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照兒
照兒
聞言,蘇珏神色複雜,半晌才忍不住開口:“就……一定要用嘗的嗎?沒有別的法子了?”
若真是毒藥,是不是新鮮的也不能吃。
“無非就是那幾個步驟,我覺得直接嘗比較方便。”謝萦誠懇道。
衆人都不說話了。
林瑔道:“罷了,先別管這個,子卿!”
“嗯?”
“進宮。”
蘇瑾安托着下巴,昏昏欲睡,饒是如此語氣也不免嚴厲了幾分:“你們方才說,想去哪?”
皇後所居中宮椒房殿,殷菲柔雖未能如願封後,卻還是住進椒房殿偏殿。
蘇瑾安不立後,叫她住在那裏也算方便,省得蘇瑾安路過的時候心煩。
只是如今那椒房殿廢棄多年,他實在想不明白二人突然提起要去那裏是何意。
見兩個小崽子又壯着膽子說了一遍,蘇瑾安抿了口茶,掃他二人一眼,問:“你倆怎麽不說要上天?去哪不好上這來玩,這是宮裏!平日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也不多說你們什麽了,如今這又是要鬧哪般?”
林瑔微微躬身行禮:“回禀陛下……”
“閉嘴。”蘇瑾安道,“回回到這種時候我就不想聽你說話,裝得乖巧,叫人想多說兩句都不成。”
林瑔很是無辜,他甚至覺得蘇瑾安可能是因為睡不夠又被人擾了清夢才這般大的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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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珏道:“父皇,當真是正經事,您……”
蘇瑾安微微一笑,毫不客氣地截斷蘇珏的話:“你的正經事就沒什麽正經事,出去,別打擾我睡覺。還有,不許偷偷去,不然我絕對饒不了你們兩個!”
兩人被擠兌得一愣一愣的,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半晌,林瑔低聲道:“要不我們把那箱子搬過來吧。”
雖說是小聲,但攏共就這麽大點兒地方,無非也就是想引起蘇瑾安好奇主動問他二人。
蘇珏會意,接着林瑔的話茬繼續道:“太沉了,只有咱們二人能進宮,離得太遠,咱們兩個未必能弄過來。”
聞言,蘇瑾安深吸一口氣:“你們兩個到底要幹嘛?說吧,到底是什麽東西?”
兩人又垂下頭,不說話了。
“好!好得很!”蘇瑾安直接氣笑了,揚聲道,“朱欽!”
朱欽連忙從外頭進來:“陛下。”
“帶他們兩個去椒房殿,看看到底要整什麽幺蛾子出來!”
椒房殿年久失修,倒也稱不上破敗,只是厚厚的一層灰,一開門就撞進人眼睛裏,嗆得厲害。
屋內陳設布局都極為正常,瞧不出有什麽不對來。
蘇珏問:“朱公公,這麽些年,屋內的陳設可有動過?”
朱欽搖頭:“這麽些年陛下從未踏足此處,一直都還是當年的模樣,這裏頭種的花花草草都還在這,您瞧瞧這,都幹死了。”
林瑔挽了挽袖子,低嘆一聲:“還是我們動手自己找吧。”
蘇珏點頭,朝朱公公微微一笑,說了句:“得罪了。”然後就拎起人往外面一丢,飛快地關上門。
這架勢吓得朱欽還以為他二人要拆房子,連忙拍門道:“殿下!謙王殿下!使不得啊!您若拆了這殿奴才和陛下交代不了啊!”
“不拆殿,朱公公大可放心!”
朱欽一口氣沒松完,又想起來蘇瑾安叫他過來本就是盯着這二位活祖宗的,随即又開始拍門:“殿下!您開開門,陛下讓奴才看着二位啊!”
蘇珏這回沒理他,不光鎖了門,甚至還搬了個櫃子擋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才漸漸沒了動靜。
兩人這可是好一頓折騰,仔仔細細地把每個縫隙都找了一遍,實在沒有什麽東西。
蘇珏摩挲着手裏的鑰匙,這東西與民間所用最大的不同就是花紋,縱使是鐘鳴鼎食之家,敢在所用之物上雕刻這樣的花紋那也是逾矩。
林瑔問:“子卿,我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蘇珏有些猶豫:“應該……沒有?我現在懷疑這鑰匙到底有沒有用。”
林瑔突然揚了揚下巴:“你說殷家當年都那般富貴了,怎麽柔妃娘娘殿裏供一座佛像還是泥做的。”
霎時,殿內沉默一瞬,兩人飛快站起來走到佛像跟前上下打量。
這損陰德的事……
蘇珏微嘆一聲,擡手便将佛像推下了桌。
蘇瑾安踹門進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三魂被吓去了兩魂,一聲呵斥還未來得及出口,便見佛像落地,摔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來。
兩人回頭,就見蘇瑾安面色凝重,快步走上前來。
蹲下身從一堆破碎的佛像中拿出那個小盒子,冷笑一聲,道:“虧心事做得太多才信佛,可信了佛又用佛像掩蓋虧心事……當真是作孽。”
他轉過頭來問兩人:“這裏面是什麽東西?”
