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再見炫音

不久，庭院外面一陣喧鬧，不一會兒，一個藍色的身影沖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一群追來的魔侍。

看清來人，柯亭原本氣悶也消散了一些，她站了起來，跑上前去：“炫音，你怎麽來了？”

“此人擅闖庭院，擾了夫人清淨，我等立刻将他逐出！”話音剛落，就要對炫音動粗。炫音機靈，立刻躲到了柯亭身後。

“不妨事的，他是我的朋友。”柯亭笑道，雖然她不喜魔界衆人，卻也不是那種趾高氣昂的，因此态度也頗為客氣。

那群魔侍一臉為難，“魔主吩咐了，任何閑雜人等不許進入庭院。”

柯亭也知道這是蒼術的意思，他們也只能奉命行事，因此笑得更加溫婉，柔聲說道：“你們且放心，有什麽我擔着。到時候他若怪罪，就說是我一意孤行，你們阻攔不住。”

魔侍見柯亭把事情全攬在自己身上，互相看了一眼，還是退了下去。畢竟，柯亭如今是他們的夫人。昨天大婚，魔主當衆施用雙生術，足見對夫人的愛重之意。他們若是絲毫不給面子，硬把人給轟出去，惹怒這位夫人，估計遭罪的還是他們。

待魔侍全部退了出去，柯亭才松了一口氣。

“炫音，你怎麽在這裏？我還以為，你尚在人間游玩呢。”

“我已經回魔界許多時日了。”那天晚上，更是親眼看見你和那人成了婚。後面一句在舌尖打轉，最終還是被咽了回去。

“原來如此，那你會在魔界停留多久？”

“嗯，應該會留下來。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炫音道，他沒有告訴柯亭，自己找回了一些流落在外的天魔一脈的族人。

“哦。”柯亭轉着手裏的茶盞，抿着眼睑 ，讓人看不清眼裏的情緒，她沉寂了一會兒，擡起眼眸，“你有沒有告訴他，我在離瞀山？”

“他？”炫音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你說蒼術？”

柯亭點頭。

“當然沒有。”炫音片刻也沒有猶豫，他眼眸中晦澀不明，“你懷疑我？”

“對不起。”柯亭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傷人，但是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知道這件事了，“我知道，你對我一向坦誠，我不該以小人之心度你。但是，我實在想不透，誰還知道離瞀山了。”

“我不會怪你的。”炫音抿唇，“其實，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願意承認，對吧？”

“…”柯亭雙手緊緊抓着茶盞，低頭不語，舌尖蔓延上一股苦澀的滋味。

兩個人都不說話，這時，魔侍端來了一些茶水和點心，輕手輕腳地放在了桌子上，又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柯亭倒了一杯茶，放在了炫音面前。

茶湯黃澄，清香甘冽，炫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忽然一暗：“這是君山銀針。”

“正是洞庭湖畔的君山銀針，難為你還記得。”柯亭點頭。

“怎麽會不記得，當初洞庭湖畔，我們品茗賞花，時至今日，依然歷歷在目。只可惜…”炫音露出一抹苦澀，“物是人非事事休。”

柯亭沉默。當初，蒼術還沒有入魔，炫音、陵澤也是剛剛結識不久。恰逢單竹得了空閑，五個人在洞庭湖畔相遇，煮茶笑談。而如今，卻是這番光景。

炫音掃了一眼桌子上的果品，蓮子糕、荷花酥，全是柯亭喜歡的吃食，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過得還好吧？”

“有什麽好的。”柯亭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撇了撇嘴，“我現在困在魔界，又破了情戒，估計修為很難有什麽提升了。”

“他對你不好嗎？”炫音皺眉，不解地看着柯亭。雙生術，可不是鬧着玩的。雖然自己很不喜歡蒼術，卻也不得不敬服他的絕然和癡心不悔。在這樣的真心面前，自己根本沒有半分勝算，就只能不戰而退。

“平心而論，他對我的确照顧有加，頗為愛護。”柯亭雖然惱怒，卻也不是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之人，因此并不會可以抹黑蒼術，“但是，他一意孤行，把我帶來魔界，又強迫我和他成婚。即便對我再好，又能如何？我并不需要。我所需要的，只是一方靈山，一處淨地。”

炫音不可置信地看着柯亭，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柯亭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她以前從不在人前吐露這些話，是因為沒有必要。如今惱怒，便想找個人訴說一番。

炫音盯了她半晌，将她的身子掰正對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柯亭，我問你一句話，你要如實回答我。”

“什麽事這麽鄭重其事？說來聽聽，我自然不會隐瞞于你的。”柯亭輕笑，總覺得炫音今天怪怪的。

那幾個字在炫音舌尖轉了幾轉，最終還是吐露了出來，“你愛蒼術嗎？”

“愛？”柯亭不成想他居然是問這個，有些詫異，她下意識搖了搖頭。

炫音眼中漫過一絲喜悅，卻被她下一句話澆得半點不剩。

“我是仙靈，唯有無心無愛、潛心修煉，方能證得大道，成神成仙。那些情情愛愛，不過凡人作繭自縛的情感，于修道百害而無一利。我怎會讓這些擾亂清修？”說這些話的時候，柯亭目光澄澈，面容平靜，頗有一分涼薄無情的感覺。

知道她不愛蒼術，他以為自己或許還有機會。沒想到，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原來，自始至終，她都是這樣想的嗎？作繭自縛，擾亂清修！

“也就是說，你自始至終，都不曾愛過誰？是嗎？”炫音覺得胸口灌了風一般，冷到了心尖上。

“修仙修道，不就是要斷情絕愛嗎？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柯亭反問，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炫音，“你雖然是魔族，但也該知道修仙之道才對啊！”

看炫音不說話，柯亭又道：“你若非天生魔族，以你潇灑的性情，若是成仙成神，也是容易的。”

炫音嘴角扯出一絲微笑，“我天生重情，寧願永生為魔，也不願斷情絕愛。”

柯亭一挑眉，好吧，人各有志。

“只是……”炫音頓了一下，看向柯亭，“若神仙都要斷情絕愛，不知愛人，又怎麽見愛衆生？這就是你所謂的俠之大者，上神之路？”

柯亭睜大了嘴巴，滿眼吃驚地看向炫音。

“若是神仙都斷情絕愛，不會愛人，又怎麽體會衆生皆苦？又如何去普度衆生？無心無欲，真的是成仙之道？”

柯亭坐在凳子上，仿佛入定了一般，久久不動。顯然，是被他的一番言論驚呆了。

等到回過神來，方才發現炫音已經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