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我們

我們

除夕夜和大年初一剛過, 江稚寧就陪着徐葉謙前往溪雲鎮底下的村子，看望徐奶奶。

他在前面平穩地開着車，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絨服, 整個人看起來側顏棱角分明，但又莫名地, 比最初見他的那時候, 多了些成熟穩重。

可能是時間和經歷, 讓人越長越大，褪去了曾經年少校園裏的幾分青澀。

可唯一不變的，還是眼底的幹淨澄澈, 以及堅定。

“怎麽一直盯着我看？”

或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灼熱又好奇，正開着車的徐葉謙低聲問道。

“看你, 好像比初次見面，變了些。”江稚寧誠實地說。

可下一瞬間, 握着方向盤的男人，手微微用力了幾分, “那……寧寧喜歡這個變化嗎？”

還是說，只喜歡校園裏的徐葉謙。

他在問這句話的時候, 還夾雜着幾分惴惴不安。

骨子裏一直充斥着的自卑, 缺失安全感, 是自小就有的。

尤其是，她那麽明媚，那麽完美。

像是随時都有可能離他而去, 收回這道光。

江稚寧“唔”了一聲，有些好笑又新奇地看着他, 故意拖長尾音：“嗯……”

肉眼可見的，面前的男人緊張地呼吸都有些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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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 她還是沒舍得再逗他玩吓唬他：“還挺喜歡的。”

“更成熟體貼，會哄人的。”

說到這，她輕輕控訴着：“最初，你冷冰冰的，還是我教你怎麽哄呢。”

在醫務室裏的時候。

顯然，徐葉謙像是也想起了那段時光，唇角氤氲着幾分笑。

他們相識相知的每一件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在日記本上。

因為随着年紀增長記憶會衰退，頭腦會不受控制地忘卻很多事，可記錄在筆記本裏，可以镌刻一生。

“嗯，辛苦一開始寧寧追我了。”

他反複地把人推開，又無數次地去驗證愛。

喜歡是一時興起，是喜歡他的美好和光鮮亮麗的一面。

可愛不是。

愛是把所有的脆弱和缺點都暴露在陽光下，在她面前。

可她依舊堅定不離不棄。

會心疼而不是厭棄。

江稚寧輕哼一聲，唇角卻彎着，頰邊的酒窩若隐若現：“那你以後，可要加倍對我好。”

“時間定為——永生永世吧。”

最好如果有平行時空裏的下輩子，要徐葉謙來追她。

江大小姐唯一一次主動追人，捧出一顆真心。

都落在了他身上。

但還挺享受這個過程。

最終，也得償所願。

徐葉謙聞言，眼底浮現出幾分笑，很低很寵的嗓音道：“好。”

這一輩子，能遇到她，已是萬幸。

這是江稚寧第二次來溪雲鎮，心情明顯不同了很多，有種像是……跟男朋友回老家看親人的感覺。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想到了當初，就是在溪雲鎮上，他跟她表白，徹底确定了男女朋友關系。

這裏，依舊充滿着浪漫的回憶。

江稚寧只知道，他的父親和爺爺都去世了，家裏只有奶奶。

終究還是好奇心催着她，問出了那個問題：“徐葉謙……阿，阿姨為什麽不在家呀？”

話音剛落，氣氛陡然安靜了一下。

原本還笑着的少年，唇線拉直，一股濃厚的悲傷湧上心頭，低垂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下。

好幾秒鐘後，他才佯裝不在意地随口道：“我媽啊——走了。”

當初家裏出了意外，她徑直毫不留情地抛棄他而去。

小徐葉謙哭着，徒步追着那輛車，足足十幾公裏，跑得腳底都磨破了，可她愣是沒回過頭。

終究——也是死心了，不抱有任何希望。

他幾乎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麽愛。

徐葉謙用很輕描淡寫的語氣，敘述完了，還扯唇笑了笑：“江稚寧，你不用露出那副難過心疼的表情。”

“我沒事的，早就釋懷了。”

多少年前的事了。

現在的他，早就無堅不摧了。

心也冷硬得很。

除非是小姑娘，才能柔軟一瞬。

江稚寧見他這幅模樣，輕聲安慰着：“那以後，我陪着你呢。”

