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必然的死局
第47章 必然的死局
副本裏可能觸發的支線任務多如牛毛, 如果所有任務都要完成,李子越早就累死在副本裏了。
他向來只做符合他目标的任務,因此, 盡管[審判者的刀]獎勵異常豐厚,他也不在乎。
他之所以下山, 是為了完成農戶的請求——把神從佛像中帶出來。
然而,此刻他雖行事果斷, 先前考慮請求的時候也猶豫了許久。
這份猶豫來自他本身。
他沒忘記自己還有個額外的支線任務:①找到真正的兇手②洗脫自己的嫌疑。
昨晚他從窗戶邊跳下,遠離了寺廟,卻遲遲沒有聽到系統宣布任務完成。
李子越以為是自己發着高燒,沒有注意系統提醒, 然而當他清醒後去查任務——
他指尖開始發冷。
那個任務還在。
顯示:沒有完成。
這是李子越不想答應農戶的一方面。
但他也沒有一口回絕。
只因腦海中有一段來自主線任務的分析結果在催促他同意。
在他發現林間喪屍三種死法後, 系統給他發來了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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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您解鎖“自殺的農民”關鍵線索:(1/2)]
[現為您補充下一條線索信息]
系統傳來了一張相片。
相片裏,白發老人坐在長桌最前端的老舊椅子上,桌兩邊放了幾張落了厚灰塵、生了蜘蛛絲的竹椅,落灰情況顯示上面已經好久沒有坐過人。
老人似乎狀态不佳, 他的一只眼睛無力合上,另一只眼睛半眯着,黑濃的眉毛下垂,下方是幹裂到出血的嘴唇。
相片中只有兩點是紅的, 一是他流着血的嘴, 另一是他的臉頰。
上面露出明顯不正常的紅。
很像人發燒的狀态。
他嘴裏吃力地咀嚼着被老鼠啃到只剩半個的枯樹皮,飽經風霜的手無力耷拉在陰暗處,而他手指最末端指向了落在他腳下的一張枯黃全家照。
上面隐約能看出有五個人,和這裏椅子數量一致。
不知發生了什麽, 餐桌上只剩下他一人落座。
李子越在想這張相片到底想表達什麽。
他翻出先前給的主線信息,一一對照後, 腦海中才浮現一個猜測。
主線裏提到四個信息點:缺水、疫病、饑餓、孤獨。
這四個點能完美與相片對應。
老人幹裂的嘴唇對應缺水;發燒對應疫病;嚼枯樹皮對應饑餓;而目前只剩他一個人,對應孤獨。
同時,這份對應對玩家來說也不陌生。
至今他們經歷了缺水、疫病、饑餓,唯獨還沒有徹底體驗孤獨。
孤獨被重點标注出來。
這裏的孤獨涉及對象可以分為兩個,一個是玩家,一個是眼前的農戶。
為什麽涉及玩家,前面已經有了解釋,至于為什麽涉及農戶……
農戶與李子越的交談中提到以下幾點:①他活了很久;②送走了身邊的親,無依無靠;③與“神”分離一百多年,獨自一人居住在山頂。
山頂只有不會說話的喪屍、潮濕的環境、腐爛的食物,人是群居動物,長時間不與人交流很容易産生諸多負面情緒。
這種情況下,孤獨最先入侵。
再加上上一條線索與農戶有關,李子越更傾向于第二個答案。
想得到下一條關于主線的線索,或許真的需要完成農戶的請求。
此時的李子越對于目前局勢不再像昨晚那般一無所知,這讓他有了接受請求的底氣。
但凡事不可不謹慎,分析只是他的猜測,猜測就有賭博的意思,為了保險起見,他和農戶約法三章——若最後新娘仍然出現,他不會踏入寺廟一步。
畢竟完成任務事小,把自己玩死了事大。
基于上述,從根源上杜絕“受害者”新娘的出現,是确保他夜晚不會被審判的第一步。
入口是個長寬約一米的正方形井蓋,四周縫隙用枯草掩蓋,這片區域算是村子邊緣,這井蓋并不突起,很難被人發現。
不知該說孫遠誠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別人找了半天找不見,他亂走都能掉進去。
孫遠誠摸着邊緣先爬了下去,見李子越還在上方盯着井蓋,不免有些奇怪:“哥,怎麽了嗎?”
李子越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指腹摩擦井蓋邊緣,随即撿了塊硬到可以把人牙砸壞幾枚的黃土往井蓋縫隙處猛敲了幾下。
黃土應聲而碎,他掌心泛紅,而井蓋也被砸出了一點白缺口。
李子越卡了個小石頭在這缺口上。
他伸手拍了拍孫遠誠探出來的好奇腦袋,把他“哎喲哎喲”地拍到地下室裏面去。
之後翻轉了井蓋,将孫遠誠困在裏面
孫遠誠在裏面剛要咧嘴嚎哭,就見上方亮出一點光,接着兩股快速的勁風刮過。
李子越和張斂跳了進來。
孫遠誠擠着眼淚珠子:“哥,還是你謹慎,卡個石頭方便等會兒我們出去。”
李子越只是帶着笑意吐槽他:“怎麽又要掉眼淚,等下和這些小朋友一起哭嗎?”
