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琴譜

琴譜

喻星言和梁熾離開寧城沒幾天，樂谙也得打道回府了。作為一中的準高三生，8月份就得提前回校。

只有高三在校的日子寂寞枯燥，8月份的氣溫也在30度不上不下。

好在教室有空調吹，以及下晚自習後可以回家，樂谙能接受，對學習不感興趣的葉樂沁也不至于成天怨聲載道。

喻星言近月忙着競賽的事情，樂谙好一陣子在學校都沒見到他。不過晚自習後的四人行依舊不差，樂谙偶爾也會趁着放學時間請教他問題。

某個飯後中午，樂谙留在教室裏學習。葉樂沁給她發來消息，大致意思是她朋友出了點事她暫時脫不開身。

而她原本要給葉蔚送去他的小提琴譜，譜子放在她抽屜裏，所以拜托樂谙去送一下。

葉蔚中考完了，他進一中重點班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在暑假裏他也沒閑着，報了自己的興趣班。樂谙隐約記得他報的是小提琴班。

樂谙答應了，她從葉樂沁的抽屜找出小提琴譜，打了把傘離開學校。

她和葉蔚幾乎沒講過什麽話，點開兩人微信，聊天框空白一片。

葉蔚和自己的朋友在保安室等，葉樂沁這家夥，讓她把自己的小提琴譜送過來，消息遲遲沒回，撥電話還關機了。

他報的小提琴班是在藝術學校額外開放給興趣班的教室裏上課的。

大部分藝術類興趣班都在這個學校裏開，且貴重物品多，哪怕是假期裏，學校也管得嚴，不允許學生或校外人士在上課時間随意出入。

他的老師前不久布置的作業是自己拉一曲完整的小提琴，內容随意。

交作業的當日，他卻把小提琴譜落在家了，盡管爛熟于心，葉蔚還是想拿回自己記錄的譜子，為精益求精，也為穩定心神。

父母工作忙總是不在家，他只好拜托自己的姐姐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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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不靠譜，實際上更不靠譜。葉蔚心煩意亂，實在大不了就手機裏看了過一遍，直接上場。

日光毒辣，葉蔚手機鈴聲忽然響了一下。以為是葉樂沁，喜出望外地拿出來，卻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

緊接着是門口傳來的細軟聲音，女孩纖薄的身影出現在眼前:“葉蔚。”

葉蔚抿起嘴，不知該說什麽。對于這個名義上的姐姐，他內心其實是很複雜的。

他很小的時候，至少從有記憶起，就對自己唯一的姐姐是葉樂沁一直深信不疑。

直到幾個月前得知樂谙的存在，看到她與自己頗為相似的模樣，他才陷入了自己的懷疑與動搖。

某種意義上，樂谙确實是他唯一的姐姐，唯一有血緣關系的姐姐。

他知道，自己不讨厭樂谙。只是正處于青春期的別扭年紀，又多出個完全陌生的同屋檐下的人，他不知道該怎麽和她相處。

所以樂谙回來這麽些日子，他都沒有嘗試過和她主動開口聊天，她好像也是一副寡言少語的模樣，倒也安然無恙。

葉蔚沒說話，旁邊的朋友卻自來熟地大嗓門嚷開了:“葉蔚，這是誰啊？你女朋友啊？”

葉蔚不禁有點懊惱，這人是他同校學生，不知道他家的情況。

葉蔚平時學校接觸的女生少，這下看到送譜子來的人是個長得漂亮的女生，就往這方面懷疑了。

葉蔚怕樂谙聽到，忙迅速解釋:“是我姐。”然後不再理會朋友，伸手接過樂谙隔空遞過來的譜子:“……謝謝。”

他看到樂谙眼裏的和顏悅色:“不客氣。”

葉蔚心裏還是五味雜陳，不甚自在地撓了撓頭:“呃……那個，葉樂沁怎麽不來送？”說完又小聲嘟囔了句:“不行的話讓王叔來也得啊……”

“她的朋友出了點事，手機也沒電了，就麻煩我來送。”樂谙聽到了他的碎語，依舊溫聲細語，“譜子放在學校，我就順便得多。”

意識到自己小聲說的話被聽到，葉蔚有點尴尬:“……不是，我怕麻煩到你……”

