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生氣了嗎?害羞了嗎?

第40章 生氣了嗎?害羞了嗎?

其實王岐在一開始就露出了反常。

首先[呼吸秋千]這個任務并不強制, 人短時間內不吃飯死不了,王岐身上傷勢嚴重,明擺着一上秋千就是死的命運, 他完全可以先不參加,等身體狀态好轉後再參加也不遲。

他這麽着急想要立馬參加是為了什麽?這是第一個疑點。

其次。

王岐知道接下來會進行一場争搶食物的比拼, 說明原先是做過副本功課的,有備而來的人求生意願通常要比趕鴨子上架的人強上許多。

然而這樣的人卻提出了“放水孫遠誠, 只求他能給那個‘長得像’他女兒的孩子一點吃的”這樣略顯荒唐的理由。

如果女孩真的是王岐女兒,這個理由勉強能站住腳。

但只是長得像……又在副本這樣殘忍的環境下……

這樣的王岐難免有些太博愛。

當然,如果僅憑上述理由就讓孫遠誠對王岐完全不信任也是扯淡。

這只是讓他覺得怪異的開端。

自初級僞人副本結束,孫遠誠就學會了先以最壞的結果揣測他人, 王岐對參加[呼吸秋千]的順序非常積極, 當然,這可以解釋為他想孫遠誠多得一些食物,後面分給孩子的也會更多。

但當第一位序被他人搶先後,孫遠誠只是刻意表現出了一點沮喪和惋惜, 王岐竟就順着他的表演袒露焦慮的情緒。

沒太大道理。

如果第一和第二位序參加的玩家得到的食物量差天遠,王岐沒理由不告訴孫遠誠,但他卻默默接受了孫遠誠不斷的安慰,仿佛真的大受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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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得到的食物差距不明顯, 那麽孫遠誠分給孩子的食物量也不會又太大差距, 這對王岐所謀求的利益沒有太大損害,他不至于如此表現。

其中的異常,恐怕是他藏了其他心思。

孫遠誠每安慰一分,他的心就寒一點。

之後的情緒在他摸到王岐身上藏的石片時驟然冷到極點。

瞬間, 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然而,盡管如此, 孫遠誠也撒了謊。

他确實對王岐百般提防,但也真的被王岐打動過。

而這份打動根源是李子越。

換句話說,是王岐對王雅的保護讓他想起了李子越對他的照顧。

自李子越從他身邊消失後,孫遠誠無不在自責,為什麽自己心安理得地就享受了李子越所有的保護,為什麽在意識到不對勁的第一時間不去仔細觀察李子越的狀态,而是偷懶覺得李子越是老玩家,一定有辦法解決。

死在副本的老玩家還算少嗎?

被拉到李子越傘下時,他并未想過自己憑什麽能被保護在傘下。

他幾乎沒幫上李子越什麽。

口腔中泛起一陣苦澀,孫遠誠咬緊嘴唇,強忍着不讓自己掉下眼淚來。

“你還挺厲害的。”還未等他喘過氣,便聽到前方傳來一道半熟悉半陌生的話語。

孫遠誠艱難地擡起頭,見段嘉義微笑着看他,旁邊站着冷臉的劉關。

他不确定先前劉關那一撞是否故意,但确實幫了他,孫遠誠略微不好意思地道謝:“謝謝你……”

劉關沒吭聲,算是默默接下了他的感謝。

果然是有意的,但是為什麽呢?

“你在好奇原因?”段嘉義眯了眼眸,“不過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李子越呢?”

聞言,孫遠誠怔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他眉眼覆上一層沉重,“我……不知道……對不起。”

段嘉義挑了眉:“不知道?”

“他死了?”旁邊的劉關接了一句。

孫遠誠停了所有動作,整個人木讷到仿佛瞬間失去了意識。

他的臉色青裏發白,這個可能……他不是沒想過,但是內心反複抵抗,不願接受。

“不……我……”

段嘉義看了一眼劉關:“別吓人家。”

“我們幫你,只是因為我們老大欠李子越天大的人情,”段嘉義道,“而看你和李子越關系不一般,幫了你四舍五入也算幫了李子越,就是這麽簡單。”

“現在你打算怎麽辦?去找李子越?要不要和我們一道?”

