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沐遙是裴景臣的高中同學。

裴景臣對這家夥喜不喜歡不知道,反正絕不讨厭就是了,至于沐遙,就差沒把裴景臣的臉紋在心髒處昭告天下了!

說起沐遙的身世也足夠狗血。他是沐家的私生子,他爹婚內出軌他媽,還弄了個假身份玩起偶像劇爛梗,後來未婚懷孕有了沐遙,正室捉奸,他爹暴露,他媽氣急帶球跑,一跑就是十多年,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後來正室被這對狗男女氣得病故,她媽被他爹十多年的不離不棄所感動,小三上位嫁入豪門,沐遙也搖身一變從工薪階層的窮小子變成了財閥家的小兒子。

且說沐遙還是窮小子的高中時代。他長的很漂亮,不是吳慮那種男生女相,而是看一眼就很驚豔的雌雄莫辨。加之他鋼琴彈得很好,音樂家氣質有了,慣穿白襯衫,細皮嫩肉小翹臀,唇紅齒白蜜桃唇,buff疊滿,整個一我見猶憐的小仙男。

裴景臣也會彈鋼琴,沐遙教的。

彼時,遠在貴族私立高中的蘇清詞咬牙切齒,恨不得雇一夥人套他麻袋。

幾年不見,沐遙看蘇清詞還是本能怯弱。蘇清詞有種氣場,安靜的時候憂郁美好,冷臉的時候也足夠滲人。

哪像蘇清詞性格陰郁敏感,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小仙男溫柔善良,平易近人,謙虛有禮貌,即便後來鹹魚翻身成豪門公子哥了,也沒有擺架子耍大牌,反而更普度衆生了,人人愛他寵他憐惜他。

蘇清詞從不否認自己是個壞的,就好像他不顧裴景臣感受,多次當他面罵沐遙是個心機婊白蓮花。

可笑,蘇清詞連吳慮都會嫉妒,容不下,更何況變本加厲的沐遙。

沐遙說起話來溫聲軟語,哭起來梨花帶雨,能在蘇清詞輕輕碰一下(還沒碰到)的時候、摔出360度托馬斯回旋空中轉體三周半,然後嘤嘤一聲“他沒推我是我自己沒站穩”。

就裝可憐賣慘這點,蘇清詞都得喊他一聲“教授”。

張浩南護着沐遙的背,像對待一尊秦始皇時期的古董花瓶:“蘇清詞你看你,吓着遙遙了。”

遙遙?

蘇清詞微愣,在心裏一樂。幾個意思?沐遙喪心病狂給裴景臣下藥不成,現在跟張浩南有一腿了?真是這樣的話,那蘇清詞更看不起他了。裴景臣和張浩南,一天一地,這品味降級也太多了吧!

蘇清詞冷笑道:“确實,都快被我吓成瘟雞了,還不帶回床上哄哄。”

沐遙小臉煞白,襯得葡萄粒似的眼眸水靈靈的。

蘇清詞一陣反胃,起身去了洗手間。

用冷水沖了把臉,蘇清詞望着鏡中的自己,忽然湧出更多反胃的感覺,他拼命吞咽将不适感忍下去,閉上眼睛。鏡中身着黑襯衫的年輕男子,送去出道可以僅憑顏值一躍成為內娛頂流,可蘇清詞本人卻難以直視,只看見醜陋二字。

他跟沐遙半斤八兩!

那天是裴景臣的生日。

當時的沐遙已經是豪門流落在外的真少爺了,執意請客為裴景臣慶祝,十分鋪張高調的将地點選在了水木芳華。裴景臣是拒絕的,但沐遙哭唧唧,軟硬皆施的把飯局愉快的定了。

過生日嘛,自然要邀請壽星的好朋友聚會,人緣好的裴景臣兄弟很多,滿滿一包廂,包括不請自來的二皮臉蘇清詞。

衆人舉杯歡聚祝賀裴景臣生日快樂,順便恭喜沐遙認祖歸宗。

人很多,很熱鬧,裴景臣作為主角都要一一顧及到,蘇清詞插不上話,也不想在這種嗚嗚泱泱的環境下送裴景臣禮物,借口去衛生間,打算等聚會結束後,他跟裴景臣面對面時單獨再給,還能順便說些話。

蘇清詞準備的是一枚向日葵胸針,沒有賣的,他特別向國外某著名設計師私人定制,全世界僅此一枚。

只有這樣特別的禮物,才能配上獨一無二的他。

蘇清詞想象裴景臣收到胸針時開心驚喜的樣子,忍不住笑得滿足,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忽然,衛生間外的走廊裏傳來沐遙的說話聲:“有用嗎?”

