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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來這家店李炎根本不用看菜單,對着老板說了一堆,每一樣後面跟着的數量都是6串8串的,許行之想開口攔一下,但看着他瞪過來的眼睛,話沒說出口就給咽下了,李炎也沒問許行之意見,直接要了一瓶牛二和兩個杯子,自己倒了個滿杯,卻給許行之倒了三分之一。
“顧飛讓我好好招待你,今兒還差點吓着你了,對不住,我自罰一杯。”話音剛落,一整杯酒就哐哐下了肚。
其實和李炎沒什麽關系,許行之見他這麽生猛,自己也不太好扭捏,三分之一杯就也灌了進去,李炎倒是有點兒驚訝,“挺痛快,兄弟。”話說完了又給許行之倒了三分之一。
見李炎正看着自己指甲,大拇指的指甲還在無名指的指甲上來回蹭了幾下,皺着眉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許行之從口袋裏掏了掏,從鑰匙扣上把指甲鉗卸了下來,遞了過去,李炎擡眼看了眼指甲鉗,又看了眼許行之,沒說話,接了過去,咔咔地開始剪。
指甲剛修完,燒烤上來了,足足端上來了兩大盆,又是大肉串兒又是蔬菜串兒的,雖然香氣四溢,但這量,也太大了,許行之忍不住說道:“顧飛讓你好好招待我,是要體現在量上嗎?”
李炎開始笑,許行之也跟着笑,倆人看着這兩盆燒烤,都覺得這招待得有點兒過了。于是李炎叫了老板過來,分出去了三分之二,和老板說走之前幫忙加熱下,他打包帶走,老板倒也爽快,又拿了個盆唰唰就給分好了。
可能酒喝多了肉吃飽了腦子就供血不足,說出來的話沒什麽分寸,李炎在又灌了半杯下去後對許行之說:“你和我一樣吧?”
許行之挑了挑眉,他知道李炎在問什麽,“嗯?”
“興趣……習慣……”李炎嘴上迅速飛過了幾個詞,“偏好?”
許行之也喝了一口酒,沒有否認,“嗯。”
“我就說是,”李炎哎了一大聲,又拿起了個串兒,“顧飛那會兒偏說不是,我還和他賭了三局愛消除呢。”
你們是什麽鋼廠小寶貝嗎,賭這個。許行之聽着覺得好笑,對他們為什麽會起這個賭局有點兒好奇,“蔣丞知道,顧飛不可能不知道,你得反思下顧飛為什麽會這麽說。”
“嗨,”李炎搖了搖頭,一巴掌砸在了自己膝蓋上,“怕我對你起什麽歹心呗,還能為什麽。”
“你那會兒對我有歹心啊?”不知道為什麽,許行之覺得和李炎聊天很放松,他嘴裏說的和心裏想的一樣,都不用去思考哪句話有深意,所以問得也比較随意。
“太歹的沒有,”李炎也笑了,向着許行之端起了酒杯,“就光覺得你帥了。”
許行之順勢就和他碰了個杯,喝了一口後點了點頭,“啊,那會兒是挺帥,我們系以前有三棵系草,傳聞我是最草的那一棵。”
“能理解,不誇張,現在擱回去應該也草得飛起。”李炎挑了個烤韭菜放到許行之面前,又挑了個烤饅頭放到他的餐盤裏,“嘗嘗,這家店烤韭菜配烤饅頭絕了,巴掌往你臉上招呼都不想放。”
這人怎麽這麽有意思,許行之笑得都開始有點兒抖了,“你那手勁兒,一巴掌呼過來,我還是會放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李炎像想起來什麽似的,問許行之,“好幾年前吧,我記得你跟犯病似的發了六張差不多一樣的照片,怎麽回事兒?”
許行之心裏嘆了一下,不太想說,也不太知道要怎麽說,清了清嗓子又悶頭喝了口酒,沒說話。
“啊,這是心裏有事兒啊,來!”李炎又開了一瓶酒,往許行之杯子裏倒了半杯,給自己滿上了,“都在酒裏了!”