孫遠誠突然警惕地看着二人,果斷地搖頭:“不要。”

段嘉義疑惑地歪了頭。

哦,差點忘記眼前這個人被教謹慎了,不肯輕易相信陌生人。

孫遠誠上下打量着這兩人,在沒有得到李子越肯定之前,他暫且不會相信這兩人所言,萬一是先示好再悄悄把他抓到另一邊嘎腰子呢?

實在詭異。

見孫遠誠不相信,段嘉義也不勉強,只是戳了戳旁邊的劉關。

“走了。”

“對了,”他突然轉過來頭對孫遠誠燦爛一笑,“我有預感,我們會在下個副本見面,到時候你記得幫我作證,告訴我老大劉關剛才在秋千上是多麽狼狽……”

他話還沒說話,便被劉關略惱怒地拉走了。

隐約聽到劉關在罵。

“少說兩句不會少塊肉。”

“行行行好好好嗯嗯嗯,但是你确實輸給我了啊。”

“因為我放水了!”

“不信。”

孫遠誠略微震驚地站在原地。

莫名其妙的兩個人。

然而等他轉過視線在周圍找尋的時候,才意識到出了大問題——王岐身邊的小女孩不見了。

孫遠誠煩躁地皺眉,剛抓到的一點線索又在瞬間撲滅。

……

大病初愈,李子越的精神狀态算不上好,此刻正偷空閑合眼睡覺,偶爾聽到張斂和農戶聊天的話語,都是些零碎片段,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如此和諧的場面下,誰能想到幾分鐘前三人的氛圍還是充斥着殺意的劍拔弩張。

不對,準确說只是李子越單向的警覺。

門鎖被斧頭砍碎時張斂還盯着緩慢燃燒的柴火發呆,仿佛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李子越微眯了眼眸,意識到了點不對勁。

随後繃緊的手腕被帶着點寒意的手指輕按住,張斂垂眼看着李子越,并未說話,只是搖頭。

而下一刻。

“咻!”地一聲,一道銳利的強風從李子越眼前擦過,随即陡然停下。

張斂只手握住農戶扔來的斧頭把手,因為用力,白皙的手腕骨節凸起,視線沿着手部線條看過去,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清晨的光亮下仿佛閃爍着柔和的光。

沖撞掀起的微風将他額前的碎發吹散,露出一雙細長冷靜的黑眸。

見到來人,農戶不怒反笑:"原來是你。"

張斂緩慢眨了道眼,依然沉默着,下端的手拉住李子越的上衣擺:“坐吧。”

自此,李子越才想明白為何一開始沒在村子裏見到張斂。

原來他早就脫離大部隊走了另外的支線任務。

木柴已快燒盡,火星炸裂的噼裏啪啦聲減小了許多。

困意一波波襲來,李子越的頭不受控制地搖擺下垂,在即将磕到桌板的那刻被張斂接了過來。

張斂垂眸看了他兩秒,掌心輕覆上李子越的側臉,将他微微泛紅的耳朵包住,随後逐漸增加力度,讓李子越不由自主地靠在他肩上。

李子越這才安穩了起來,習慣性皺在一起的眉也舒展開。

張斂面上表情雖不變,眉宇間卻明顯輕柔了許多。

農戶是副本NPC,按道理來說把謹慎當飯吃的李子越即使發着高燒也不會在NPC面前這麽輕松地睡着。

他現在能夠放下心讓自己合眼休息,不過是因為張斂在他身邊罷了。

這是李子越很信任他的表現,盡管李子越本人并不承認。

張斂微抿嘴唇,不動聲色地将李子越往他身邊又帶了點。

不料,李子越剛睡着沒幾分鐘,便聽到腦海中響起系統提示音。

[恭喜玩家觸發“誰是盤中餐”支線任務]……

同時,背包裏自動多了一株還在揉眼睛的植物苗。

又讓種地了。

李子越勉強打起了精神,這才意識到自己靠在張斂身上,他想也沒想便道了歉:“不好意思。”

