓的卧室裏,自己則坐在窗沿上望着月亮,一直到天邊初曉,他才縱身躍下二樓,慢慢消失在黎明前最後一絲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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