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157章

五條悟跟夏油傑火了。

不是大的那一對, 他們已是咒術界的頂流了。

是傳說中的私生子們。

私生子們的身份反轉了反轉又反轉，普通人到咒術師間有壁，普通咒術師到特級更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五條悟的反轉術式還沒開大，操縱特級咒靈的夏油傑展現霸者之姿。

因賞金紛至沓來的詛咒師們又避之不及，五條老師給詛咒師們留下的心理陰影又重現了。

總監人大罵五條悟與五條硝子的欺騙，又三令五申将新生代的三人組帶給他們看看，五條老師哪能答應, 吐舌頭嘟嚕嚕做鬼臉，意思是：管你們呢。

暗地裏的羂索也蠢蠢欲動, 評價小夏油傑的實力，他換軀殼也是講究成熟度的，得将術式開發到極致才行，小夏油傑肯定不如大的那個, 以防萬一還能做替補呢。

內心又暗嘆這時代啊, 雖不如他向往的平安京, 也盡出奇葩，六眼與天與咒縛放當年都是威震一方的強者, 無下限與咒靈操術這等一個時代只有一個的術式也成打批發。

要變天了嗎？

這樣想着, 正欲去看小夏油傑等人的羂索卻接到一個令他猝不及防的消息。

薨星宮, 被攻破了。

……

黃色警戒線包圍已成廢墟的都廳大樓，遠在神戶祓除咒靈的五條悟被一通電話千裏迢迢調來, 新幹線極馳加無下限瞬移，頃刻間到事發現場。

殘穢倒映在六眼，如黑夜中的啓明星。

“五條先生。”伊地之被遠抛在身後, 在此的輔助監督對五條悟如供奉天神，說話都要屏息斂目, 生怕呼出來的氣聲太大把人冒犯了。

“綁走天元的詛咒師是……”

是的，沒錯，剛才他們的人已下去确認過，天元大人失蹤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薨星宮是天元的活動範圍，在此大鬧堪稱是在咒術界的心髒上動刀子，詛咒師陣營只有那一位敢。

五條悟緩緩點頭道：“是傑。”

夏油傑的殘餘咒力，一千米外他都認得出。

輔助監督倒吸一口冷氣，早猜到與從他人口中實錘是兩概念。

“天元大人……”是遭遇不測了吧？

五條悟說：“我先下去看看。”

縱身一躍就地板下的破洞深入盤根錯節的地下。

薨星宮實在太大了，正如它的主枝是深入地下的巨型禦神木，宮殿的構造也如此，四通八達的甬道如同樹的觸須，向四處延伸。

日本境內幾大結界，籠罩整個國度的玻璃罩子是由幾株禦神木做錨點定下的，東京、大阪、京都之類的重要城市，又有保護古建築或心髒地區不受咒靈侵蝕的二重乃至三重結界。

薨星宮通到哪，保護的範圍就延伸到哪。

于是乎，東京高專雖建立在薨星宮的心髒之上，卻并非只有這一個出口，剩下的出口隐秘而狹窄，甚至只是某個廢棄已久的聚錢箱、小佛堂等等。

夏油傑、教宗大人是從政府某棟偏遠建築物下去深入薨星宮的。

五條悟向下墜落，追蹤殘穢補全前因後果。

他太了解夏油傑了，從他殘留的行動軌跡中足以腦補他的全部動态，一開始肯定是好奇，自己從只言片語中透露的總監會的老橘子阻攔他見天元大人勾起了夏油傑的好奇，他修煉多年，政治技能點得比自己高多了，也很了解老橘子們的行動模式，欲蓋彌彰是這群人的代名詞。

不過是提了老橘子們動靜奇怪，不讓他見天元大人，就被夏油傑發現了端倪，于是無論如何哪怕觸動結界被咒術界追捕也要一探究竟。

他還是聰敏的，選擇五條悟不在的時候，更別說三人才見了一面，在羂索的問題上達成共識，就算是五條悟也會放松警惕片刻。

不過扪心自問，他沒猜到夏油傑的動作嗎？

不，就因為他知道一旦被對方知曉，他一定會收複身為咒靈的天元，才不願意道出全部實情。

五條悟的嘴唇繃成一條直線，他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幅幅畫面：任憑天元左躲右閃也沒躲過夏油傑的追蹤，身負不死的術式除卻咒靈操使沒人能對天元大人造成威脅，這還是在對方咒靈化的前提下。

他也沒想到找上門的是世上唯一的咒靈操使，初壓根沒升起警惕心，只以為來者是宵小。

待碰面卻遲了。

夏油傑看過這麽多咒靈，哪裏看不出天元的狀态，他甚至哂笑着說出了五條悟一模一樣的只有他們才說得出的話：“真變成喪屍暴龍獸了。”