回話的是水木芳華的經理:“沐公子放心,咱這兒能用差貨嗎?一顆就行,如果想猛一點就兩顆,放心大膽的使,沒有副作用,對身體也無害。”

蘇清詞看見沐遙從經理手中接過一小包東西,神情慌亂,手也在抖。

蘇清詞一時之間懵住了,沒反應過來。回到包廂時,衆人正嗨着,沐遙比蘇清詞晚兩分鐘回來,雙手捧着一瓶紅酒,說是59年的拉菲,頓時引起滿屋人争先恐後的品嘗。沐遙說別急,他來倒酒,于是背對着衆人将紅酒開封,又拿了高腳杯,期間有人跟他說話,他也笑容滿面的應對自如。

蘇清詞坐回自己的位子,有裴景臣的大學同學跟他打招呼,他嘴上心不在焉的應着,餘光忍不住窺視沐遙的一舉一動。

他看見沐遙把一粒白色藥片放進其中一杯紅酒裏,再端起這杯紅酒遞給裴景臣:“先給壽星,生日快樂。”

沐遙當一朵白蓮花小打小鬧的還行,一來真的比如給人下藥這點就慫了,他不敢做壞事。遞酒杯的手哆哆嗦嗦,臉色也因為極度的緊張而發白,破綻百出。

不等蘇清詞出聲,立即有小仙男的追求者奉上關心,一句“沐遙你怎麽了”就讓做賊心虛的小仙男原形畢露,渾身一抖,紅酒灑了,高腳杯也碎了。

裴景臣也問他怎麽了,沐遙顧左右而言他,慌亂的說沒事:“我沒拿穩,再給你倒一杯。”

沐遙手忙腳亂的過去重拿杯子,這次手抖得更厲害了,亂七八糟的完成第二次下藥,他卻不敢遞。與此同時,蘇清詞起身說幫忙,沐遙這下徹底不敢了,把那杯下了佐料的紅酒往邊上推了推,犯罪未遂,渾身虛脫,尋了借口出去透氣。

蘇清詞和兩個同學一起分紅酒,分到最後少了一杯,同學回頭看見臺上角落裏那杯“忘了拿”的紅酒,說一聲“這兒有”,然後把紅酒端給了壽星。

剎那之間,他心跳加速,有惡魔在耳邊低語蠱惑,他沒有制止,眼睜睜看着裴景臣接過酒杯,在衆人齊聲的“二十一歲生日快樂”高呼中将嘴唇貼上杯沿,一點一點的喝了紅酒。

後來衆人散去,裴景臣坐在原地搓揉着眉心,好像因為酒精過度造成的眩暈,讓他一時懊惱不該貪杯。

蘇清詞把礙事的無關人等打發走,只留自己一人在包廂裏守着他。

很靜,蘇清詞幾乎能聽到他炙熱的心跳聲。他說:“走吧。”

蘇清詞點頭:“好。”

裴景臣才走出包廂幾步就藥勁兒上頭了,蘇清詞從背後扶住他,身體接觸的那一瞬間,裴景臣渾身顫抖好似觸電,猛地反手握住蘇清詞的腕骨。他掌心的溫度,熾熱如烙鐵,讓才十九歲的蘇清詞既緊張又害怕,更有一種讓他為之顫栗的“偷”的興奮。

裴景臣說:“好熱。”

蘇清詞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見:“我要個房間,你休息休息。”

裴景臣沒吱聲,蘇清詞不管他是沒力氣吱聲還是怎樣,全部歸于同意二字。

再後來,水到渠成。

一個心懷不軌的男人,和一個被下了藥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男人,同在一個密閉的環境下能做什麽事?

那是蘇清詞認識裴景臣有史以來,第一次見他發狠。

他被裴景臣鎖住後腦,按在門框上肆意攻擊,掐着他的脖子質問:“你一定要這樣嗎?”

裴景臣又不傻,到這時候了,怎麽可能想不到紅酒裏有貓膩。但是蘇清詞沒有解釋,也沒必要解釋。解釋什麽呢,說我沒給你下藥,下藥的是沐遙?

确實是沐遙倒的酒,也是沐遙下的藥,就連端酒給裴景臣的也是別人,蘇清詞從頭至尾一手沒伸,連酒杯的杯沿都沒碰到。

把自己摘得多幹淨啊!

蘇清詞自認不擇手段,但還遠不到無恥之尤的地步,畢竟他沒有想往外摘自己。

他很矛盾,明知這樣不對,卻還是順水推舟,縱容沐遙的所作所為而知情不報,樂見其成。甚至因為沐遙的舉動茅塞頓開,感到醍醐灌頂,原來還可以這樣,怎麽我沒想到呢?

美其名曰一句太愛裴景臣了,就能做出這種連他自己都不齒的下三濫的事情。

他達到目的了。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本就無以為報,卻酒後亂性讓恩人失了身。甭管誰對誰錯,也別扯那些因為所以,脫褲子提槍的是不是你?你就說,是不是你?

裴景臣是個正人君子,他自然要承擔起責任,跟蘇清詞在一起。

蘇清詞再看一眼鏡中人。他最終還是活成了自己讨厭的樣子。

裴景臣造的什麽孽,遇到的都是他們這種內心陰暗,不擇手段的神經病。

不,他遠比沐遙更可恨。沐遙再卑鄙,頂多算作案未遂。而他蘇清詞借花獻佛,好處占盡還獨善其身,更顯陰險無恥。

蘇清詞全部都承認,早在他放任裴景臣飲下紅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無藥可救了。蘇清詞沒想過又當又立,他創下的因,自己心甘情願的承受果,被裴景臣視為卑鄙小人,徹底失去他的信賴和本就不多的好感,萬劫不複,全都活該,罪有應得。

後來,他将向日葵胸針送給裴景臣,說出那句遲到的生日快樂。

裴景臣直接把胸針從窗戶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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