孫遠誠哼了一聲。
地下室不通風,人的屎尿以及不明粘液困在這裏出不去,空氣裏飄着一股難以形容的潮濕惡臭。
與外面極其炎熱不同,這裏異常陰冷,頂上挂着的燈泡亮着忽明忽暗的橘紅燈光,橘色将這些孩子臉色照得像黃土,紅色将這裏的環境染成飼養場式的靈堂。
聽到響聲,關在不同方塊中的孩子又探出頭來。
目光如先前癡傻,有幾個望着李子越一行人流口水。
孫遠誠在旁邊壓着聲音說悄悄話:“這些孩子奇怪得很,任務雖然叫我救,但我抱起這些孩子,他們又可勁兒哭。”
他想到先前看到的孩子腳,便指着那邊解釋道:“不過後來我想明白了,可能是因為我把他們腳給扯痛了。”
李子越順着他的指示看過去。
借着幾乎可以說是沒有的燈光,他看到地下一片密密麻麻的細小長條。
長條錯綜複雜,數量極多,雜亂地堆積在一起,偶爾随着孩子的動作而移動,像是一團還在蠕動的肉色蛆蟲。
“我們能怎麽辦呢?難道把孩子腳下的線給剪掉嗎?但那線看起來……嘶,很像從他們腳底自然長出來的……萬一他們感到疼痛,又尖聲大叫起來怎麽辦。”
孫遠誠一臉愁容。
李子越卻在想另一件事。
這裏一共有六塊方塊,再結合先前孫遠誠所說,孩子被分成了六類。
膽小懦弱、老實誠懇、暴躁易怒、陰險狡詐……
還有一個奇怪的區別 。
李子越眼眸微眯。
膽小老實方塊裏的孩子明顯要比暴躁陰險方塊裏的孩子少。
而且他們身上幾乎都有不明粘液,暴躁那邊只有零星幾個有此現象。
這是為什麽?
而且這些孩子年齡為何出奇一致?
村裏婦女選擇在同一時間生孩子?但這樣無法維持村裏人口平衡。
還是說這裏只是關押着一部分孩子?
那就麻煩了。
李子越眉心跳了兩下。
這些問題暫且不談,先思考如何把孩子帶出去。
正想着,孫遠誠從衣兜裏掏出張皺皺巴巴的布料。
“這是我在上面撿到的。”
李子越接過來一看。
[我的上面在悲嚎]
[我的中間在等待]
[我的下面在萎縮]
[我的外殼在灼燒]
[我的內部在發芽]
是先前雨夜老婦說過的內容。
“這種時候,先看任務裏是否有可以利用的信息,”李子越指尖停在“或許您見到的只是孩子的部分”這句話上,“在腦海中打個标記。”
孫遠誠點頭。
“然後再看這張布條。”
這裏光線很差,張斂在旁邊困得打了幾個哈欠,最終忍不住靠在李子越旁邊,頭試探性地往下低,下颚抵在李子越頭頂。
李子越忙着教孫遠誠如何分析,便沒管張斂,任由他靠着。
張斂心情很好地合了眼。
“這段信息出現在附近,可能不是偶然,可以先試着順着這些內容推下去,看有沒有違和。”
李子越盯着方塊中孩子的“嬰兒腳”,默念:“我的下面在萎縮。”
他回憶起在學校後面的屍骨坑,當初植物苗被他種下去發出的慘叫仿佛還在他耳邊徘徊:“我的內部在發芽。”
而上面那句。
他皺了眉,關于灼燒,他最直接反應是夜晚雨水淋濕皮膚後那股灼痛感。
“我的外殼……”
李子越停頓了半秒,先前因為觸摸傘面而産生的不适疑問在此刻得到了解答,他全身不自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李子越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現在只剩兩句話沒有對應——中間在等待和上面在悲嚎。
他深呼吸了一口:“你當時抱的是孩子哪裏?”
孫遠誠疑惑地“啊”了一聲,随即隔空做了個演示。
“胳肢窩那邊。”
上半身……
李子越收了布料,雙手放在他面前孩子身體中間的骨節上。
“乖。”膽怯的孩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先前因為過度恐懼而掉下的眼珠子在李子越輕聲哄下止住,孩子甚至露出個羞澀的笑來。
李子越微揚嘴角,将他緩慢往上擡。
“我的中間在等待。”孩子腳下的肉線悄無聲息地斷裂,“是這裏嗎?”
等李子越把他抱在懷裏的時候,孩子的雙腳已經恢複了正常大小。
沒哭也沒鬧,反而對着李子越咧嘴笑。
身後的張斂擡起一邊眼眸,困倦的丹鳳眼輕飄飄瞥了孩子一眼,随後往李子越頭頂蹭了兩下,大有“我的”意思。
他和孩子暗暗較勁這件事,李子越當然不知道,知道了大概率也是揍他一頓。
孫遠誠在一旁跟着效仿,像拔蘿蔔似地提上孩子,孩子用吐口水方式表示抗議。
張斂原本只想靠在李子越身上睡覺,被李子越看了一眼後才慢騰騰去方塊前轉圈,最終從角落找到個和李子越三分像的孩子,這才完成他的“救人”使命。
“走吧,”李子越拍着孩子後頸,“趁沒人來,可以多帶幾個出去……”
話音未落,他腳上動作突然一停,身體機敏地驟然緊繃。
視線往前探去,出口那邊不知何時站了一男一女,而在他們身後,還藏了幾個背部彎曲,手裏握着鐮刀的老黑村民。
由于過于饑餓,他們眼中似乎閃着惡狼般詭異而貪婪的綠光。
更糟糕的是。
先前李子越用來卡住井蓋的石塊,正被那女人捏在手裏。
男人對着李子越微微一笑。
“昨晚在婆婆房裏,我見過你。”
“你做了那道題,應該知道在我們村子裏有個不成文規矩。”
李子越當然知道。
三羊三狼,當狼數量大于羊時,可以無條件吃掉“羊”。
規則淩駕于一切,不管張斂有多強,他們這邊玩家數量不夠就是不夠。
這是必然的死局。
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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