奈何在場無第二位觀衆，可以将他的話帶給五條悟。

之後就是一條龍收複，天元在他手上褪去咒靈的形态，化作一顆咒靈玉，這也徹底昭示着，咒術界的保護傘，日本神秘的維系者消亡了。

此外……也為百鬼夜行中夏油方勢力的勝出增加一枚籌碼。

……

夏油傑精疲力盡回到盤星教內。

探薨星宮是他一人之決定，盤星教招募的咒術師實力與他不可同日而語，貿然帶上也是礙手礙腳，只有自己一人才為最安全。

他想不到會有如此大的收獲，此外天元活過不知多少年，是個千年的老妖怪，他幻化成的咒靈玉之腐臭聞所未聞，又因過于龐大的咒力與信息而給他帶來壓力。

有點疲憊，卻把天元收複了。

還沒來急把人放出來盤問，此時天元已是他的所持咒靈，百問百答，他不僅想知羂索的信息，還想知道守護日本千年的天元如何看待咒術師與人類的關系。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教內，卻見麾下的咒術師多在場，強打精神招呼道：“怎麽了各位，都聚在這？”真是難得一見的畫面。

米格爾站在最前方，以複雜的眼神打量夏油傑，他快給變化轉瞬即逝的現實給整懵了，這怎麽回事，你兒子到底有咒力還是沒有，看你說他沒咒力的樣子真情實感，難道說是給五條悟跟家入硝子聯合欺騙了？那真是純純大冤種。

如果不是，打一開始就知曉對方不是猴子，幹嘛配合撒謊，這已不是普通戲精了吧。

除卻跟夏油傑深入交流過的米格爾，剩下人都不知這百轉千回的劇情，還停留在要求夏油傑将孩子帶來看看被嚴厲拒絕，可此一時非彼一時，他們愛護孩子，隔壁的五條悟不講武德。

“教宗大人五條家欺人太甚，看護少主不利引他被追殺，壓根不是真心實意的。”

“少主少年英才冷酷無情，一看就是繼承大業的好苗子，不若将他引入正軌。”

夏油傑：？

冷酷無情？

對詛咒師的狠手直接被美化成殺伐果斷了。

菜菜子美美子等人也對長着夏油傑臉的弟弟很好奇，她們充其量是夏油傑的養女，深深崇拜教宗大人，此時有個教宗的血脈親人，是萬不可能升起嫉妒之心的，趕着适逢他還來不及呢。

都一個勁催促說要把人接回來。

夏油傑還在推辭：“大業當即直接将孩子接來不合适，成年人間的恩怨不應牽扯大下一代，等我們打敗五條悟創立新世界，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有人說夏油傑愛護孩子，更多人則認為他的優柔寡斷會錯失一重大戰力，那可是有特級咒靈的孩子，在咒術界已不是孩子了，是一級咒術師，他們一群菜雞捆一塊都不夠小夏油傑打的。

還想說什麽，教宗大人不耐煩聽，他對下人有掌控力，從笑眯眯的彎彎眼一鍵切換睜眼就沒人敢說話了。

夏油傑看似有禮貌道：“今日做了些大事，略感疲憊，明日再議。”說着把辦公室門口沉重的木門一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說來有趣，號稱根源追随到千年以前的盤星教幾乎沒有日式建築，采用西洋辦公大樓，在夏油傑穿上袈裟前，教祖各個西裝革履如黑手黨教父般脖子上挂細長條挂。

也就夏油傑與衆不同，複古。

好容易獲得獨立空間，終于将天元放出來了，特級咒靈都有靈智，甚至有聰明的，譬如夏油傑很喜歡用的特級過怨咒靈化身玉藻前，對方狡猾得像一只狐貍，說話婉轉又好聽。

可夏油傑不喜歡化身玉藻前，他對咒靈一視同仁的厭惡，假設說厭惡猴子還是他後天得出的結論，那讨厭咒靈就是刻在咒術師DNA上的，故此試圖将咒靈與人結合的加茂憲倫才會為咒術界驅趕。

“區區咒靈，裝什麽人的樣子呢。”夏油傑這樣想着，把化身玉藻前的智慧抹去了，只剩下戰鬥的本能。

天元，只要他想對方也能成為一具傀儡，但思即他在過去的幾百上千年都是咒術師，夏油傑把智慧還給他。

這對天元來說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他已經不算活着了，卻認為自己活了，清晰地知道倘若沒有被夏油傑收複，他一定會竭力避免這種被人控制的行為，可現在，他內心卻生出奇妙的服從感，認為這沒什麽。

理智上告訴自己，他已經是傀儡啦，情感上卻不認為。

夏油傑的第一個問題依舊是羂索，他問：“你認識羂索嗎？你是怎麽回答悟的。”

