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迷亂

第33章 迷亂

“什麽意思……”站在一旁看戲的季明蘊這才悟出一點不對勁來。

他疑惑的眼神放到【李子越】身上:“他不是李子越嗎?為什麽也叫你……李子越?”

【李子越】并不吭聲, 放在身邊的手悄然攥緊,口腔中含着濃郁的血腥味,不知是因為他咬牙太緊, 氣血攻心還是先前李子越那腳踹地實在太狠。

“算了,現在也沒空管這個。”季明蘊擡起腳, 看向窗外,“我還以為他有多大本事呢, 到最後也不過是跳下去被喪屍咬死。”

“呵,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被喪屍咬死和上絞刑而死哪種死亡方式更丢臉。”

他輕飄飄地看了眼地上因為痛苦而縮成一團的【李子越】:“你倆兄弟長得一樣也是巧妙,正好讓我比較這兩種死刑。”

【李子越】沒空去搭理季明蘊。

李子越這一腳把他徹底踢醒了,冷靜下來後, 他的大腦不自覺開始分析先前李子越的一言一行。

這場局看似是他算計李子越, 實際雙方打了個平局,不,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局是李子越贏了。

一開始用了一分鐘的道具将他從角落中抓出來, 又解除道具,佯裝弱勢讓他壓迫着。

先前出于劣勢,被李子越在上教訓了一番,他心裏自然壓抑不住怒火, 現在又得了勢, 短暫的高興會讓還擺脫不了狂妄的他沖昏頭。

緊接着,李子越一反虛弱和內疚的常态,反而用單純羨慕的眼神看着他。

這再次讓他感到異常,人在察覺到異樣時會下意識産生動作和情感的遲疑。

而這一切, 不過是李子越為了拖延時間打的心理戰罷了。

為的是等待那聲鐘聲響起,鐘聲起來後村民才會趕到房前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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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利用“沒有時間思考”來牽制李子越, 李子越又何嘗不會用這種方法來反戈他一擊呢。

但是先前李子越那一切真的全是表演嗎。

【李子越】自己心裏再清楚不過。

什麽樣的表演能把“自己”騙過?

不摻雜任何虛假的表演。

先前那些情感,全是李子越真情流露。

恨和……羨慕,也是真的。

“啧。”【李子越】皺着眉頭,強行将口腔中的血腥味咽下去,他只手撐着門檻,緩慢地站了起來。

卻在剛站穩的那一瞬間被一旁的季明蘊一腳再度踹了回去。

“噗!”

一口鮮血忍不住噴出。

【李子越】緩緩合了眼眸,強行壓抑住胸腔裏快要爆炸的怒火。

李子越說得沒錯,他和他最大的差別在于,他太狂了。

但現在。

【李子越】眼神冰冷地瞥了季明蘊一眼。

他狂是因為他和李子越相比,如果和季明蘊相比,【李子越】甚至算得上是個“卑躬屈膝”的人。

他嘴角揚起一抹說不出意味的微笑,看向季明蘊的眼神中卷着憤怒和……憐憫。

憐憫?

季明蘊心間突然升起一道沒理由的不安。

明明現在完好無損、精力充沛的是他,一身傷痕、氣喘籲籲的是【李子越】。

可為何,恐慌攥住的是他的心髒。

“你好像誤會了,”【李子越】咳嗽了一聲,“你以為你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中的……黃雀嗎?”

他輕輕笑了一聲,嘴角露出的虎牙帶着一股幼稚的邪氣。

“又或者?你現在懷疑自己是那只即将被捕食的蟬?”

【李子越】只是搖頭,聽到外面人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

“抓住他!抓住他!”

“大家夥一起上!可不能讓殺人兇手跑了!”

他看着季明蘊的眼神帶着最戲谑的嘲諷:“你這條食物鏈的開端,你是被蟬啃食你身上葉子的樹。”

季明蘊腳步不自覺往後退去,然而,下一秒,他後頸襲上一抹冰到谷底的寒意。

一連串凸起的疙瘩泡瞬間貼上他脆弱的皮膚,粘液漫延上他的四肢,将他整個人死死地固定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地往後看去——

已經被異化成怪物的‘壯漢’身形扭曲地捏着他不堪一擊的手腕和腳踝,尖銳的獠牙刺上他脖子處的血脈。

“你是被永遠固定在這裏,被剝奪了行動點的樹。”

【李子越】緩慢從窗邊走去,只留給季明蘊一個背影:“李子越先前有沒有和你說過,他不喜歡你?”

季明蘊此刻已經被身後怪物的黏液堵住了嘴巴,只能“支吾”幾聲,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他應該是不喜歡你的,”【李子越】自顧自說道,“畢竟我也很不喜歡你。”

“這場局一開始只是我和他的簡單碰面,當然,簡單碰面也是搞死對方的一個機會,”【李子越】輕哼了一聲,“先前我們确實動了真格,你也真相信了你是這場局的旁觀者。”

“然而你光看到我和他的算計,”【李子越】從衣兜裏拿出一卷嶄新的繃帶,繃帶外層塑料殼被撕開的聲音掩于雨聲下,“沒想過算計容易,合作更容易嗎?”

