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皇陵

皇陵

鎖鏈響了一會兒也就消停了，但沒有消失。銀色铐子縛住代景一雙雪白纖細的手腕，連着一條細骨伶仃的鏈子，看上去莫名色氣。

代景垂下雙手，決定忽略這條帶給他歡喜與羞恥的鎖鏈，說：“柏枞快來了。”

“那又如何。”江熾道，“從這裏出去後，我就帶你走。”

“去哪兒？”

“除了江家與大妖身邊，什麽地方都好。去國外也行。”

代景目瞪口呆，江熾這是要帶着他浪跡天涯？

走是不可能走的，代景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清楚，尤其是他族人的死，他必須為其昭雪，大白于乾坤之下。

“在這裏。”江望雪清冷的聲音傳來，原來不知何時他拿着夜明珠，逐一看過殿中十六銅柱。

代景總覺得這地方眼熟，以前似乎來過，他跟着江熾來到那根銅柱前，只見其上雕龍刻鳳，青苔斑駁，挂滿銅鏽。

江望雪耐心地用匕首将青苔鏟除，拿着夜明珠照了一圈，上面有一些長長短短的痕跡，宛如卦象。

代景知道，這裏符文的一種，看似簡單，實則深奧，只有精通森*晚*整*理此道的人才能看懂。

代景掃了一眼，居然也看懂了，輕聲念道：“皇陵之北，貴中之貴，入生門遇死門，入死門遇生門，妖邪莫近，天上宮闕。”

說完，代景發現身邊的兩個男人都在看他。

江熾問：“你看得懂這符文？”

代景：“……我不知道，我瞎說的。”

江望雪淡淡道：“沒瞎說，翻譯完全正确。”

“……”代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看懂這鬼畫符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以前學過，沒有記憶，但腦子還保留自動翻譯的功能。

江望雪看他懵懂，便扯起兩瓣薄薄的唇輕笑：“這裏是皇陵，十六根銅柱代表其中的十六間墓室。”

“有十五間墓室早就被盜墓賊光顧過，什麽都沒剩下，只有那最後一間墓室，始終沒人找到過。”

“傳說那間墓室專為烏乞族聖女而建，裏面有一件只傳聖女的法器，名為輕絮鈴。”

“鈴聲響，妖邪魂飛魄散。”

代景微微睜大眼睛，“烏乞族？”

江望雪意味深長：“沒錯，怎麽了？”

代景抿住唇，臉色在幽暗中依然蒼白，“沒什麽。”

是沒什麽，只不過又想起來一點而已。

這皇陵他确實來過，還是白箬撺掇他的，說從她阿媽那裏知道，原來聖女是有傳承法器的，是個什麽鈴铛。

白箬死皮賴臉才從族中老人那裏套出話，問她為什麽沒有鈴铛，老人就說原來是有的，後來作了陪葬品。

附近能有陪葬品的地方，只有這座年久失修、被盜竊一空的皇陵。

白箬拉着他來探險，其實裏面什麽危險都沒有，機關早就盜墓賊挨個以身實驗完，他們走得平平坦坦，毫無波瀾。

最後兩手空空地出來了，別說法器，毛都沒有。白箬大呼騙子，再也不來。

“你要取那法器？”代景問江望雪。

江望雪已在前方帶路，“自然。”

“你要那法器做什麽？”

江望雪回頭瞥他一眼，沒有作答。代景心下明了，他們這是要對付柏枞。

代景又道：“那第十六墓室的方位至今無人找到。”

江望雪：“他們找不到，是他們無能。”

“……”代景倒要看看這蛟族少主有多大能耐。

腹诽完蛟族少主，代景看向身邊的江家少主，“你也要那法器？”

江熾誤解他的意思，說：“你想要的話給你。”

代景：“……”

江望雪扭頭看他們一眼，沒說話。代景糾結要不要坐享漁翁之利，緊接着反應過來，那鈴铛法器本就是烏乞族聖物，憑什麽給外人？

于是他說：“我要！”

江望雪在前面走，江熾沉默幾息說：“小景想要輕絮鈴，那我們就看看好了。”

代景覺得，江望雪的臉一定隐隐發黑，同樣是一起長大的竹馬，區別這麽大。

說起來，江望雪陪在江熾身邊的時間更多，但江熾的天平一直倒向代景。

這大概是因為，代景相較于絕大數人是處于弱勢的一方，而如江熾這般正直的人總會想要保護弱者。

江望雪身形冷清地走在墓道中，臉上沒什麽表情，到一個岔路口時，他停了下來，一掌拍碎牆壁。

代景吓得腳下頓住。

江望雪繼續往前走，宛如什麽都沒發生過。

“……”

江熾眉峰微蹙，對江望雪說：“等出去後，法器庫随你挑。”

江望雪：“不要。”

“……”

代景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決定沉默是金。

事實證明，江望雪确實有一把刷子，代景看他東走走，西走走，不時擡頭觀察頭頂浮雕，便胸有成竹似的。

皇陵墓道錯綜複雜，十六墓室各在不同方位，一不小心就會走錯路。

他們已經彎彎繞繞走了二十幾分鐘，代景借着夜明珠幽光看了眼手上的鎖鏈，心下奇怪，柏枞怎麽還沒來？

前方的江望雪忽然停下來，代景便也停下來。這條墓道看上去與其他墓道大同小異，唯一的區別就是這條墓道很長。

江望雪看向左手邊的石壁，上面溜光水滑，顯得很潮濕，牆腳長了幾株蕨類植物。

皇陵本就是地宮，陰暗潮濕是尋常。江望雪卻将耳朵貼到石壁上，說：“有水聲。”

有活水的響動，代表着附近有讓水流動的空間。

江熾握住本命劍上前，江望雪則退到一邊，緊接着劍光一閃，轟隆巨響——代景捂住了耳朵。

碎石迸濺，倒塌的牆壁中透出明亮的光芒。

江熾的身形像是凝滞了。

江望雪過去一看，也立住了。

代景小心避開地上石子，不明所以探出腦袋，“怎麽了？”

牆壁後的光芒源于一座宮殿，此宮殿金碧輝煌，千年光陰未曾使其頹敗半分，矗立八座足有十二米高的修羅惡煞雕像，個個手持神兵利器，分立兩旁。

而在雕像的腳下，是兩條窄窄的溝渠，通向一座連花形的水池，池中甚至還開着幾朵荷花。

穹頂日光傾瀉，正落在這幾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上，與修羅惡煞形成對比強烈的聖潔意味。

水池後是一座黃金高臺，高臺之上有一黃金寶座，寶座之上坐着一個正在優雅喝茶的大妖。

柏枞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歡迎來到大妖的老巢。”

代景：“…………”

他看看身邊的兩個人，越看越可憐，什麽叫自投羅網，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