天元大人說：“認識，他是我在平安京時代的好友，我也是這樣跟五條悟說的。”

夏油傑的下一個問題頗具技巧性：“有什麽事你沒跟悟說的嗎？”

天元大人說：“我隐瞞了羂索狂妄的夢想，即便不知現在他是否還保持着幻想。”

沒等夏油傑問為什麽隐瞞，感受到他一個念頭的天元大人就倒豆子似的說出來了。

他講：“我這樣活過千年的怪物已經不算人了，聽說有人與自己一樣在人世間掙紮了這麽久，也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基于稀薄的同病相憐。

夏油傑：“……”

不置可否，他認為天元的想法很可笑，按照未來碎片，這名朋友可不像他，是一名雄心勃勃的野心家，跟消極避世的天元不同，他或許在謀劃大事件呢。

“狂妄的夢想是，羂索一直希望重回平安京。”

“什麽？”夏油傑沒能理解。

“重回百鬼夜行，充滿了咒術師與咒靈與奇跡的時代。”天元大人說，“促使人類的第二次進化，讓普通人也都成為咒術師。”

*

夏季的末尾，秋老虎來襲，白日炎熱寧靜的夜晚卻不同，風帶着絲絲縷縷的涼意。教宗大人從盤星教的标志性大樓中出來，這裏靠近東京灣，他坐在海灣邊的堤壩上，看遠處平靜的海，也眺望月明星稀的晴朗的天。

多少見啊，光學污染早已覆蓋東京的每一片土地，可今天的月亮卻那麽圓、那麽亮。

他忽然覺得有些嘲諷，回到當年九十九由基與他的對話，從根本上解決咒術師的困境的原因療法有兩種，其一所有人都有咒力，其二所有人都是咒術師。

如果未來，使用他身體的羂索真的像天元說的那樣，目的是讓去日本境內所有人都變成咒術師，不就令人啼笑皆非嗎？

兜兜轉轉，他與羂索的目的竟然是相同的，只是他做的是減法而羂索做的是加法。

那麽，要協助羂索嗎？

或者說，他真的同意加法嗎？

夏油傑思考了很多，也想了很久，他回憶自己的過去，這些年他幾乎沒有幹過這件事，因對帶領着盤星教往下走的他來說，是只有未來沒有過去的，沉溺于過去讓人軟弱，也會讓他下意識地回首自己的對錯。

但現在，他不得不思考了。

他得出結論，自己當時并非是為要全人類進化，世界上所有人都變成咒術師而努力的，他厭惡的猴子是迫害少數咒術師的普通人，那如果普通人變成咒術師，由猴子變成人，他們的罪就能一筆勾銷嗎？

當然不能。

說到底，他走上建設新世界道路是帶着情緒的，帶着對産生負面面情緒而害了咒術師的猴子的怨恨。

他能同意讓猴子們全體進化嗎？

通過這種方式，迂回地達成理想。

夏油傑：“……”

“喲。”打斷他思考的是一陣熟悉的，他不回頭都能判斷出來者是誰的氣息。

五條悟還是那麽大大咧咧的，他在夏油傑身旁的石墩子上坐下了。

夏油傑雙手超在袖子裏，他真風雅啊，一副挺直了腰脊背賞月的姿态，跟齁背塌腰的五條悟相比，真不知道誰才出生大家。

他先發制人道：“我還以為你會一發蒼直接打來呢。”夏油傑說，“畢竟我犯下了彌天大罪不是嗎？”

五條悟托腮：“以咒術界的道理來看你已經能被判死刑兩百次了，殺死天元大人的罪過肯定沒有屠村高吧。”

夏油傑：“被總監會的老橘子們聽見可是要咆哮的哦，悟。”

人與人的價值可不是這樣衡量的，在那群老家夥心中殺死兩萬個普通人都不如一個天元大人吧。

五條悟“哈”了一聲道：“誰在乎他們。”他平時前方，甚至沒有摘下他的繃帶，這兩次見面，五條悟都沒有讓夏油傑看見他的雙眼。

連表情也猜不到了。

“你也沒有直接放出天元大人啊。”

五條悟說。

夏油傑：“……”

五條悟撇嘴道：“我了解你，傑，你這種古板的家夥講究儀式感，說12月24日就一定會12月24日發動戰争，一天也不會偷跑。”

“天元大人的問題是我輸了，誰知道他真變成……”

夏油傑接話道：“喪屍暴龍獸？”

五條悟：“你還記得啊。”

夏油傑：“我又不是老年癡呆。”

沉默。

迎着倒映在海面上的巨大月亮，五條悟問：“所以你從變成持有靈的天元大人口中問出什麽了嗎？”

夏油傑：“—— ——”

嘴唇開合。

他究竟是說了，還是沒有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