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停電

停電

大家繼續投入學習，三點一線的生活裏，枯燥複初。

之前6點多進教室前，樂谙在門口聽一聲鳥雀啾咕，就展開了新一天的學習。但離冬漸近，鳥叫也沒聽得見了幾聲了。

某個深秋的晚自習，班上原本寂靜無聲，大家靜悄悄地做着卷子。

不知怎的，有人開始說話了，騷動的氛圍漸漸席卷了整個教室。估計是臨近放學，班長也懶得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要等到鈴聲響了。

跟別人交流完八卦的張致，興致勃勃地扭過頭來和樂谙她們分享:“聽說明天我們這有流星，還是千真萬确，天文官方和政府官方言之鑿鑿。”

葉樂沁正偷偷照鏡子，聞言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你這消息也太閉塞了，平時都不上網了嗎？我早就知道了，一個月前就有人爆料了好嗎？”

“……”張致碰了一鼻子灰，有些不甘地揉了揉，“還不是我媽為了我好好學習，沒收我手機，你這種有四臺分機的人！怎麽懂！”

接下來是葉樂沁和張致的互怼日常。樂谙這會沒聽得下去，她托腮看向窗外的空蒙夜色，漫漫無垠。9月份的時候，喻星言就和她說過，沒想到是真的啊……

放學後，三人行照舊。穿過擁擠的人流區，到了他們住的那一地帶，人就變少了。

樂谙攥着書包帶低頭想着問題，聽到葉樂沁在問梁熾:“明天晚上放學，我們跑去文藝樓六樓看流星怎麽樣？”

不知道梁熾最近在忙什麽，看上去休息不好，總是沒精打采的樣子。他偏過頭瞟向樂谙，眼眸下鋪有一片烏青:“你呢？”

“你們去我就去呀，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樂谙中肯回答。

梁熾神色矜冷:“那就去吧。”

“那說定了啊，我額外叫點人，不用怕寂寞了。”葉樂沁拍板決定，美滋滋地開始在群裏叫人。明天周六，就在學校晚一點也沒太大關系。

樂谙微微擡起眼，看到梁熾的身影在路燈下，拉得長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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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趕不上變化，說出這句話的人應該也遇到過千變萬化。

進入了11月，天氣冷得多，他們高三被叮囑多穿點衣服來上晚自習。

夜裏氣溫驟降，樂谙慶幸自己穿了冬季校服，能抵抗得過冰涼。

今晚張致一直在她們耳邊振振有詞，說:“我左眼皮今天一直在跳。根據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定律，我張貴人，将要在流星見證下，獲得潑天富貴了！”

葉樂沁怼他:“你不如小心一下是不是飛來橫禍。”

樂谙心跳得有點快，她也總覺得今晚會發生點不一樣的。控制着難言的心髒，晚自習第二節下課後，那熟悉愉快的下課鈴剛冒了個尖就迅速被掐死。

黑漆色像某種虎視眈眈的猛獸，登時抓在這個時機把整個一中湮沒。

死寂一瞬，随即是全樓鼎沸喧嚣的狂歡！

“哇唔！！！停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愛！停！電！！！”

“哇哇哇嗚嗚嗚嗚啊啊啊！！！學習好累啊！！！！我要回家！！！”

歇斯底裏聲與鬼哭狼嗷聲此起彼伏，一時愈演愈烈。

7班內自然也是如此，大家歡呼尖叫，有人還趁亂跳到了講臺上哇哇蹦迪，扮演人猿泰山，更多同學是跑到了走廊，拿手機燈照來照去。

實在是太興奮激動了，天知道高三的學習有多乏味無趣，這微乎其微的停電，可是給清湯寡水面下了一大劑猛料！

好在學校也沒有掃大家的興，很快，年級主任就出來穩定秩序。在群魔亂舞下，那地中海年級主任還能從混亂裏找回聲音。

播音器沒電，他就拿着大喇叭在高三樓下喊，聲如洪鐘:“同學們，由于學校因意外事故停電，今晚的晚自習到這裏結束。請同學們有順序地下樓梯離開學校，不要擁擠。”