你所有缺失的愛，我都給你。

給你一個家。

四五個小時的路程，聊着天一會兒就過去了，車子停在了村口不遠處。

江稚寧跟着他下了車，前往徐奶奶家去，只是沒想到，剛到鄰居家門口。

就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眼睛裏閃着幾滴淚花，激動地說：“小徐啊，你可算回來了。”

“快去看看你奶奶吧。”

恍惚間，徐葉謙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腳步有些淩亂地跑進屋，越靠近心口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甚至心髒有些墜墜地疼。

門一打開，就是徐奶奶躺在床上，沒多少生機，滿頭白發滿臉皺紋垂垂老矣，又格外虛弱的模樣。

“奶奶！”

他幾乎是有些凄厲地喊着，唇色發白，手指都在顫抖着。

徐奶奶似是聽到人來了，很慢又很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露出了很欣慰的笑：“阿謙。”

“回，回來了。”

嗓音沙啞得嚴重，又很輕很輕，沒什麽力氣。

可她的眼底帶着幾分釋然。

沒等再繼續說什麽，下一刻——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仿佛一直堅持着，撐着最後這口氣，就是為了見一面不放心的孫子。

徐葉謙眼眶通紅，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失掉了魂魄，怎麽也喊不出來。

只是跪在床上，給她磕着頭，眼淚一滴又一滴地滑落。

滴答滴答。

砸在心口上，窒息得難受。

鄰居家的老太太也走了進來，抹了一把眼淚：“阿謙，你奶奶說，讓你別難過。”

“她是自然死亡，到了年紀了，撐着見了你最後一面，這輩子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她說，唯一可惜的是，看不到你結婚了。”

但人生哪有那麽多十全十美和圓滿。

這樣，看到封閉內心冷心冷情的孫兒，找到了相守一生的人。

已經足矣。

“我知道了，謝謝您。”徐葉謙有些哽咽地說。

而後，看着床上老人家的容顏，像是一幕幕地回蕩着過去的事。

世界上，他唯一一個最後的親人也沒有了。

牆上的秒針走動着，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村子裏安靜地有些吓人。

江稚寧也紅了眼眶，一直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從旁邊抱着他，無聲地給他安慰和支持。

很奇怪。

看到狼狽又失魂落魄的他。

她心口疼得發澀，只想一直讓他開心。

而不是嫌棄，或者不喜歡了。

“徐葉謙，大聲哭出來吧，我一直陪着你。”

她忍住哭聲，摸着他的頭說道。

“徐奶奶，是很欣慰快樂安詳地離開。”

她的唇角是微微揚起笑着的。

人的生老病死，是宇宙和世界的規律，沒有人能逃得過。

只是——他看着自己身邊的親人，一個又一個地離去。

最後，還是只剩下他一個人。

難免忍不住的悲傷。

尤其，奶奶又是唯一和他相依為命的人。

但再悲傷，他還是撐着，把所有的後事都辦理妥當了。

按照奶奶生前的願望，安葬在了爺爺的身邊。

或許，能和分別了數年的老伴再相遇，大抵也是滿足的吧。

江稚寧跟着他一起，跪在了墳墓前，很認真地磕了三個頭：“徐奶奶，我是江稚寧，你上次見過我的。”

“我很愛很愛徐葉謙，會一輩子對他好的，您放心。”

她鄭重地做着保障，虔誠而又恭敬。

明明，不需要也沒什麽的。

徐葉謙神情微動，低聲沙啞道：“奶奶，我會謹記您的教導，清白廉潔，正直善良，做一個無愧于自己的人。”

“也會，和寧寧幸福的。”