許行之也難得放松,痛痛快快地和李炎碰了杯,兩人都一口氣把杯子裏的酒喝了。
這大概是這三年裏最輕松的一天了吧,許行之想,不看診、不看書、不寫論文、不做課題、不理數據,就痛痛快快地、明明白白地喝上一頓酒。酒對于許行之來說,不像煙這麽難接受,但平日裏大多克制,最多小酌個一兩杯,能這麽敞開懷喝的時候幾乎沒有,更不用說還有個這麽有意思的人和自己一塊兒。
留下的三分之一燒烤逐漸見底,許行之和李炎對視着笑,剛還叫嚣着說太多了的人,現在又覺得有些不夠,李炎又從那三分之二裏挑了拿出來,“哎你怕不怕膻?”李炎問他。
“還行。”許行之腦袋往後收了收,李炎的行事風格還是挺大膽的,他有點擔心這人一會兒給自己點個什麽特殊部位。
“你那表情,一看就髒得很,我都不用問,”李炎睨着眼看許行之,笑着抽了個羊腰子出來,遞過去,“羊腰子,不是別的,補精氣神兒的。”
許行之接了過來,先湊到鼻子這聞了聞,嗯,不太膻,還挺香,咬了一口下去,烤得還挺嫩,孜然放得也恰到好處,有效遮蓋了剩餘的膻味兒,再順一口酒,舒坦。
“主要還是補腎。”李炎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出來。
這口酒就卡在了嗓子眼裏,上下不得,嗆咳得許行之整張臉都紅了,李炎在對面笑得沒心沒肺的,一邊抖着手一邊給許行之拿紙巾。
“哎我操,你真行。”許行之都不知道說他什麽好。
“你會罵人啊?”李炎的胳膊撐在膝蓋上,手撐着頭直愣愣地看着李炎,“我以為你多幹淨呢。”
“罵人就不幹淨了?”鎮定下來的許行之推了下有點兒掉下來的眼鏡,也朝着李炎看,“我看你也幹淨得很。”
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誰都沒挪開眼睛,連眨眼的次數都很少。
李炎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來,“喂?什麽!!?我現在就回來!等我回來再說,誰他媽都別動!”
“許行之,不好意思啊,我要回一趟店裏,賬我已經結過了,你再自己吃會兒喝會兒啊。”之後幾句李炎是邊往外走邊說的,話說完了人也出了燒烤店了。
看他那個樣子,好像是有什麽沖突,左思右想許行之心裏還是有點放不下,看到自己旁邊椅子上放着的那新買的T恤的衣服袋,更有點坐不住了,讓老板打包了旁邊沒動過的烤串兒,拎着就朝李炎的汽修店的方向走。
這會兒還算不上太晚,周邊的門面大多數都還沒關門,倒是馬路上多了很多桌椅,夜排檔出來了這是,喝酒的唠嗑的劃拳的,到處此起彼伏着,眼瞧着能看見紅火汽修汽配的門頭了,那邊傳來了一大聲玻璃瓶敲碎的聲音,許行之快步走了過去,看見有個光着膀子的男人手上拿着半截啤酒瓶,脖子上戴着大金鏈子。
“大漂亮,不是哥為難你,這好輪胎不能老往你一家送,那我的兄弟們吃什麽喝什麽?”
