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賭場
第16章 賭場
段裴景懶得解釋了。
他說:“把鄒平安叫過來。”
“叫來?帶這裏嗎?”
段裴景想了想:“算了,我去找他。”
他徑直推開了門,門栓響動的聲音引起了江餒的注意,他微微偏過了頭,淺色的瞳孔下攢着點笑意。
“哥哥。”
段裴景腳步踟蹰了片刻。
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江餒身上有一種十分熟悉的錯覺,好似在某一時間段他也曾遇到過這麽一個人,但是這個想法只在須臾就如同水流一般從指縫之中溜走了。
段裴景徑直走到他對面坐下。
“從現在開始,我問你答。”
江餒斂下笑意。
他答非所問地說:“我的抑制劑呢?”
段裴景說,“剛剛那個帶鴨舌帽的黑色運動服的男的是什麽人?”
江餒重複:“我的抑制劑呢。”
“你先回答。”
“……”江餒沒有馬上回答,被他直視着的時候,那雙幽深的眼睛有着難以忽視的攻擊性。
他輕輕支着下巴,瞧着alpha,颔首:“如果我不呢。”
“江餒。”段裴景壓下身,他的信息素其實不單單是松木的味道,還夾雜着些檸檬的清香,江餒并不讨厭。
他聽見他說:“你是讨厭我嗎?”
江餒幾不可聞地愣了愣,也許是沒料到段裴景會忽然調轉頭改變話題,也沒料到在關了他一上午的情況下,他們什麽都沒做。
“嗯?說話。”
江餒微微起身,轉開視線:“還好。”
“但是你從一開始就非常戒備我。”他從懷裏拿出一個東西,江餒眯起眼睛。
那是一支幽藍色,是一種非常接近江餒的眸色的藥劑——他的抑制劑。
江餒:“……”
“有件事情我得向你道歉,這支東西的确是抑制劑而不是什麽其他能夠增強人的異能的東西,我誤會你了。但初步檢測裏面卻含有大量能抑制細胞的活躍成分。”段裴景的聲音很輕,“為什麽?”
“……”江餒蹙眉,不知道是因為段裴景方才的那句話的原因還是怎麽樣,他似乎在花時間消化信任這個詞。
“我不知道。”
……
段裴景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江餒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怎麽?”
江餒随意說:“算了,沒什麽。”
另一邊監聽的兩人,藍池正拿着手機點開相機錄着什麽。
牧淳:“你在幹嘛。”
“記錄,記錄。”藍池說,“段哥正在最大限度地發揮他作為組內唯一S級男模級長相的優勢,對犯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你個沒良心的,難道不覺得這堪稱組內招牌的标兵與典範嗎。到時候給新人做培訓的時候,正好放這一段。”
“……”牧淳無話可說,半晌憋出一句,“你吃錯藥了?”
“什麽吃錯藥了,我身體好着呢。”藍池假意訓斥幾句,實則惦記着那頓人均五千往上的海鮮自助,美滋滋地說,“去去,不要打擾我。”
牧淳的神情越發古怪:“……”
江餒注視着他嘆氣的神情,表情微微有些松動。
“這次沒騙你。”
段裴景:“什麽?”