墓碑前陡然間亮了一瞬，像是她聽到了在回應一樣。

沒什麽遺憾的了。

兩人在溪雲鎮待了大概兩周，才又趕往江城。

這下，徐葉謙徹底的，成為了孤苦無依的一個人。

沒有了家。

可他面上卻沒讓任何人看出難過來，只是比以往更加努力了。

梧城的項目告一段落，他又前往其他地方奔波。

拼了命地，像是在為了完成什麽目标。

在她畢業之前。

不能每天黏在一起，江稚寧一開始不适應，後來也慢慢習慣了。

并且遇到他之後，好像她喜新厭舊的毛病，已經完全不見了。

看到其他帥哥，也沒了任何想要接近或者認識的沖動。

某天，她收到了郵局寄過來的一封信。

還有些驚奇。

這個以網絡為主的信息時代，誰還會手寫信。

夜晚，昏黃的臺燈亮着，在桌子上落下一片陰影。

窗臺上的仙人掌閃着嫩綠色的光。

江稚寧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名字，一瞬間，還有些怔愣。

他怎麽會……突然寫信過來？

總感覺這像是上個年代才會出現的事。

可卻觸人心弦的浪漫。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看到裏面的三張信紙。

他熟悉的行楷字躍入眼簾，看到開頭的稱呼，又或許是因為夜晚太過感性。

江稚寧竟覺得眼眶有些酸。

【致此生唯一：

見字如面，展信舒顏。

江學妹，你好，請允許我這麽稱呼你。

無意間刷到網絡上，有人說“手寫信是這個時代最大的浪漫”，我想喜歡浪漫的你，或許也會喜歡吧。

從來沒告訴過你，也沒向你認真地表達過內心深處的情意。

我是個不善言辭，也不太習慣表達情感的人，但自從遇見了你，撥雲見霧，像是在黑暗中，見到了那束光。

你熱情大方，明媚陽光，總是無時無刻不吸引人的注意，而我也是，被吸引到了，可內心卻極度自卑，不敢靠近。

怕你只是一時興起，怕我那可憐的自尊心受損，怕太多太多，我膽小又怯懦，大概是那種喜歡一個人，會一直暗戀到死，都不敢表白的人。

我時常在想，我這樣的人，怎麽會有人真的堅定不移的喜歡？我會一次又一次地冷漠推開接近我的人，又期待着他人靠近。看吧，就是這樣矛盾又嘴硬，悲觀又敏感。

你總說遇見我追上我很幸運，可寧寧，我能被你選擇，才是這一生之幸。

……

最後，還是想要跟你正式告個白，以永遠能留存下來的，文字的形式。

我喜歡你，歲月流轉，萬物變遷，也一直喜歡你。】

最後的署名和時間。

還有一句很別扭又生硬的話。

【抱歉，絞盡腦汁還是只能寫出這麽矯情的話，可字字句句真心所想，願寧寧歡喜。】

江稚寧一字一字地完整讀完了，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具體的感覺。

可唯一能确定的是。

她感受到他的心意了，他在學着用她喜歡的方式，哄她開心。

他在認真地表達情意，書寫浪漫。

誰說，談戀愛超過一年，就會進入疲倦期。

只要我們願意，可以一輩子都在相互遞增喜歡。

她眉眼彎着，笑得很甜。

低聲喃喃着：“我也喜歡你。”

好想好想，快些畢業。

好想好想，他快些事業有成，別那麽累。

“寧寧，你怎麽了？”宿舍裏，宋柚半夜從床上起來上廁所，見她手裏拿着幾張漂亮的信紙，傻笑着，像是丢了魂一樣。

江稚寧：“看徐葉謙寫的信呢。”

信紙上，仿佛還留存着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

就好像，他在身邊一樣。

宋柚掐着腰，半開玩笑地說：“好呀好呀，撒狗糧了是吧？”

“不過寧寧，你們異地，你就不擔心他喜歡上別人呢？總之我感覺，我是談不了一點異地，經常見不到面好難熬啊。”

她跟林子易也早就和平分手了。

甚至也不太願意相信，世間真的有永恒的愛情。

江稚寧亮晶晶的眼眸看着她，很堅定地說：“不會。”

是他的三觀和人品給的底氣，是他的愛。

更是她自己的眼光和感受。

“什麽時候求婚？說了嗎！我跟霏霏要去當伴娘！”

江稚寧眨了眨眼：“還……不知道呢，看他吧。”

“至少也得畢業。”

