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深愛

深愛

族中自是反對神子外出涉險,但靈澤主意已定,無可奈何之下,族長讓大祭司與聖女陪同,加上侍候的,統共十幾人。

大妖聽聞後,原先還只是默默跟随,被發現蹤跡後,衆人朝靈澤揶揄地笑笑,随即退到一邊,讓他們二人相處。

靈澤問:“你是不放心我嗎?”

大妖語氣淡淡:“順路。”

靈澤心下明了,笑道:“你一個人留在那裏,我也不放心,你來了,我們路上正好做個伴。”

這一相伴,就是數十年,他們一起走過走過荒廢的城池,為貧苦的百姓施粥安頓;也一起捉過十惡不赦的妖物,若是痛改前非便收為己用,若是死不悔改便流放深淵。

他們穿過沙漠,越過遍布瘴氣的西南山嶺,也曾出海遨游,只為搜集奇珍異寶、靈丹妙藥,歸來後以大神通驅逐惡妖,召集天下百姓,建立新的城池,成立新的王朝。

靈澤在百姓擁戴下,短暫地當過三個月皇帝,因為進獻美人不敢享用,以及當皇帝屁事實在太多,他留下一紙诏書便遁逃了。

人生匆匆數十載,靈澤反應過來時,身邊人已是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他回烏乞族參加族長的葬禮,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這些年過去,唯有靈澤容顏不改,而族人似乎并不感到驚奇,他是神子,便是不老不死,也是上天眷顧。

族長留下遺囑,居然是關于柏枞的,讓族人永久地善待他。

後來控制柏枞的傀儡師在蟄伏多年後出現,對方也是一只大妖,比柏枞更早惡名于世,因多年前烏乞族出山幫皇室平定妖亂而重傷,只能借助柏枞的力量而慢慢恢複。

自從柏枞脫離掌控後,那妖物便恨毒了二人與烏乞族,終于尋機報複。

靈澤為保護部族與柏枞,失血過多陷入昏迷,而那妖物也身死于柏枞之手。

這一昏迷,就是幾十年,當靈澤再次醒來,已是物是人非,忘卻前塵。

族長,大祭司,聖女,都換了一茬,本該是他族中後輩的孩童,如今都已垂垂老矣。

靈澤渾然不覺,有了新的名字,很随便,叫小魚。

小魚遇到了大妖,二人重新開始。

神子并非不死之身,只是每隔百年,就需要進入“沉睡”,讓身體恢複原有的機能。醒來後他會失去所有記憶,這一世也許能想起來一點,也許永遠也想不起來。

就這樣,神子與大妖一次又一次地相遇、相識、相知,唯獨不敢相愛。

每一次的遺忘,都是對大妖的折磨。他不敢說出自己對神子那份禁忌的占有欲,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讓神子墜入紅塵俗世。

分明,是神子先将大妖拉到了這人間。

兜兜轉轉,就過了兩千年,人與妖可以正式通婚,他們因為一場陰謀而結婚了。

這一次,大妖不再壓抑自己,比起占有神子,他更無法承受失去神子。

所有的惡念,貪欲,癡心,讓他煎熬痛苦,也讓他刀口舔蜜,放縱一次又何妨?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

浮生如夢,轉眼千年,代景站在時光的長河中,靜默許久。

這是他的夢,也是他的記憶,是他作為神子的生生世世,更是他數度人生的悲歡離合。

最終,它們悉數化為一聲悠長的嘆息。

長河之水散作無數記憶碎片,朝着過去奔湧而去,時光無法逆轉,它們不會再回來。

就連代景自己都說不清楚,他到底還是不是千年前的那個靈澤。

而大妖也在時光的流轉中褪去本來的面貌,成為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

“淨生蓮固魂之效果然顯著,早知就該讓你吃了。”柏枞道。

代景偶爾會用淨生蓮花瓣做粥吃,就是沒想過吃一整朵,虧大了。嘴上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許現在才是最好的時機。”

柏枞略作思考,彎起優美如弓的唇角:“也是,我們婚都結了。”

“……什麽意思?”

“你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我為什麽要反悔?”現在代景可以确定,他從兩千年前就對大妖心動了。

“不後悔?”柏枞反問,眼底藏着一抹深色。

代景不喜歡別扭,臉頰卻暈出薄紅,擡起烏溜溜的杏核狀眼睛,坦率地對上大妖雙目,一字一字認真道:“柏枞,我不後悔與你結婚,不後悔餘生皆是你,不後悔喜歡你。”

這還是兩千年來第一次,他對大妖明明白白說出喜歡。

大妖藏了千年的深情,他又何嘗不是。

原來他們一直都是兩心相悅,不被世俗約束,不被道德捆綁,不被遺忘消弭。每一次相遇,如初見,卻深愛。

代景被擁住,深深地擁住,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要揉進大妖的骨血。

他就是被柏枞當成珍寶,當成心髒,當成一切,用力了怕他疼,不用力又怕抓不住。

代景眼中落下一滴淚,卻笑得很開心,他拍拍柏枞寬厚緊實的背說:“別怕,我在這裏。”

星辰傾落,長河飛散,代景眼前一亮,竟回到了他與柏枞的新房,就在婚床邊,上面還撒了荷花瓣。

“?”代景不解地問,“我們什麽時候回來的?”

“還是夢中。”柏枞單臂勾着他腰,貼近耳畔低低地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代景耳根酥軟,乖乖地跳進陷阱:“什麽?”

“在夢中洞房,是不疼的。”

“……”

“如果你不願意……”

代景剛想說他願意,叮啷一聲,腕間鎖鏈顯現,他整個人往後倒,鎖鏈自動将他雙手綁縛在床頭。

大妖松了松襯衫紐扣,紳士道:“就當這是一場春夢。”

代景:“……不要啊……”

一張嘴,簡直與春夢一模一樣。

代景又羞又氣又期待,雙手高舉,獻祭一般的姿勢。

柏枞伸出修長食指,點在他冷白細膩的鎖骨窩,代景打了一個小小的激靈,耳根更添緋紅,眼睫顫如蝶翼。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大妖故意逗弄,“在夢裏,我們想做多久就做多久。”

代景:“……”狠狠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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