“我說不知道。”江餒說,“這句話沒有騙你。”
段裴景勾了勾嘴角:“我知道。”
江餒更不自在了,原本還算覺得好玩的心情漸漸被煩躁代替。
思忖須臾,選擇換個話題:“我跟你的交易還沒完成。”
“……哦那個啊。”事已至此,段裴景也不再藏着掖着,實話實說,“那是我當時為了調查你,胡說八道的。”
“我……”江餒還想說點什麽,門被打開的聲音中斷了他的話語,江餒下意識往那邊看。
是藍池。
“你得跟我去見個人。”段裴景說。
……
審訊室。
自從上次段裴景那一通連唬帶吓的審訊結束後,就再沒有來過一個人了。
哪怕平時給他送飯的人,也只是進來一趟,放下東西就走。
鄒平安從一開始的驚慌到逐漸冷靜,最後直接躺平。
他就算是真的起過什麽歪念頭,也還沒來得及付諸,頂多被教育幾句,再嚴重點就寫份檢讨。
就算是異調局出面也不能拿他怎麽樣,迫于輿論跟規矩,只能把他給放了。
這麽久沒動靜,說明調查也是毫無進展,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安安穩穩等着出去就行了。
鄒平安無聊地靠着牆壁,舉着用異能抑制手铐铐住的雙手挑着牙縫,翹着個二郎腿抖啊抖。
咔噠——
當門栓響起的時候,鄒平安下意識轉過頭,下一秒,只聽“哐當——”一聲響。
他下意識想要起身躲閃後退,卻被手铐束縛了手腳,被迫給扣了回去,發出刺耳的雜響。
“你……”
鄒平安再也平靜不下去,原本百無聊賴的眼神逐漸一點點崩裂,頓時猶如一盆涼水兜頭潑下,涼的徹底。
三個人中,那個他久違不見的藍眼睛的omega,那個……怪物……
怎麽會……
江餒掀起眼皮,森冷的藍眸如同毒蛇一般,一如既往的冰冷的寒意,幾乎要透進他的骨髓,凝結血液。
“是你……”
這句話迅速吸引到了段裴景的注意,他果然沒猜錯,鄒平安真的認識江餒。
“你……你是那個人……”鄒平安的表情陡然變得異常驚恐,指着他的手指都開始哆嗦起來,“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你……”
江餒皺起了眉,他厭惡地往後仰了仰,然後偏過了頭。
段裴景問他:“怎麽了?”
“他的身上很臭。”江餒狠狠皺着眉,“——有腐爛的味道。”
段裴景瞬間反應過來,說:“藍池!把莊铮鳴叫來,抽血化驗!”
這句話一出,鄒平安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種驚慌失措的神色,開始劇烈反抗起來:“不,不……!”
一股電流忽然爬上他的身體,一瞬間他就渾身抽搐沒了聲息,藍池拎着他的後領子就往外拖。
霎時間房間裏又只剩下了段裴景跟江餒兩個人。
“解釋一下?”
“解釋什麽?”
段裴景說:“他為什麽會這麽怕你?”
“我怎麽知道。”江餒緩緩皺眉,“不對,我好像見過他。”
……
辦公室。
“老大,化驗出來了,這孫子果然沒說實話。”藍池拿着一疊A4紙過來。
段裴景接過,每翻一張他的表情就凝重一些。
鄒平安的确是異能者,而且是B級,如果是B級,單憑藍池一個人想要毫不費力的抓回來也不容易。
抑制異能的鎖鏈跟抑制環都是對應着等級的,如果他真的是B級,那D級的抑制環就控不住他。
段裴景從事這一行這麽多年,不可能連信息素等級都識別不出,鄒平安身上的信息素就是貨真價實的D級沒有錯。
可他的血液化驗上也沒有問題,化驗結果跟信息素全部都是一致的。
被強行摁在實驗椅上的鄒平安得意的笑笑,喘着粗氣說:“怎麽樣?有問題?”
段裴景:“為什麽撒謊?”
“我記錯了不行嗎?我檢讨。”
段裴景:“據我所知,你從來沒有過偷東西的前科,偷錢也不是為了花,鄒平安,你的話沒有多少可信度了,不如老老實實交代清楚,是誰叫你做的,目的是什麽?”
“可信度?我認為這種東西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鄒平安說,“至于目的,沒有目的,組長,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誰是你組長?我手底下沒有喜歡拔苗助長的組員。”段裴景抱着臂,“你有個弟弟?”
他的話題轉移的太快,甚至有些生硬的地步,鄒平安卡住,半晌不可置信地說:“……你威脅我?”
