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駭浪驚濤之後,是沉澱下來的無邊的蕩漾。
萬籁之聲,不敵步調一致的呼與吸。
餍足了的眼眸慵懶安寧,和夜色相擁恰到好處。
楊嘉樹靠着床頭,低頭看着已經穿上睡衣的女人,紫色的吊帶神秘得像是只在黑夜裏難得綻放的花,猶如她的腳背,稱得十足。
他的腳碰了一下她的腳,問道:“這是什麽花?”
尹蟬說:“三色堇。”
他問:“有什麽意義?”
她把腳翹上來,窄窄的腳掌,勻稱的腳趾沒有太多空隙,腳背上一朵淡紫色的花,在朦胧的燈下活了。
“看見中間有一道凸起的疤沒?好看就紋了。”
意義就是随性。一點不意外。
楊嘉樹看着她問:“餓了沒?我去做飯。”
尹蟬盯着對面的牆面,沒有焦距,“什麽都沒有,做什麽。”
“我出去買,你要吃什麽?”
“随便吧。”
楊嘉樹起身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包括尹蟬的,把它捋順了放在床尾凳上,然後在套着自己的衣服。
尹蟬一瞬不瞬地在看着他穿衣服,套褲子,他低着頭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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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屋裏響起了開門聲。
尹蟬包着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裏出來,看到他手裏提着一個不大不小的袋子,不像是有飯盒的,問道:“買什麽了?”
楊嘉樹說:“樓下的飯館都關門了,到前面的超市買了點菜。”
尹蟬笑,“你想怎麽做?我都說了什麽都沒有。”
楊嘉樹有點愣,不明所以。
尹蟬說:“你去廚房看看。”
楊嘉樹到廚房走了一圈,無奈地把菜放到冰箱裏,回來說:“你沒開過竈?”
尹蟬輕描淡寫地說:“沒有。”
楊嘉樹嘆了口氣,“我再去買。”
“出去吃吧,等我吹個頭發。”尹蟬轉身要去洗手間,走了兩步又回頭問,“你要不要洗個澡?”
楊嘉樹緩了幾秒,“不了。”
尹蟬沒說什麽。
她再出來已經換好了衣服,化好了妝,楊嘉樹盯着她看了看。
尹蟬瞥了他一眼,拎着包淡淡地說:“女人時刻都要保持完美的姿态,無論白天或着黑夜,何況我是時尚編輯。”
楊嘉樹不予置評,“走吧。”
“你等會還上不上來?”他的鑰匙被她拿在手裏晃了晃。
楊嘉樹還在想,尹蟬就把鑰匙抛了給他,“走吧。”
現在這個時間,禦安苑附近的飯館都已經關門了,只有大排檔在營業,兩個人對燒烤都沒有興致,各點了一碗炒面吃。
吃完了,楊嘉樹說要送她回去,到了她家門口,他聲音有些發澀,“菜明天不弄就壞了。”
尹蟬沒搭理他,自顧自地開門進屋,随後身後響起腳步聲和關門聲。
她邊走邊說:“不洗澡就去睡沙發。”
語畢,身後沒了聲音。
屋裏有兩間衛生間,一個在尹蟬的卧室,一個在外面。
尹蟬卸完妝從主卧的衛生間出來後,聽見外面的衛生間有流水聲,她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和床頭上一樣的枕頭扔上床,然後就躺下睡了。
衛生間裏沒有毛巾,楊嘉樹沖完澡身上都是水在滴。要是在自己家他就随便用手把身上的水抹了就出去了,走一圈水只怕就沒了,大男人也不怕冷。但這不是他的出租房,而且在自己家也不會沒有毛巾。
他最後用自己的毛衣把身上擦了下,再把頭發擦的沒有再滴水,全身穿着一個褲衩就出了衛生間。
客廳的燈還亮着,主卧的門沒關,但裏面的燈已經熄了,只開着床頭的一盞燈。
床上的女人已經睡着了,柔和的燈光照在她臉上,看着特別安寧。
楊嘉樹在門口看了片刻,走去把客廳的燈關了,又回到外面的衛生間,把身上僅剩的一點布也脫了,洗幹淨了,晾好。
他進到房裏,把床邊多出來的枕頭擺到床頭,什麽都沒穿就鑽進被子裏,關上燈。
第二天,尹蟬睜開眼發現楊嘉樹不在房裏,聽見外面有聲音,知道他沒走,她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正抹着護膚品的時候,她聽到類似開火的聲音,這在之前是絕對聽不到的,現在她不确定了。
尹蟬把化妝品放回原位,照着鏡子,手指在眉頭妝感略濃的地方點了點,嘴角輕輕一勾,轉身出了卧室。
到客廳就聞到了香味,廚房外面的桌子上擺着兩道小菜,應該是剛端出來的,還冒着熱氣。
尹蟬走近去,動了動鼻子,聞到的是飯香,她走到廚房裏面,看見楊嘉樹正洗着碗筷。
他抖着手甩幹上面的水,轉過身才發覺身後站了個人,雖然沒有誇張的表情,但看着也像是被小小吓到了。
尹蟬心情不錯的樣子,“感覺怎麽樣?”
