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察覺

察覺

喻家人對樂谙自然很滿意，葉家人更不用說，總之，二人在一起，有如一樁美談。

大二下學年，樂谙被教授推薦了個交換生的名額，為期一年半，有利于提高自身能力與加強深造。

她隔壁院物理系的喻星言也同此，在葉家人與外婆的支持下，兩人就這麽去了他國。

在幾乎與鄉隔絕的交換生時間裏，樂谙只能零零續續地知道，葉樂沁又向梁熾表白過幾次，燎野發行的曲目火遍大半個網絡，夏桑意已經成了百萬網紅，葉蔚考上了一流大學……

大三的聖誕節，喻星言和樂谙在紐約街頭散步。情到濃時，他想要與她接吻，樂谙沒拒絕。

新年之際，樂谙和喻星言在寄宿家庭裏吃烤火雞，屋外白雪織成海，在黑夜裏無聲洶湧。

樂谙看得出神，喻星言伸手挽住她的，掌心溫暖，她回眸。

一只鮮紅的福袋上，金黃色的樂谙二字刻得秀勁，如龍鳳雙騰，吉祥如意。

“我學着編的。”喻星言抿抿唇，似有些不好意思。

見她笑着收下，喻星言也輕松了口氣，好像也觸景生情，生了點感慨:“我們的緣分，就是從這福袋開始的吧。”

樂谙垂眸盯着那福袋，莫名想起很久之前，那個巷子口，少年端挺的背影。

大概也是想融入氛圍，樂谙輕笑了聲:“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到伊市，給我發的消息呀……”

什麽多找她聊天。

匪夷所思啊。

屋外喧鬧聲忽然拔高，是寄宿家女主人朱麗讓自己兒子不要拿着火雞腿給雪人當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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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星言沒聽清:“什麽？”

“沒什麽。”

都過去了。樂谙想着。

大三結束那年，樂谙和喻星言回了國，她的舍友都稱她比過去更顯成熟，更有魅力了許多。

大四來臨時，樂谙開始實習，趕着論文答辯，過分忙碌的生活讓她無暇顧及其他。

她和喻星言曾商量過，什麽時候舉辦婚禮。

樂谙并沒有那麽快打算結婚的想法，規劃着讀到博士後再和喻星言舉辦婚禮。

喻星言尊重她的想法。

生活像發爛的攝影機，過去的相片已不再清晰，唯有少許片段，蒙上了霧，也看不真切。

樂谙只覺世事無常，往事朦胧。

只是以前的那些不确定，仿佛都像一個夢裏的海市蜃樓，讓她無知，讓她沖動。

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風平浪靜。

直到五月份前，外婆忽然生了場重病。醫生說，老人家身體機能很差了，已來日無多，最多能撐到冬季前。

樂谙怔怔地在床前握住外婆的手，随行的趙大爺同她竹筒倒豆子般一通訴:“你外婆老早就有毛病啦！就是不讓我告訴你，說什麽老了就這樣就這樣，騙我……”

“你外婆就喜歡和我說她的乖寶谙谙啊，說谙谙交的個男朋友也乖啊，可驕傲嘞。說想一直看着她長大，從三歲到以後，從她考大學到婚紗，從工作……”

樂谙什麽都聽不見了，她抓着外婆幹瘦的手好像又抖了些，淚猝然掉下來。

這一趟把外婆從寧城接回伊市。出了病房，樂谙心不在焉地在人行道上仿徨，喻星言擔心她，追着在她身邊。

這一走回到了一中。放學時段，同學們走得差不多了，校園裏略顯冷清，唯有操場上還有人運動的身影。

樂谙凝望着遠際的夕陽，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感覺離開了學校，這落日都沒那麽好看了。”

喻星言沒來得及回答，樂谙又彎眸轉向曾經的教室，笑道:“我記得，以前每天早上6點半，我們班前面都有鳥叫聲呢。”

喻星言沉默，最後微微搖頭:“我從來沒在教室門前聽到過鳥叫聲。”