不對啊，這樣說疏離感好像更強了，而且有種把樂谙當外人的感覺。

葉蔚暗罵自己狗嘴吐不出象牙，想再說點挽回什麽，手忙腳亂的:“我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也可以麻煩你，你也可以麻煩我……”

天啊，他在說什麽鬼話。葉蔚窘迫不已，識趣地閉上了嘴。

誰知面前的女孩撲哧一下，輕輕笑了出來，眸裏明晃晃的柔意，讓人心神蕩旌。

葉蔚愣了神，後知後覺的羞恥心湧上腦門，還來不及再說什麽，樂谙輕笑道:“我知道了。太陽太大了，你快回去吧。”

回教室的路上，一旁的朋友還不知好歹地追問:“怎麽不知道你有個這麽漂亮的姐姐？”

葉蔚對真正的外人就冷漠無情得多，他斜掃了一眼:“我親姐呢，你想幹嗎？”

“嘻嘻，葉少爺的姐姐，本平民怎麽敢碰呢。你姐姐就像那天仙下凡，只可遠觀，不可亵玩……只能想想，不敢上手……”

“你還敢想？？”

又是一天晚自習。7班副科老師們達成一致，換了幾節課把今晚晚自習改成大測，做一套理綜卷。

是隔壁省的名校聯考卷，題型複雜新穎，做起來着實頭疼。

林雯雯看着卷子上的物理題，絞盡腦汁，終于放棄去入手更為容易的生物題。

她悄悄撇頭，注意到樂谙也還在做物理版面的題，速度沒以往那麽快。

臺上沒老師守着，7班內還是很安靜，她很小聲地問樂谙：“谙谙，題目是不是很難？”

樂谙點點頭，這題目确實比以往的難了好些。她能做，速度就沒那麽快，看來還得練速度。

得到學霸肯定的回答，林雯雯放了心。連理科年級前五都說難，那她也可以找個安慰的借口原諒自己不會寫了。

樂谙今天中午又額外做了套前年的真題，這又一通測驗下來，她有點吃不消。

放學後，四人組照常組隊。黑夜裏，疲憊的高三生們擁擁擠擠出了大門。

交卷完，樂谙有道化學題還沒确定答案。她微垂眸，感到心裏有煩躁漫漲，腳步無意識緩了下來，慢在後面。

梁熾撇眼，掃了她一下。

學校周圍有很多街，因為是暑假，長街綿延的燈火仍燒得通紅。

路過時，梁熾似不經意間，語氣稀疏平常：“我餓了，想吃燒烤，你們要吃嗎？”

提起這個葉樂沁來勁：“好啊，我也餓了。之前都沒吃過幾次夜宵呢。今晚寫了張卷子，根本看不懂，又累又餓的。”

喻星言想了下，同意了：“明天是周日，不用早起。”樂谙自然也沒有異議。

幾人找了家大排檔，挑了個略顯清淨的位置坐下，點烤串。

這家烤串味道好，生意興隆，等上桌還要一會。樂谙正低頭走神，聽到梁熾叫她，然後眼前是一瓶冒着冷氣的可樂。

她愣了下，接過：“謝謝。”

梁熾點頭示意，然後把可樂陸續分給其他兩人。一會兒，色香味俱全的燒烤上來了，衆人開始大快朵頤。

晚風清涼，吞下幾抹燥熱。就着冰涼汽水，樂谙小口咬着一串烤肉。耳邊是熱鬧的煙火聲，眼下是朋友們其樂融融的氛圍，嘴裏是口感鮮嫩的肉塊。

很輕松，很舒服，樂谙繃緊的身心不由自主松下來。那點頭昏腦脹，不知不覺也煙消雲散。

她抽空向喻星言探讨了下那道題，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終于可以長長吐了口氣。

葉樂沁趁機湊過來說話：“谙谙，你別這麽刻苦，離高考還有三百多天呢，學習也不能上瘾啊。”

“是啊，勞逸結合。”梁熾面無表情添了句。

喻星言也彎着眼笑道：“好好學習，也好好休息。”

樂谙心一動，眼裏重新湧出笑意，盈盈有光：“好。”

後來她回想，這大抵是她青春裏很難忘的一幀回憶，那個夜晚，有朋友，有晚風，有他們在時間長河裏仍璨然明媚的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