季明蘊的下半身已經深陷入黏液中。

“畢竟我和他甚至不需要開口說話,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想法。”

“他将我踢到門口,方便讓我抓住同樣處在門口角落的你。”【李子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悠閑地将繃帶纏在手腕的傷口處,“世界上怎麽會有人在掉入陷阱的那刻就明白了我所有的計謀呢?”

“仔細想來真是可怕,這也是我恨他的原因之一。”

“他把我看得太透徹了,當你把他和我認成雙胞胎的那刻,他就明白我已經對你起了殺心。”

“啧,”【李子越】長長嘆氣,“真是煩人,他什麽時候死?我會第一個去他葬禮送花。”

季明蘊眼眸瞪大,猙獰的紅血絲似乎想要将整個眼睛染成血月般的紅。

【李子越】對他微微一笑:“抱歉啊,可憐的偵探。”

“其實在這場局裏你的角色至始至終都是……”

他頓了兩秒,只手撐在下颚,雙眼微眯,彎成漂亮的月牙:“受害者。”

“砰砰!”

房門生鏽的鎖已經被外面的人砸開一道縫隙,眼看着兇殺現場即将被人發現,季明蘊卻被愈來愈多的黏液封住了動作和口鼻。

他猶如一支正在融化的無火焰蠟燭,腳下積累的蠟油逐漸凝固,而上方,另一層黏液悄無聲息地遮住了他的眼眸。

兩行透明的液體悄然自掩埋處流下。

【“偵探被處之以上絞刑,這是對兇手最高的禮待。”】

【李子越】悠閑地打了個哈欠。

季明蘊到死都不坦白他來到這裏的另一層理由,無關李子越,也無關什麽偵探游戲。

只為他自己想要渾水摸魚拿到那捅傷新娘的五千積分。

致命一擊是季明蘊給的,這點,早就藏在角落的【李子越】看得很清楚。

當初他引誘劉峰峰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因貪圖積分而喪命?