“我不是在威脅你,不過你如果要這麽想,也可以,畢竟我這個人的道德底線其實并不高。”段裴景說,
“你十歲父母離異,留下你跟你弟弟拉扯長大。我理解兩個沒有異能者的普通人卻生下了一個進化者很困難。落魄的幼年異能者不管對于我們,亦或者是其他的什麽不法機構來說,都是一塊香饽饽,更何況是B級以上。但是你不肯,他們就拿你弟弟作為要挾,企圖逼你就範。”
“……胡說八道什麽,簡直亂七八糟。”鄒平安笑了,“段組長,你留在異調組真的可惜了,不然改行去寫推理小說吧。”
“多謝建議,我會好好考慮的。”
段裴景從懷裏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背着書包的殘影。只能看得出是個男孩,但沒等鄒平安繼續看,他就收了回去。
但只這一眼,鄒平安的冷汗就唰一下下來了:“不行,我的事情不能告訴他!”
“為什麽?”
鄒平安說:“他只是個孩子,不能将他卷進來!”
“我也不想将他卷進來,所以我只需要你回答我幾句實話就行了。”段裴景嘆氣。
其實這張照片并不是什麽弟弟,而是牧淳根據基本信息随便匹配的一個比較相似的AI圖。
由于距離,鄒平安的神經本就崩的很緊了,根本不需要看清,就足夠讓他崩潰。
鄒平安的嘴都在抖:“……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就算把我抓過來也……”
“現在我只想搞清楚一件事。”段裴景的神色冷凝,“你跟江餒是什麽關系。”
“江餒?”鄒平安只遲疑了一瞬,然後就反應過來,“你說他?”
段裴景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是假的。
“……他啊。”鄒平安冷笑,“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那天晚上在實驗室看到的實驗體嗎?”
段裴景仰了仰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他就是那個實驗體。”鄒平安咽了咽口水,“那天在地下室的時候,所有人都被他殺光了,我只能躲起來。想着,等人都走了我再出去,就當我沒來過——但是他居然憑着空氣中那點稀少的信息素味硬是把我給翻了出來……他媽的我真以為我要死了我草,但這個時候,忽然來了個外國男人,二話不說往他脖子上紮了一針,人當場就倒了。我以為他死了呢,真沒想到啊。”
“你是怎麽知道那兒的?”
鄒平安低聲說:“……就是被那群人帶走的。雖然做完基因檢測他們就送我回來了,但這群狗娘養的派人偷拍我弟弟上下學的照片,然後發給我。我知道我被監視了,但是知道了又能怎麽樣?他們叫我偷東西引起你們的注意,至于想幹什麽,你就算再來幾百趟都沒用,我真不知道。”
段裴景感覺被cue到了,扯扯嘴角問:“那個外國男人長什麽樣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鄒平安搖搖頭,他往脖子後頸一點比了個手勢,說,
“他就是在這兒往他脖子上紮了一針,離腺體特別的近,隔遠了一看,我都以為他就紮在腺體上了。他媽的吓死我了,這搞不好也是要鬧出人命的。”
不是以為,是就是紮在了腺體上。
如果江餒的異能有這麽難搞,想要強制快速制服他,在腺體上直接紮麻醉的确是最快的選擇。
但是腺體脆弱,如果直接往上面注射刺激性藥物,所産生的反應輕點就是只能将腺體摘除,嚴重了就是死亡。
腺體被藥物刺激,怎麽可能會安然無事。
在車上的時候,江餒還求過他別送他回去,他當時是怎麽說的?他說不行。
段裴景用大拇指的指尖掐着中指的指腹。
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湧上心頭,段裴景眼底的黑沉越發濃郁。
“段哥!”藍池闖進來,“有新發現。”
“那個……我都交代完了,能放我出去了吧?”一旁的鄒平安半期待半請求地說。
“你作僞證和知情不報的事兒我還沒找你算賬呢,還想出去?”
鄒平安一聽這話急了:“哎不是,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你們還扣着我做什麽?”