楊嘉樹撇了她一眼,“無聊。”他把手裏的兩雙碗筷遞給她,“把這個拿出去,我煮了稀飯可以吃了。”
尹蟬端詳着手裏的碗,笑道:“原來我還高估了你的品位。”
楊嘉樹看了一眼,端着裝着稀飯的鍋出去,“還不都是一樣的盛飯。”
“買二送一?”她在他身後問。
“八點半,再不吃飯你上班趕不及了。”楊嘉樹轉移話題。
尹蟬坐到位置上,把碗筷分給他,“你看着倒是一點都不趕。”
楊嘉樹給她和自己各盛了一碗稀飯,說道:“我店裏十點之後才開門。”
尹蟬一想就明白了,寫字樓那裏有一家很火的早餐店,豆奶牛奶是他們店裏的招牌,附送在套餐裏,誰一大早還會去喝奶茶檸檬水呢。
早上一般剛起床沒什麽胃口,簡單的小菜和流食不油膩,剛好暖個胃,吃得舒服。
楊嘉樹吃得很快,尹蟬才吃了一半,他已經吃了兩碗,吃稀飯跟喝水似的。
他放下空碗,夾了筷子青菜吃,想到什麽,怕一會忘了,就把兜裏的鑰匙掏出來,把其中一串她的鑰匙放到她眼前說:“這是沙發上的鑰匙,我早上拿着用了的。”
“嗯。”尹蟬看着他問,“你把廚房的東西都買齊了?”
楊嘉樹認真想了下,“差不多吧。”
尹蟬還是有點意外的,她家的廚房裏可不是只缺碗筷,她有意問:“買了做什麽,我又不做飯。”
楊嘉樹看了眼她的碗,知道她只吃那一點,就把鍋裏最後一點稀飯也添到碗裏,邊盛邊說:“我做。”
尹蟬說:“你的店不是一整天都需要你,有時間做麽?”
楊嘉樹喉嚨蠕動了一下,停下手,像是被問住了,盯着桌面沉思。
尹蟬抖了下眉,有些後悔問出這個問題,她拿着鑰匙起身,讓楊嘉樹快點去收拾廚房,顯然不想他再糾結這個問題。
經過了在陳玫芷辦公室的對壘,尹蟬原本以為她會學聰明潛伏一陣,蓄好了勢力再發作。
無奈陳玫芷的腦子和她的衣品一樣沒得救了,竟然蠢到聯合對家的雜志來對付尹蟬。
《FANG》有史以來曝出了第一個抄襲的醜聞。
尹蟬一早到公司,已經被記者不斷的電話轟炸。
“尹總編電話……”秘書站在門口敲門。
尹蟬不悅地說:“不接,這還要我教你。”
秘書說:“是劉先生。”
尹蟬給了她一個默許的眼神,把座機的話筒放上去,等着秘書把電話接進來。
“喂。”
“還好嗎?”
尹蟬不鹹不淡地說:“現在這種情況,我說好你也不會信吧。”
“還很厲害。” 劉方倘說的是她的嘴,又問,“下一步準備怎麽做?”
“沒想到。”尹蟬一口說。
劉方倘靜默了會,分析道:“就算現在有證據證明是誰洩漏的,但那邊先一步發刊,到時候也會推一個人出來反咬一口,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和對方合作。”
“嗯。”尹蟬也認意,“我約一下他們總編。”
她其實也想到了,只是不想讓他這麽快放心。
劉方倘又說:“還有公司內部的人,你以後要坐上位置,樹敵太多,或者沒有自己信得過的人,這樣會很危險。”
“嗯。”尹蟬垂下眼,點着頭,“我知道了,你那邊怎麽樣?”
“暫時沒什麽問題。”劉方倘停頓了一下,“過幾天會有人去雜志社核算資産。”
“誰派來的?”
“劉雲凱。”
尹蟬皺眉,不解又有點憤慨,“你的公司他都想插一手?”
按理說劉雲凱再怎麽想讓劉方倘淨身出戶,這時候也應該以劉氏這個大本營為主。
劉方倘解釋說:“他在清算老頭子的所有資産,包括注資在雜志社的股份。”
尹蟬明白了,劉雲凱認定了自己一覽獨大,她沉聲問:“你想我怎麽做?”
那邊緩了幾秒開口,“把資金做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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