上絞刑?也不算冤枉了他。

随後,一陣風吹過,房內再也不見李子越。

……

雨勢減小,遙遠的天邊亮起一條不明顯的灰黃,濃厚的烏雲散了大半,雷聲消失,閃電停止。

此刻是北京時間4:00整,離雨夜徹底結束還有兩個小時。

這裏好像格外潮濕,屋內燃起幾節半發黴半幹燥的木柴,樹幹被灼燒的清香隐隐約約,順着奶色的煙霧向上飄起。

火光将這一小片區域照亮,另一邊,老舊的木床發出沉重的“吱呀”聲,透過火光,見到一朦胧的人影。

寬肩窄腰,未着衣物的上半身肌肉線條極其優美,多一分過于健碩,少一分則顯得瘦弱,些許水珠順着他隐在昏暗中的側腰滑過,沒入下方。

他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人,喉結緩緩滾動,眼睫輕顫,秀朗的眉輕皺。

他聽到自己的如雷般的心跳,感覺血液正在悄然沸騰,喉嚨那裏已經開始發堵。

盡管床上那人只露了半邊臉龐在被窩外,但他能清楚看到他因為發燒而紅到幾乎透明的耳尖,往下是纖細白皙的側頸,明顯的鎖骨露了半截在外,正因呼吸而緩慢起伏。

還未退燒,他的唇染了不正常的紅潤,沾着水汽的黑發散在柔軟的枕頭上,火光不明朗,卻為他覆上一層朦胧的秀美。

像是一副藝術加工的畫般。

李子越平日多是淡然,除非必要演戲,其他時候即使身體已經疼到快要動不了,只要神智還清醒,他就不會把自己真正脆弱的那面露出來。

所有的疲憊和無力被他強行吞入腹中,他會永遠挺直脊背,永遠走在前頭,永遠處在高位向別人伸出援助之手。

但張斂卻像一個等待兔子落網的狠心獵人,在很早以前就張開了誘惑的網,企圖抓住李子越的脆弱。

而現在。

床沙啞地又響了一聲,一邊床墊受到力的壓迫,明顯往下陷。

張斂的眉眼在并不明亮的火光中顯得略微清冷,他将神志不清明的李子越上半身抱起來。

李子越脫了力氣,自然靠在他懷裏,下巴縮在他頸窩處。

乖巧又很依賴,仿佛張斂将他放下,他就會委屈掉眼淚一樣。

盡管“委屈”這個詞語與李子越并不适配。

但喜歡就是很容易将另一方看得格外脆弱,脆弱到如果不捧在手心裏就會融化。

張斂感覺那邊傳來陣陣難耐的溫熱,他稍微一動,便感到一點柔軟貼住他的肌膚。

他自然知道那是什麽。

張斂微涼的指腹撩過李子越耳尖處的短發,或輕或重地給他揉着。

感覺到懷裏人呼吸逐漸平穩,張斂這才拿了軟的幹毛巾将李子越發尖還殘留的水漬擦去。

末了,張斂垂了眼眸,頭往下低了幾個度,剛好讓他的唇碰到李子越已經變成粉紅的耳垂。

他長久地停住了動作,鳳眸沉入濃稠的黑夜。

鬼使神差般,他試探性地伸出了舌尖,那點軟被他含在嘴裏,灼熱的溫度透過敏感的舌尖進入他的體內,在他心尖一層層纏繞。

李子越迷迷糊糊感覺到他人的侵擾,下意識往其他地方躲,卻被張斂穩穩控住了後腦勺,讓他動彈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李子越才被他放下。

張斂只手撐在李子越熟睡的臉龐邊,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

他的眼眸不再似以前平靜,狹長的丹鳳眼中壓抑着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濃霧,楓色薄唇輕抿,喉結悄然滾動。

他只是用柔軟的指腹輕撚上李子越發燙的下唇瓣。

稍微用力,那邊很快凹陷下去,将他的手指包住。

張斂說不清楚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身體內好像有道輕巧急速的電流在亂竄,擾地他頭腦也不再清醒。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般微微往上用力,李子越此刻整個人已經昏成一團漿糊,所有反應皆是本能,他原本勉強合上的唇因張斂的動作而微微張開,剛好将張斂的食指指尖吸住。

張斂微眯了眼眸,先前還挂在他上半身的水珠已然揮發完全,隐約的水痕使得他的肌肉在火光間更加明顯和性感。

一反常态,他沒有縮回手指,反而更往深處探,直到李子越不耐地哼了一聲,張斂才勉強停了深入。

然而他并沒有改變動作,眼中眸色愈發加深。

他只手覆上李子越泛紅的側臉。

張斂的掌心還帶了點冰冷,李子越本就在發燒,身上熱氣散不出去,正是渴望冰涼的時候,他懵懵懂懂地往張斂掌心鑽,将整個側邊徹底貼在上方。

張斂緩慢地眨眼,專心致志地看着李子越,似乎要将他的一呼一吸全記在腦海裏。

他唇微啓,沙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房間響起。

“以前你總是生氣我不進屋,非要在雪地裏等你回來,我那時候體質不好,晚上總是發燒。”

“我一發燒,你就不睡覺地在床邊照顧我,當時我只覺得這樣能留你在我身邊,卻沒想到你心裏應該是着急的。”

微涼的指尖撫過李子越還在發燙的額頭,以此往下,順到他的耳廓,再往下,探入上衣虛掩的鎖骨處,在此緩慢摩擦。

“現在我懂你的心情了。”

手指輕輕挑開那邊的衣料,露出李子越光滑細膩的肩,在最頂端,留了個尖銳的牙印。

張斂的溫熱的掌心将那處傷痕包住,他上半身微微下傾,眼睫下垂,仔細端詳着那處傷口。

過了幾個小時,傷口已結疤,暗紅的血痕挂在上面,觸摸上去似乎還能再次感受那尖牙刺進去的疼痛。

張斂的情緒穩定到被很多人認為變态的程度,不管悲或喜,他面上總是一副平淡如水的表情。

其實他并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對自己情緒把握到了極細致、穩固的程度。

像現在這樣能明顯感覺到張斂憤怒的情況,是極少數的。

當他在喪屍堆裏看到李子越眼角那抹金光時,他的大腦罕見地空白了一瞬。

他把他所有積分基本都砸進了積分商店,自然知道那抹金光是什麽意思。

他平時刻意控制的情緒在此時如突然被打開的潘多拉寶盒,身上的溫和像是被丢入了囚牢,放出來的只有怒火和……

坦白的欲望。

如果當時能早一點趕到,如果……

張斂深吸了一口氣。

他悶了聲音,微微顫抖的唇離那處傷口越來越近——

最終,一片溫熱覆了上去,期間藏着一小片更灼熱的柔軟,在那上面舔舐。

張斂的呼吸從剛才開始就不穩,現在更是亂成一團。

他不管這些。

李子越身上自帶的若有似無的清香充盈他的鼻尖,因為發燒,他的體溫較一般人要高一些,而張斂因為先前所處環境緣故,體溫偏低,此刻兩人肌膚相貼,李子越身體不自覺地發顫。

而張斂的嗓音已經完全沙啞。

他頭埋在李子越的脖頸間。

唇貼着李子越紅到透明的耳尖。

那個稱呼從他喉嚨艱難被擠出來,下面壓抑了太多不可言說的情感和瘋狂。

他的指腹輕輕揉捏着李子越另一邊柔軟的耳垂。

屋外雨聲淅淅瀝瀝,屋內火光搖曳,木柴發出細小的“噼裏啪啦”脆響,另一邊,木床緩緩搖晃。

他喚他。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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