全高三歡欣雀躍，激動地叫嚷着出門，不一會兒校園就恢複了靜寂無聲。因為提前約好了，葉樂沁和樂谙等到同學們走完了，才出門去4班找梁熾。

除了他們三個，還有幾個圈內的朋友，大家都是高三的，好找，也都在。

由葉樂沁帶隊，幾人悄悄摸摸溜過操場。梁熾把校服外套揭下，是一身黑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裏還可以不疾不徐地走。

樂谙看到，也有模有樣地把自己校服脫下來。冷是真冷，等她穿過操場再穿上。

藝術樓這邊是給高一高二課程表裏的一些藝術課上課的，平時人就少。風刮到臉上是寒冷的，他們這幫少年人的血液卻是沸騰的。

“別開手機燈啊，等下被老師發現我們就沒了。”

幾人竄上了樓梯，踏在暗夜裏，又慌張又激動。

“唉不是，我現在感覺像偷了什麽價值連城的東西，做賊心虛逃跑。”

“你別說，代入感很強，我現在是在逃通緝犯。”

“等下保安不會把門鎖起來吧？”

“怕啥，現在學校裏都有人在打球，保安一般在我們正常放學後三十分鐘才巡樓，這次意外也懶得那麽勤快吧。”

“噓，小點聲。”

不能開燈，眼前又一片黝黑的樓道，樂谙經不住一陣趔趄。旁邊的梁熾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低聲說:“小心點。”

忽的在襲人的夜涼裏，感到他手掌的熾熱貼上她略冷的手臂，那炙暖的體溫，令她身體本能依賴。

“有點冷，你穿上自己外套。”梁熾等她迅速穿上外套，腳步雜亂，視野暗沉，沒人注意到他們。然後他遞過自己的校服，“你抓我外套這端，我抓另一頭。”

好像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樂谙垂下頭，跟他道謝:“謝謝你。”

終于到了藝術樓頂樓，一眼望去，深藍色夜空像璨燦幽邃的藍寶石，星鬥滿天，恍若人間繁燈翩跹。好像少女皎柔紗裙上的精美裝飾，悉數灑落在銀河。

爍星熒熒，星芒嬌嬌。

“流星10點才開始啊？現在幾點了？”

“9點45，還要一會。”

樂谙想去洗手間，頂樓不會有的，她得去下一樓，五樓。樂谙用手遮住手電筒的光，往廁所去。很快解決完生理問題，這會借着星光，她慢騰騰穿過走廊。

這一樓是音樂教室，樂谙輕飄飄掃過一眼，不過有一間似乎荒蕪已久，堆着大量雜物和一架廢鋼琴。

她凝視着，目光忽然頓住。那屋內昏暗，唯有零零星色燃亮她的視野。

她好像看到一個人……

一個白裙子……女孩？

樂谙的視線好像被黏住，整個人仿佛中了蠱惑，情難自制，往那裏探尋。

隐隐約約看見，一個瘦弱嬌小的少女抱着雙腿在雜物堆裏。

她身着純白色連衣裙，纖瘦單薄的身形被攏在裏面，脆弱得好像可以被稍微猛烈一點的風，一吹而散。

少女頭埋在臂彎裏，呈現蜷縮的姿态，飄曳的烏發襯托得那皮膚愈發蒼白。

她不冷嗎……

樂谙心莫名咯噔，就在她想要靠近，看得更清楚的時候，一陣冷冽的狂風驀然紮過，掀得那紗簾獵獵作響。

與此同時，遠處一個沉淡的聲音響起:“樂谙？”

風的寒骨與梁熾的聲音把樂谙的意識頃刻喚回籠。她像如夢初醒，怔怔地看向梁熾，手指還在無意識地往前，想觸碰什麽一樣。

梁熾曜暗的眼瞳裏映着她呆愣的模樣，他走上來，跟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淡然問:“在看什麽？”

荒廢教室裏根本空無一人，星辰灼灼，只有紗簾在餘風裏躁動。

樂谙沒講話，抿起唇。

“快10點了，見你還沒回來，我就下來了。”梁熾收回若有所思的眸光，垂落眼，在擡頭時，已然古井無波。

樂谙晃晃頭，終于确認了這是個幻覺。她還有點悵然若失的跟在梁熾後面，耷拉着眉眼:“我剛剛……”

梁熾頓足，回頭聽她說話。

“……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