蘇珏雙手将鑰匙奉上:“還不知道,需得打開看看,您請?”
蘇瑾安精力不多,揉了揉發痛的眉心,接過蘇珏手裏的鑰匙。
瞧着倒也沒什麽特別的,不過是一封信,下面似乎還有一塊什麽硬硬的東西。
蘇瑾安本也沒太在意,誰知拿開信紙一看竟是一塊帶着裂紋的白玉。
見狀,蘇瑾安身子猛地一僵,整個人都不禁打了個寒戰。
林瑔問:“陛下?可是有什麽不妥?”
蘇瑾安掃他一眼,道:“你父親的東西。”
見林瑔微怔,蘇瑾安繼續道:“他這一塊玉,我見他從小帶到大的,這上面的這道裂紋還是幼時我與他比武,鬧到最後兩人都摔了一跤磕裂的。”
蘇瑾安顧不上其他,轉頭把玉往林瑔手裏一塞,随即便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一看。
半晌,蘇瑾安閉了閉眼,摁着有些悶得慌的胸口,道:“說吧,你們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
蘇珏抿着唇,從蘇瑾安手裏拿過那封信,簡單地掃了一遍。
這是林拾的家書,是一封承載着無數秘密、沒能送回林太傅手中的家書。
上面把他們所查出來的一切全都仔仔細細地寫下來了,殷盛一事、殷家通敵叛國一事、當年北境軍中強行壓下來的醉煙一事……甚至還有,林拾将軍和周梓小姐原本給林瑔取得名字。
蘇珏下意識瞥了林瑔一眼,卻見他垂着頭,一言不發,似乎不敢往這邊看。
蘇瑾安氣笑了,一連說了三個“好”,捂着疼得厲害的腦袋,最後又忍不住紅了眼眶:“當真是出息了,這麽多大事,瞞得我死死的……朱欽,傳我旨意,秘密搜尋林拾将軍下落,務必要将……其屍骨帶回,好生安葬,千萬要瞞住太傅那邊。”
既然林拾當年已經讓殷家的人發現,他又知道這麽多秘密,無論是誰,都不會讓他活下來。
“至于你們兩個。”蘇瑾安呼吸淩亂,半晌,有些無力道,“給我出去。”
蘇珏輕嘆,左右看看,攬住林瑔的肩膀幾乎是将人半拖着帶走了。
朱欽剛讓打發走辦事,眼下外面空無一人,蘇謙霖就站在門口。
蘇珏看到他時還愣了愣,轉頭看了眼跌坐在地的蘇瑾安,最終抿了抿唇,什麽也沒有說。
一直走出去老遠,蘇珏攬着林瑔,突然喚了聲,“照兒?”
林瑔微愣,有些疑惑地看向蘇珏。
蘇珏笑了笑,親昵地用額頭碰了碰林瑔的,道:“我叫清塵叫習慣了,就連名都很少叫,照兒聽着……還是有些別扭。”
“照兒?”
“嗯。”蘇珏道,“本是将軍和夫人為你取的名字,信上只寫了一個照兒,将軍說他有了孩子,他和他心愛的女子給孩子取名叫照兒,他們希望這個孩子心如明鏡,無愧于心。”
林瑔彎了彎嘴角,淚卻落了下來:“心如明鏡,無愧于心……那不應該,應該叫鏡兒什麽的嗎?為何是…是照兒呢?”
蘇珏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道:“橫豎是你,有什麽不一樣的?”
半晌,林瑔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臉上的淚,道:“這般重要的東西,柔妃怎麽會留下的?”
蘇珏沉吟片刻,道:“其實我聽父皇說起過,不過是因為殷家人骨子裏的傲氣罷了。信這種東西,可成為把柄,亦可成為退路。殷家的人習慣拿他當把柄,無論信上有沒有提及自己都不重要,他們總覺得自己一定能夠全身而退,信這東西,就好像是戰利品一樣,并不會銷毀。”
林瑔道:“你和陛下……當真不像殷家的人。”
蘇珏微微一笑:“不像才好呢,可若真說起來,我父皇是難得的一個沒被影響半分的正常人,卻被操控了半生。”
“敢問可是……謙王殿下。”
聞言,兩人皆是一愣,轉頭一看卻見一弱柳扶風的女子站在不遠處,生得極其纖弱,小腹卻微微隆起,正怯生生地看着他二人。
蘇珏猶豫一瞬,道:“夫人是……”
女子朝他點點頭,道:“我……是雙王世子的家眷。”
蘇珏半晌沒想起這麽個人來,這女子瞧着也不像太認識他的樣子,明明怕得打緊,卻還是隔了老遠說了會子話才離開。
“殿下莫怪,世子妃也是為了腹中的孩子,這才想來看看殿下是個怎麽樣的人。”
蘇珏面色怪異,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道:“這位公公,您行行好,把話說明白了,這意思總讓我覺得我要背下口大鍋!”
林瑔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這個圓滾滾的公公幾眼,恍然道:“小圓公公!”
小圓公公憨厚一笑:“難為這麽些年了公子還記得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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