“請你做客啊。”段裴景一笑,“包吃還包住,要是無聊了,就數螞蟻,不貼心嗎,總比你四處躲着要好吧。”
鄒平安怒不可遏,站起來又被拖了回去:“……你們太不講道理了!我告訴你!我要舉報你,投訴你!喂!喂……”
任憑人在身後嚎,段裴景直直出了門。
……
藍池緊跟其後,兩人直直走進了牧淳的電腦室,牧淳将屏幕信息調出來,是一個滿臉胡須的中年男人。
“胡放,四十二歲,C級異能者,異能是能夠讀取比自己低階層的人的心理活動。”
藍池說:“好家夥,得虧只是個C級。”
牧淳在一旁淡定的說:“是啊,再高點的話,你滿腦子的廢料算是藏也藏不住了。”
“什麽廢料,我很正直的好吧,争做新時代好青年懂不懂。”
藍池義正言辭,轉頭跟段裴景繼續解釋,“這家夥跟一家賭場有着莫大的關系,我們查了他們的營業執照,發現上面的法人就是胡放。”
段裴景指着說:“搞金融的?”
藍池說:“什麽金融,說的好聽,充其量就是個放高利貸的。除了這家賭場,還有幾家大額貸款公司名下的法人都是他,但是股份卻拿的很少,幾乎沒有。”
段裴景摸了摸下巴:“吃力不讨好啊。”
“是啊。”藍池說,“所以他很有可能只是被拎出來的一個倒黴蛋,替罪羊,如果要挖出更深一層的關系,只能先端了這座賭場。”
牧淳說:“既然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經營這麽大的一座賭場,就絕對有用來遮掩或者進入的暗號。”
藍池:"對,它表面其實是個KTV,我去年還去那兒唱過k來着。"
段裴景問:“有法子搞到進去的辦法嗎?”
牧淳:“搞不到,他的網址定點在國外,這種國內非法賭場都有銷毀裝置,有我們破解了然後進門抓人這時間,他們早跑了。”
這就麻煩了,異能者不像是一般的民衆,異能的種類奇多,且五花八門的。
如果真像牧淳說的那樣,無法破除的話,裏面肯定會有一個能侵入網絡的異能者,就算不提種類,但也絕對夠棘手。
牧淳跟他們不一樣,他是整個異調組唯一一個不是異能者的組員。
當年段裴景讓他調查個連環殺人犯的資料,他只用五分鐘就搞定了之後,異調組的申請就下來了。
牧淳也不含糊,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異調組的家庭背景只會有兩種,要麽就是父母雙亡,了無牽挂。
因為工作性質特殊,也沒辦法做到跟電影一樣将信息徹底隐匿,難免要露頭,如果拖家帶口的,安危都難以得到保障,還不如後顧無憂。
另外一種就是像段裴景這種的,家裏有錢到離譜。
哪怕不幹這一行了,回去躺着也能夜夜笙歌,且不說能不能接觸到段父段母,就說段父年輕時就是頂級的A級,身邊的保镖也沒有低于A級的,當然也沒誰會上去找死。
牧淳自小就玩網絡,小時候還靠這玩意兒自編程賺零花跟學費,對網絡可以說是得心應手。
如果是他都搞不定的情況,那就是真的碰到硬茬子了。
段裴景的鋒利的眉頭蹙起,越想越上火。
這些孫子一天天淨不幹好事就算了,還拉無辜的人下水,天知道像江餒跟鄒平安這樣的還有多少遭殃了的。
他的思緒忽然停滞,往外走的動作頓住,轉頭陡然問道:“你剛剛說,他上面是個什麽東西來着?”
藍池說:“什麽東西?你是說KTV?”
剎那間,他腦中的弦猝然繃直,靈光一閃,明白了什麽:“江餒呢?”
“他在休息室跟齊莎還有莊铮鳴聊天……怎麽了嗎?”
“我去找他!”段裴景步履放快,牧淳還有些不明所以,藍池也有些懵,但是見他都走了,也只好跟上去。
當初江局跟他聊起籠中鳥的時候,他說過,雖然路程是保密的,但是他隐隐約約聽到了一些喊麥的聲音,雖然很小,聽的并不真切,但絕不會聽錯。
聊起這件事時江局也就是随口這麽一帶,重心重點都不在這兒,段裴景也沒有多注意,直到剛剛仔細這麽一思量,腦海中的團團迷霧才如同抽絲剝繭般地逐漸成型。
那座賭場根本不是什麽實驗室,鄒平安當初見到的也不是什麽科研人員,而是迫使他們厮殺的劊子手,“籠中鳥”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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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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