現在年紀太小了，雖然到了法定年齡。

但江稚寧內心帶着一份期待在的，甚至還幻想着這份場景。

以及未來，跟他在一起的生活。

—

時光仿佛插上了翅膀，飛速地往前跑着，來不及給人反應的機會。

轉眼間，大三都快要過完了。

原本很讨厭學習的江稚寧，在他的影響下，好像也逐漸體會到了知識的樂趣。

她想繼續考研，在校園裏深入。

這幾個學期的績點一直保持在專業前三名，也有了江城大學的保研資格。

也有導師很看好她。

徐葉謙時而會給她分析學業道路，以及各種未來前景，雖然說已經有了江氏，不用擔心未來，她混吃等死也行。

但在一步步地進步，找到人生的意義的過程，好像更為快樂。

她發展了更多的興趣愛好，也不再是三分鐘熱度。

還選修了攝影課，時而拍些校園裏的景物給他看。

但沒拍過人。

或者說，只有拍他，才有靈感。

也不免有私下裏找她約拍，或者接近她的一些好看的小哥哥。

可卻激蕩不起任何內心的波瀾，甚至因為徐葉謙的存在，覺得那些人，總是哪哪兒都不完美。

她好像漸漸在找尋自我的路上，也明白了，愛是什麽。

不是三分鐘熱度，而是長久一生的陪伴。

是認定了那個人，就是唯一。

其他人，再優秀，也與她無關。

又是一個九月一號開學，江稚寧大四，在校園的最後一年。

心境也與當時有些不同。

看着一張張稚嫩青澀的臉，像是想起了自己的當初。

她拉着徐葉謙，讓他換上了跟當初一樣的白襯衫，去了相遇的那個食堂吃飯。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飯菜。

兩人相視一笑。

她眼底閃着天真爛漫，跑過去，笑意盈盈地問：“學長，能給個聯系方式嗎？”

他這次，沒回那一句“抱歉”。

反而彎唇說了聲：“好啊，女朋友。”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自己。

她拉着徐葉謙在校園裏閑逛着，看着一張張朝氣蓬勃的面孔，随口感嘆了句：“都好年輕的男大啊！”

“你看那個，身材一看就有腹肌，個子也高，精力也不錯。”

她只是改不了某些習慣，随口點評了一句。

沒想到，耳邊幽幽地傳來一道聲音：“寧寧是……嫌棄我老了嗎？”

好像，只要她敢點頭，某人就會破碎又橫吃飛醋。

後果不堪設想。

求生欲滿滿的江稚寧立刻舉起手，做發誓狀，盈潤偏圓的眼睛睜得很大：“絕對沒有！”

“我們學長風華正茂呢。”她眨了眨眼睛，掩飾心虛。

不過從他的臉看來，雖然畢業了兩年，可跟大學生沒什麽區別。

五官依舊精致立體，輪廓分明，穿上白襯衫的樣子，是很多人青春記憶裏的男神。

怎麽也看不夠。

她抱着徐葉謙的腰，擡頭親了一口他的下巴：“那你……回頭穿高中校服給我看？好不好？”

變成男高中生。

不過……可能會稍微有些負罪感。

江稚寧眼神飄啊飄的，試探地問。

都怪最近宋柚給她分享的一本18+小說，男主穿着校服do的樣子帥得有些過頭了。

看到徐葉謙，一時間勾的人心癢癢的。

他又天生氣質偏向清冷，又是學霸，高嶺之花，這buff不直接疊滿！

更帶感了。

誰知，徐葉謙一把掐住她的腰，把人扯進懷裏，低低地在她耳邊，刻意用磁沉又清朗的聲音道：“想看啊？”

“嗯嗯！”她頭點地比什麽都快，還帶着幾分期待，眼底閃着星星。

徐葉謙見小姑娘這幅色膽包天的模樣，沒忍住輕笑了聲：“也行——但得看寧寧表現。”

江稚寧長而卷翹的睫毛上下掃了掃，扯着他的手臂，軟聲軟氣地故意撒嬌：“徐葉謙，哥哥，寶貝，行不行嘛？”