“我睡糊塗了。”

張斂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卻也沒說是自己将李子越拉過來的。

農戶看了張斂和李子越幾眼,似乎有話想說,卻又止了嘴,只是站起身來:“好了……”

他話還沒說完,系統幫他續接了下段。

[李子越玩家您好,檢驗到您已經開辟新地圖,現為您發布新任務]

[恭喜玩家觸發“農戶的複仇”支線任務]

[任務難度:半星(是複仇還是想再看一眼?是仇恨還是濃烈的愛意?半星的難度,是系統對玩家單純的愛)]

[任務要求:幫助農戶将林間喪屍放下]

[任務獎勵:積分100]

在副本混這麽久,李子越第一次遇到半星難度的任務,再配上系統的補充,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太肉麻了,人工智能搞什麽人機戀。

這個任務也沒有額外提醒,想來應該非常簡單,當然積分也少得可憐。

如果這都能安排陷阱,這個副本難度可以直接翻倍了。

兩人跟着農戶出了房間,臨走前張斂又讓李子越喝了口溫水。

李子越別過臉去,不太想喝。

張斂看着他開始泛紅的耳尖,眼睫輕顫:“哥……”

“喝喝喝,我馬上喝。”李子越受不了張斂這樣叫他,明明第一個副本的時候還跟個啞巴似的,怎麽這個副本這麽多話。

他閉着眼将水咽了下去,喉結随着動作滾動。

張斂就這樣靜靜看着他,見李子越唇角留了晶瑩的水漬,他眸色悄然加深,卻只是看着。

待他喝完,張斂又極自然地将掌心覆上李子越的額頭:“應該退燒了,還困嗎?”

“不困。”

李子越下意識回答完後又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好說話了,張斂問一句他答一句,一點沒有年齡大的威嚴和距離感。

遂徑直往前走,不等張斂。

張斂站在原地,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生氣了嗎?

為什麽生氣?

他緩慢地想了會兒,得出另一個猜想——是害羞了嗎?

當然,他不會問,因為李子越不會承認。

走在前面的李子越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張斂的流氓邏輯給綁架了,他的視線移到山底,見那邊一片明亮的日光,再回到腳下。

濕軟的土地,淡青的薄霧,濃密到見不到天空的樹層,還有空氣中萦繞的怪異味道。

像是……某種肉類腐爛發黴或者生蛆的惡臭。

他不動聲色地皺了眉。

這裏仿佛被天空剝奪了陽光,陰沉而潮濕,不像是活人能居住的地方。

李子越視線佯裝不經意地掃過前面的農戶,他行走的動作略微怪異,右腿好像有傷,走起來身形搖晃,速度也不快,偶爾要停在樹邊休息。

先前離開房屋時他借着不理張斂的理由上前了一步,一靠近農戶,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腐臭味,實在不尋常。

他是活人嗎?

李子越輕蹙眉,指腹緩緩摩擦。

如果不是活人,那麽主線任務……

然而還未等他細想,穿過霧層,眼前的場景顯出大概輪廓——

密密麻麻的黑點堆積在樹木枝幹旁,偶爾見一小點詭異的白光,潮濕的風撲面而來,林間發出“簌簌”的脆響。

響聲一層接着一層,随着他的靠近愈發緊密,像是某種被埋在地底的生物在用尖銳的指甲刮擦土地。

即将破土而出。

這個場景……

李子越捏住酸脹的太陽穴,這才發現指尖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心裏一慌,咳嗽便壓在身後,他皺了半邊眉,感覺大腦又開始昏沉。

眼前的場景他曾見到過,是在——

農戶在前面突然停下腳步,他動作遲緩地轉過身來,視線落在李子越身上。

而他藏在暗處的手,不知何時握了幾把長而鋒利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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