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四月份正是亂穿衣的時候，昨天還燥熱的天氣，到了今天就被雨水降了溫。安以誠感覺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勉強被涼爽的天氣安撫下去了一點。

公共課上打了第三個哈欠之後，安以誠終于撂下了筆記，手肘戳了戳楊林樨，低聲道：“木頭，知不知道什麽牌子的耳塞好用？”

“嗯？我給你發鏈接。”楊林樨把筆記最小化，打開購物軟件，“你耳塞又掉了？”

這倒沒有，只是抵擋不住千軍萬馬。安以誠也懶得解釋：“嗯。而且之前那個牌子感覺不是特別隔音，正好換一個。”

“那你試試這個，隔壁班那個神經衰弱的老張傾情推薦。”楊林樨把鏈接發過去。

安以誠立刻下了單。但願管用，不然他很快就要變成“那個神經衰弱的老安”了。

過不多時雨也停了，沒有了淅淅瀝瀝的噪音，安以誠感覺自己的神經得到了很大的舒緩，具體表現為常靖頤發來消息時他沒有立刻拉黑。

常靖頤：“上午好，超級英雄實習生同學！準備好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技能培訓了嗎？”

安以誠：“沒準備好。我在上課。”

常靖頤：“[表情-失望]”

安以誠見聊天框安靜下來，便收起投影屏，枕着手臂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兒。結果十秒過後，手環又嗡嗡震了一下。

常靖頤：“現在呢？”

安以誠：“。。。？”

常靖頤顯然想要盡早讓安以誠掌握超級英雄的必備技能。畢竟現實生活可沒有新手保護期，事故和災難随時可能找上門來，這時候超級英雄不僅是保護者，更是人們的精神支柱。很難想象，如果CH突然消失，江城會是怎樣一幅光景。

安以誠嘆了口氣，最終跟常靖頤約好在下午的課程結束後就開始學習使用超能力，順便把自己的課程表也發過去一份，讓常靖頤自己查看可以預定的時間。

安以誠：“不過地點要選在我學校附近。宿舍關門前我得回來。”

常靖頤：“[表情-OK]”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安以誠轉向楊林樨，打算跟他說明自己要單獨行動了：“木頭，今天下午......”

“是啊，我可是我們漢語言二班的學委，你大可以相信我的能力。論文的事盡管來問我！”楊林樨正跟站在過道的女生說話，笑得一臉燦爛。

這個同學很面生......安以誠辨認着。這節公共課，我記得是跟機械學院一起上來着。好小子，就十分鐘課間還想着搭讪呢？機械學院的男女比例都7:1了，這麽硬撩不怕引起班裏男生的公憤嗎？

安以誠笑眯眯地湊近，越過楊林樨跟那女生搭話：“同學，你可不要被騙了哦。他不是什麽學委，也沒寫過正經論文。喏，我們班的學委在那兒，第二排白衣服的女生。真的有問題的話可以去跟她聊聊。”

女生與同伴相視而笑，走開了。

“哎哎，不是，我也可以的......”楊林樨挽留無果，眼睜睜看着那女生走遠，懊惱地趴到桌上，“終究是錯付了！阿誠，你怎麽能斷送你兄弟的桃花運呢！”

安以誠見得逞，好整以暇地坐正了，翻出公共課筆記的文件夾：“人家女孩子是要搞科研的，論文可不能亂寫。我只是給她指條明路。”

“我的能力你還信不過嗎？”楊林樨偏頭瞪他。

“信得過，太信得過了，連老師都誇贊過你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安以誠真摯道，“所以不要去禍害我們國家未來的棟梁了，好嗎？”

常靖頤：“[圖片-模糊的殘影]”

常靖頤：“江城大學的天鵝會咬人！”

安以誠：“你已經到了？我馬上下課，你可以到樓下休息區坐一會。”

常靖頤回複了一個“OK”，收起通訊手環，把懷裏毛茸茸的天鵝幼鳥放回草地上，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絨毛，轉身往教學區域走去。