多好的季節，正适合穿。

她幾乎又是各種稱呼都軟磨硬泡地叫了一遍，直直地把人喊得，耳垂泛紅。

徐葉謙輕咳了兩聲，最終還是應了她：“好。”

江稚寧眼睛一亮，歡呼雀躍地摟着他的脖子，就猛的親上了一口。

恰好印在他的唇角那顆痣那兒。

吧唧一聲，分外清脆明顯。

時光正好，我們相愛一場。

在這青澀的校園裏，在這溫暖的陽光下。

—

江稚寧今年畢業，寫論文的時候愁的頭發都快掉了，還有格式要求。

好在，有個學霸男朋友，幾乎是陪着她，給她從頭到尾的指導，糾正，以及一步步地完善。

在定稿的那一刻，有種渾身都輕松的感覺。

畢業典禮同樣定在了六月二十號那天。

和他當年一樣，像是時間的輪回重疊。

而徐葉謙的事業也已經再上一層樓，短短兩年，已經成了江城數一數二的游戲公司。

營業利潤也在一行新出頭的公司裏，斷層出現。

已經做到了海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項目，正在國外洽談。

“徐葉謙，我六月二十號畢業典禮，你能趕過來嗎？”江稚寧給他打着視頻電話，問道。

其實，內心還是有些期待的。

誰知，他眼下垂下一片陰影，有些歉意地說：“對不起寧寧，可能回不來了。”

“會遲到些。”

明明知道他在為了未來，做最後的努力，可聽到這兒，江稚寧還是有些委屈，畢竟這麽重要的日子。

她一下子就有些崩不住了，把視頻移開，沒讓自己的臉再露出來。

鼻頭一陣酸澀，她飛速地挂斷視頻電話，回複了一個字：【好。】

可卻忍不住低聲啜泣了着，還不滿地自言自語道：“又不來！”

“壞人。”

“我才不哭呢。”

“不想你來！”

她調整着情緒，又試了一下學士服，看着鏡子裏自己眼睛紅的跟個兔子似的，氣鼓鼓地。

電話突然又響了起來，以為是徐葉謙，江稚寧嘴上那麽說着，可心裏還是期盼。

她連忙跑過去拿起手機，看到名字不是他的那一刻，黯然了一秒鐘。

又很快接了起來：“沈與哥。”

電話那頭傳來低磁性感的聲線：“嗯。”

“不邀請哥哥，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嗎？”

差點忘了！

江稚寧立刻找補：“當然是要的，這不是還沒來得及打電話，沈與哥就打過來了嗎？”

她嘿嘿笑着，“你明天來的話，我們學校絕對好多小姑娘問你要微信。”

畢竟，她家沈與哥長那麽帥，桃花眼比徐葉謙還勾人。

又玩世不恭一副風流浪蕩的模樣，最招小姑娘了。

沈與低低地笑了聲：“覺得哥哥這麽受歡迎？”

“嗯！當然了，沈與哥，你是不是對自己的魅力，沒有清晰的認知？”

“本來是沒有的，但阿稚這麽一說，有了。”

他像是随口一問，又帶着幾分漫不經心：“那我們阿稚喜歡嗎？”

沒人發現，電話那頭的人，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握着手機的手心微微用力，掩飾着內心的真實情緒。

江稚寧理所當然地說：“當然喜歡啊。”

“你是我哥，怎麽可能不喜歡！”

她又補充了一句，說這話的時候還帶着幾分自豪，以及小女生對于哥哥的依戀和信賴。

空氣安靜了好幾秒鐘。

沈與才扯唇輕聲說：“嗯，我是哥哥。”

不知是重複告訴自己，不要越界。

還是在克制心思。

但江稚寧絲毫沒有意識到，還很歡喜地問：“那我會有畢業禮物吧？”

“我要獨一無二的！”

收禮物最開心了。

沈與唇角輕掀：“當然。”

她重要的時刻，他怎麽可能錯過。

哪怕，這輩子只能以哥哥的身份。

也知足了。

電話挂斷的那一瞬，江稚寧還在想，看吧，你不來，我有其他哥哥和家人會來。

又不是非得他來不可。

只是，想着想着，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

滿腦子都是那個工作狂。

翌日清晨，她怨氣沖天地睜開了眼睛，黑眼圈還分外明顯。

池霏滿是擔憂地問：“寧寧，你昨晚沒睡好嗎？”