汽修店的燈全部都打開了,白得晃眼睛,李炎站在店門口整個人都逆光,就腦袋這有個紅色的火星子一明一暗的,又抽上煙了這是,許行之想,其實李炎整個人看着挺單薄的,是有一點女氣,但身上的這股痞勁更強烈,只見李炎從逆光裏走出來,一頭黃毛此刻顏色更淡了點,到那個男人面前停下,“老哥,你跟我說不着,你得和送輪胎的說。”
“送輪胎的說你吃不飽,”光膀子的男人嘴裏說的話帶着膩,眼神裏帶着下流,“他說,你都要啊。”
李炎胸口起伏了一下,眯着眼睛又抽了口煙,“他硬要往我這送,我也沒辦法。”
“你怎麽會沒辦法呢,屁股翹一翹,小臉湊一湊,不都是辦法麽?”說着這男人就擡起手想要用手背拍李炎的臉。
許行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沖過去,就覺得心裏騰的一下火就上來了,可還沒邁出兩步,李炎就擰上了那個男人的手,往反方向一掰,另一手往上一擡,直接敲在了那人手臂上的麻筋上,那人疼得龇牙咧嘴的,李炎又把人往前一推,直接把人推倒在了地上,又背過身去抄了根水管指着那人的鼻子,“別惹事,也別惹我,滾!”
那人背後兩小弟都沒接住他們大哥,那大哥在地上滾了一圈才被攙起來,看樣子手臂還是疼,罵罵咧咧地就走了。
剛才還圍着看熱鬧的人逐漸散了,不一會兒就留了許行之一個人在邊上站着,背着個書包,左手拎着衣服袋,右手拎着小燒烤,李炎這會兒應該還沒平氣兒,對着許行之就吼了一嗓子,“你他媽過來幹嘛?讓你過來了嗎!”
但來都來了,這會也不能直接扭頭就走吧,許行之倒也坦然,走到李炎面前,把打包好的燒烤遞給他,“你剛剛忘拿了。”
李炎一把就拿了過去,往後喊了一句,出來了個人,是下午要拿扳手揍他的那個,“拿回屋裏吃,今天你們仨下班了。”
“好嘞,謝謝漂亮哥!”那人走回去也喊了一嗓子,“下班了!!”
李炎走到門口,順手拿了個大鈎子,勾上了卷簾門上面的鐵圈裏,往下拉了一下,卷簾門就下來了一些,見許行之還沒走,李炎就又對他喊了一嗓子,“愣着幹嘛,進來啊!”
“坐沙發上,等我會兒。”把卷簾門完全拉下後,李炎對着許行之說。
“等你,”許行之有些疑問,“幹嘛?”
“把你這棵草安全送回賓館。”
“哦,你有事兒要忙?”
“修車,”說着李炎就躺在了一塊裝了輪子的平板上,腳往地上一蹬鑽進了車底下,“沒聽老頭子說明天有人來拿車麽。”說完李炎又補了一句,“收個尾就行,挺快的。”
“啊,我不急。”
許行之打量着店裏,工具和臺面都很整潔,平時一定挺注意的,至少應該收拾得挺勤快,又看向了李炎,他平躺在車底下,手裏拿的不知道是什麽工具,向上舉着在車底下發出叮叮的聲音,腿就這麽弓着朝外面岔開,還是那雙黑白格的板鞋,露出的腳脖子……真白啊。
這動作……許行之皺了皺眉。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行之記不清了,好像也只是過了一會而已,李炎從車底下又滑了出來,他說:“幫個忙,拉我起來。”
許行之就走到車邊,彎下腰對李炎伸出了一只手,李炎握住了,許行之又往上一拽。
壞了,拽大勁兒了。
李炎沖着自己就過來了,許行之只好用另一只手把住了他的腰,兩人都踉跄了一步,但幸好,沒倒,就是李炎靠在了自己身上罷了。李炎腦袋往後退的時候許行之放在人腰上的手還沒拿下來,兩人就這麽對視着。
李炎的身上有一層薄汗,他臉頰上的頭發絲有些成了縷貼在額角,許行之幾乎能感受到他脖頸上的心跳,他沒被背心蓋住的肩窩那邊蹭上了機油,這個距離的氣味和顏色都是刺激。
兩人還握着的手都開始發燙,李炎看到許行之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頭頂上的白熾燈突然爆亮,然後嘣——的一聲,全滅了。
黑了,暗了,夜了,瘋了。
李炎輕聲罵了句“操”,下一刻許行之就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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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