“是嗎？”樂谙還在笑，喻星言看見她眼底已冒出的水紅色，滿是心疼:“谙谙，你想說什麽？”

樂谙淚如雨下，她聲音哽咽。

“我說……我們結婚吧。”

收拾完那些情緒，六月也随一場夏雨降臨。

樂谙思緒沉沉，周末後獨自出門漫步，遇到了一陣子沒見的夏桑意。

她打扮得更有風格，不過這次戴了個口罩，看到樂谙時還是笑得眉眼彎彎:“學姐，好久不見。”

确實好久不見。樂谙露出一個清淺的笑。

夏桑意在翻一本書，她說:“你還記得我們幾年前相遇的那個聖誕樹嗎？他們店會把客人的便利貼保存到這本相冊哦，學姐看看，你寫的還在不在。”

“哦，找到了。”夏桑意指尖挪向一頁，笑道，“寄來春天的葳蕤與希望，期許絕處逢生，學姐，還記得嗎？”

記得。

可惜這次，春天不會再來，此一遭，終是窮途末路。

“寫這句話的人，應該很有勇氣去面對生活吧。”

樂谙不過随口一句，引得夏桑意頓下來看她。

“學姐，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句話是誰寫的呀？”夏桑意若有所思，“我好像從來沒告訴過你，不過我一直以為你懂的。”

“誰？”

“梁熾呀。”夏桑意笑眯眯的，“我還想說他的心思明晃晃的呢。”

樂谙微愣，不過她此刻也不想再去思考，為什麽當初梁熾不告訴她事實。

她只低頭，從包裏拿出一本燦紅的請柬:“我七月要結婚了，你可以來看看。”

這本來只是預做的請柬，樂谙遇見了夏桑意，就順手給她了。

夏桑意翻了下請柬，對臉上的震驚毫無保留:“你要結婚啦？梁熾沒追到你嗎？”

樂谙一頭霧水:“關梁熾什麽事？”

“他喜歡你呀。”夏桑意垂眼，“你竟然不知道嗎？當年我和他合唱的那首《我的輪廓》，就是他找我，為你唱的，慶祝生日。”

“我沒見他特別為誰過生日唱歌呢，學姐，他喜歡你很久了吧。”

“……”

外婆是意識清醒了，不過身體虛弱，幾步離不開護工。

樂谙忙着畢業的事，又料照外婆，六月份稍縱即逝。

對于夏桑意的話，樂谙雖有心疑惑，也無力探究，時間改變了很多事，她的性子，她的好奇。即使是真的，她也很難再去做出什麽反應。

而梁熾，和她早沒了什麽聯系，何論再言過往。

七月初，樂谙和喻星言制作婚禮上播放的視頻，談到初遇時，喻星言說是四歲時那福袋與紅繩的契機。

樂谙無心說了句:“我只記得你當初在巷子裏救了我，我後來想，原來這樣好學生也會打架。”

喻星言在翻視頻，聞言茫然:“什麽打架，救人啊？我怎麽不記得？”

樂谙的心有一刻漏了一拍，她故作鎮定:“就，我剛來伊市的時候。”

“不記得得了啊，有這回事嗎？”喻星言還是摸不着頭腦。

樂谙垂下眼皮:“嗯，可能是我記錯了，應該是我在寧城的時候。”

這事草草揭了過去。那天晚上，樂谙卻想了很多關于過去的事。

她第一次在巷子口遇到的男生，她和喻星言的對話，她看梁熾敗給喻星言，她聽到的電子音，她那似有若無的熟悉感，她和喻星言帶點巧合和緣分的相遇……

以及，梁熾曾親口所言的，秘密。

所有都太魔幻了，讓人只覺不可思議。

樂谙努力平靜下來，保持淡然，卻總感到心頭一抹隐隐的憂慮，揮之不去。

沒幾天，他們收到了梁熾的邀請，他的樂隊将來伊市開演唱會，梁熾為他們這群熟友留了前排的票。

樂谙覺得她有必要去看一次，并不是餘情未了，而只是尋求一個答案。

你說的時機，究竟到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