“有些激動，不舍得畢業，想你們。”江稚寧某些方面，也是自尊心和面子格外強烈，不承認在想他，吸了吸鼻子說道。

但不舍得分離也是真的。

她們共同相處了四年，習慣了有彼此的生活，各種歡笑打鬧。

記錄着青春的點點滴滴。

“我們今天多拍點照片！”

“好，先化個妝！美美的。”

什麽徐葉謙，通通都抛之腦後去。

她認真地給自己化着妝，尤其遮掩了一下黑眼圈，穿着一身學士服，按照群裏班長發的，他們班的順序，在大禮堂門口那兒排隊。

依舊如兩年前一樣，院長挨個給大家撥穗，每個班級念到名字的上臺去。

背景音樂是畢業季經常會放的一首歌。

《鳳凰花開的路口》。

有人不自覺地跟着哼唱了起來：

“時光的河入海流

終于我們分頭走

沒有哪個港口

是永遠地停留

腦海之中有一個鳳凰花開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大學了，幾乎班裏同學認不全，可跟舍友，以及社團裏一些朋友之間的友誼，還是分外不舍。

更不舍得的，是自己四年的青春。

江稚寧在走上臺的時候，還有些恍然。

仿佛大一入學就在昨天，可一轉眼，竟然要畢業了。

她對着院長鞠了個躬，儀式舉行完走了下來。

大家都跟三五好友，一同在校園裏各個角落拍照，記錄着青春。

江稚寧正拍得歡快，也一時間忘記了某人不來。

可下一秒鐘，突然間——

宋柚大聲喊了一句：“surprise！”

下一刻，穿着白色西裝的男人走了出來，手裏拿着話筒，捧着花，正式而又得體。

江稚寧怔愣住了，還沒回過神來。

不是說……回不來，來不及的嗎？

怎麽會突然出現了。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感受到幾分疼痛，才意識到不是在做夢。

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你……來了。”

壞人，故意騙她。

可還沒等她繼續控訴什麽，耳邊就響起了熟悉的旋律。

“也許你不會懂

從你說愛我以後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我願變成童話裏你愛的那個天使

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們會像童話故事裏

幸福和快樂是結局……”

是《童話》這首很經典的老歌。

她猛然間想起了，曾經的充滿幻想少女時代，她刷到過一個求婚的視頻，收藏點贊，還在底下評論了。

【嗚嗚嗚好浪漫啊！以後，我也要男朋友唱這首歌，向我求婚！】

她那段時間，一直在重複地聽。

好像，她曾經十幾歲的年紀幻想的白馬王子。

出現在了眼前。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清冷的臉上染笑，單膝下跪，很虔誠而又充滿愛意地問出了那句：“江稚寧，你願意嫁給我嗎？”

“你曾經說，想讓男朋友唱《童話》求婚，我來實現你七年前的夢。”

他真的……看到了刷到了。

幼稚的少女白日夢。

原本以為這種場景看多了，她不會情緒激動的，可真正自己面臨的時候，還是會感動得想流眼淚。

周圍一些同學，充滿善意的眼光，還笑着起哄：“答應他！”

“快答應他！”

江城大學的高嶺之花，雖然畢業了，可他的傳奇，一直在學校的表白牆貼吧，以及光榮榜上挂着。

也在，很多老師的口中被講述着。

學弟學妹們，沒有不認識他的。

也都在衷心地祝願着幸福。

江稚寧低眸，撞上了他的視線，她彎了彎眉眼，露出頰邊的小酒窩，很大聲很用力地回應着他：“好。”

戒指戴在手指上的那一刻，像是在做夢一樣。

他把嬌豔欲滴的紅玫瑰遞過來，映襯的少女容顏絕色，紅撲撲的，充滿着明豔和歡喜。

他們在初識的校園裏相遇。

同樣，在這裏許下一生的承諾。

遇見你的那一刻。

世界都閃亮了起來。

宇宙在開花，我們永遠熱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