常靖頤以前就在附近上學，也來江城大學玩過，但到底是對地形不太熟悉。他找到了教學樓，卻沒瞧見休息區，就向恰巧經過的學生問路。

“同學，”常靖頤微笑道，“請問一下，休息區在哪裏？”

那女同學給他指了路，又熱絡地攀談：“你是哪個學院的啊，是留學生嗎？不過你的中文說得真好。”

常靖頤的眼睛是綠色的，這遺傳自他遠在E國的媽媽，但他自認為長相并不非常像外國人。不過既然認錯，不如将錯就錯好了——常靖頤笑得更燦爛：“對啊，我是漢語言學院的留學生，特地來學中文。看來學習成果還不錯？”

他借用安以誠發來的課程表，竟然真的唬住了這個同學，有來有往地聊了起來。

安以誠就在此時走下了樓，沒想到看見常靖頤站在大門口，竟然還在跟人閑聊，很是自然地混入了校園環境中。安以誠放慢了腳步，本打算等那邊對話結束再過去，超凡的聽力卻讓他聽到常靖頤在用留學生的身份跟女同學侃侃而談，把人逗得咯咯笑。

今天一個兩個都怎麽回事，就算是春天來了也不至于這麽情難自已吧？

安以誠無奈地搖了搖頭，轉念一想，又勾起嘴角，邁步走上前。

“常同學，真巧啊。”安以誠拍了拍常靖頤的肩，看上去像是偶遇了熟人，“又在課餘時間練習口語呢？”

常靖頤看向安以誠，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順勢說了下去：“下午好，安同學。我只是在問路，但這位樂于助人的同學真的很善良，還給我推薦了不少食堂的美食。”

他講話突然拿腔拿調起來，就像真的對這門語言不太熟練似的——昨天他就薪資問題讨價還價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安以誠險些沒繃住笑出聲，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對旁邊的女生打了個招呼。

女生也禮貌地點頭，然後看向常靖頤：“既然你的同學來了，我就先走了？”

常靖頤還沒開口，話題倒先被安以誠截胡了：“不用在意我，你如果不着急的話，就先聽他把話說完吧。哎，常同學，你今天的口語任務是多久來着？一個小時？”

女生的眼睛張大了些。

“嗯？有這種事嗎？”常靖頤作出一副記性不好的樣子。

安以誠微笑道：“好了，糊弄作業可以騙騙老師，但是可別連自己都騙了。你的日常交流還差點火候，還是認真練習吧。正好我接下來沒什麽事，幹脆陪你一會兒，幫你糾正措辭。”

常靖頤樂了：“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呢？”

安以誠維持着标準的禮貌微笑：“都是‘同班同學’，不用客氣。”

“那個，”女生忽然出聲了，“不好意思啊，我還有事……”

她甚至沒有找出一個完整的理由，退開兩步轉身噠噠噠跑走了。安以誠的眼睛向常靖頤這邊轉了轉，眼神中透着幾分狡黠：“看來超級英雄的魅力也一般嘛。”

常靖頤看着安以誠笑彎的眉眼，忽然聯想起自己用于僞裝的狐貍腦袋——總感覺有幾分神似。

常靖頤撇撇嘴：“怎麽就這麽把人吓跑了？好不容易有一次被認成大學生，我想多聊兩句過個嘴瘾也沒什麽問題吧？”

安以誠上下打量了一圈常靖頤：“也是，起碼比木頭好點。”

常靖頤揚起半邊眉毛：“這聽起來可不像是誇人的話。”

“那是我同學的外號。”安以誠簡短地解釋道。惡作劇的短暫快樂過去後，他終于想起自己是來加班的，心情不可避免又沉重了起來。

“你說的那個什麽......‘技能培訓’？”安以誠頓了頓，“難不成你真的是外國人嗎？”

用詞也太土了。

“算是半個。我媽媽是E國人，但我從初中開始就在國內生活了。”常靖頤解釋道，指了指自己的綠眼睛，“好看嗎？這是我媽媽的。”

好看是好看，但是聽着确實有點驚悚。安以誠懶得糾正他的用詞，說回正題：“直接說吧，我需要做什麽？”

“是這樣的。”常靖頤翻出自己備課的教案，娓娓道來，“超級英雄其實是個門檻很低的職業，只要有超能力都能做。”

新概念門檻低。安以誠努力點點頭，示意他接着說。

“但是超能力的獲得和熟練使用并不是同時的。我當初剛剛擁有超能力的時候，花了很久才學會與它共處，把它作為自己的工具和武器。所以，”常靖頤雙手叉腰，認真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會做你的超能力老師，把我的經驗全部傳授給你，讓你少走彎路，盡早掌握超能力的使用方法！”

路過的同學盡量不顯眼地側目往這邊看。安以誠在常靖頤的眼神暗示下擡手鼓掌，幹巴巴地拍了五下就放下了。

“那麽，接下來就是你的第一堂超能力培訓課了，首先就......”常靖頤停頓住，翻着教案來回看了看，又向安以誠遞出詢問的眼神，“你想先學哪一樣？控制力量？飛行？次聲波攻擊？”

“你是不是說多活動活動翅膀就不會抽筋了來着？”安以誠果斷道，“就學飛行。”

江城大學位于郊區，周圍還有一些待開發的荒地，空蕩寬闊，四下無人，正是練習使用超能力的好地方。

常靖頤踩了踩草地：“剛下過雨，地上挺松軟的，應該也不會摔得太疼……”

“你等等。”安以誠打斷他，“還會摔？從天上摔下來那種嗎？”

常靖頤看向他：“你沒學過騎自行車嗎？我摔了很多次才學會的。”

“我爸幫我扶着所以并沒有摔倒——但是這不一樣。”安以誠又掐起了鼻梁，“我沒打算過要從半空中摔下來。知道我們學校每屆有多少跳樓的嗎？我沒親眼見過，但是也不想成為其中之一。”

“別擔心，你還可以自愈。”常靖頤頗有信心地一笑，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我覺得我沒法原地複活。安以誠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伸出手：“你寫的教案，給我也發一份。”

常靖頤依言做了。安以誠眉頭緊鎖地閱讀教案，越往下翻表情越嚴肅。常靖頤就站在旁邊看着他，過了一會兒突然開口：“你其實不相信超能力，是不是？”

安以誠瞥了他一眼，目光移回屏幕：“它已經實際存在于我身上了，我怎麽可能不相信？”

常靖頤搖搖頭：“不是這個意思，你明顯還沒有悟透。如果你不接納它，全心全意相信它，你是不可能用好超能力的。”

常靖頤說完咂摸了一下，覺得自己的措辭有所提升，又點點頭。看來兼職寫推文還是很有幫助的。

聽起來就像是從超級英雄漫畫上直接扒下來的對白。安以誠嘆了口氣，開口：“我說過的吧？我真的沒想過有朝一日成為英雄。我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能順利畢業找到工作就已經很好了，真的不是做超級英雄的料。”

“可是超級英雄沒辦法逃避。這很不公平，但事實就是這樣。獲得超能力的那一刻，你只能選擇是要變好還是變壞。我也沒想在畢業的時候突然多出這麽一份兼職來着，但是……”常靖頤斟酌了一下用詞，“這可是超級英雄诶。”

他的語氣飽含着希冀與向往。安以誠不禁擡起頭看向常靖頤，感覺像看到了什麽瀕危物種似的。常靖頤應該畢業有段時間了，但居然完全沒被社會磨平棱角，反而比他還有少年的熱忱。

安以誠沒忍住笑了一聲，說不上來是在笑常靖頤還是笑自己。

“我只能試試看，可不保證結果。”安以誠合攏五指收起投影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