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門窗緊閉的房間裏,氣味經久不散。

房間裏沒有空調,只開着一臺豎長方形的取暖器,對着尹蟬這邊。

楊嘉樹剛拿出來時上面附着厚厚的一層灰,他把外面拆了擦了兩遍,看上去才能用。

楊嘉樹靠在床頭,光着上半身,棉被蓋着腰部以下,平坦的腹部上折出了縱橫的肌肉塊。

尹蟬側着身躺在他右邊,她看不見。

她一條的手臂和肩膀露在棉被外,肌膚白皙水嫩,看得出裏面未着寸縷。

都說有性生活的女人,面色就會更光澤,皮膚更嫩滑,她似乎應證了。

棉質的碎花窗簾擋住了熹微的晨光,劣質的棉布已經褪去本色,不知道是洗成這樣,還是髒的。

尹蟬問:“這個窗簾是你買的?”

楊嘉樹說:“前一位住戶留下來的。”

她沒猜錯。

“之前是什麽顏色?”

“黃色吧,不知道。”

“洗過嗎?”

“搬過來洗了一次。”

尹蟬的目光從窗簾上移開,看向床邊的小櫃子,又看看前面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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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嘉樹問:“找什麽?”

尹蟬說:“有水嗎?”

“在廚房,我去燒。”

“涼水就可以。”

“我看看有沒有。”

楊嘉樹掀開被子,裏面還穿了一條黑色內褲,他從地上找到自己的長褲套上,走出去把門帶上。

客廳沒裝窗簾,看天色,大概六七點的樣子。

進到廚房,打開水壺看了看,裏面還有一點水。

他從油漬斑斑的櫥櫃裏拿出一個碗,把水壺裏剩下的水倒進碗裏,一口氣喝了,之後接了一滿壺水開始燒。

回到房裏,尹蟬已經從被窩裏出來,穿好了衣服,高筒靴也穿好了。

“給。”楊嘉樹用自己杯子給她倒了杯水。

尹蟬接過來,杯沿很燙,她剛接手就覺得燙手,楊嘉樹一直拿着杯身,像感覺不到一樣。

她換了個手抓着杯子手柄,當着他的面放了一粒藥丸進嘴裏,抿了口水,咽下去。

滾燙的水讓喉嚨裏一陣灼熱的疼,也就一陣就好了。

楊嘉樹偏開頭,面容緊繃,剛才的一口冷水現在才感覺到是真的涼。

尹蟬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背對着他,又淡又輕的聲音說:“我們別再見了。”

楊嘉樹默不作聲地把自己衣服撿起來套上。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聽見了,也答應了。”尹蟬說。

“我不。”

“我說過了,我喊停的時候就要停。”

“憑什麽?”

“沒有憑什麽。”尹蟬仰首望着他,涼薄的語氣,“男女之間的事,就是你情我願的事,不願意了就散了,就這麽簡單。”

楊嘉樹踢了一腳垃圾桶,力量不大,但垃圾桶還是倒了下來,滾到兩人中間,裏面的紙巾掉了出來,中間濕了一塊,就要幹了。

“我沒感覺出你不願意。”他意有所指地說。

尹蟬看了眼地上的紙巾,又擡眼看他,“□□能說明問題,還會有一夜情這個詞麽?”

楊嘉樹鼓起腮幫子,瞪着她,“我們是一夜情?”

“不是麽,那天在你店外,這也是你說的。”

那天風大雨大,她記得很清楚,他說不會和她一夜情。

“你清楚這就是一夜……”

“我沒答應過!”楊嘉樹低吼,“我說過是玩玩麽?”

由始至終他就沒這樣說過,是她以為心照不宣。

尹蟬沒料到,他是在這裏等着她。男女之間的事,在她這裏從來不是用說的。

只是對他不一樣。

過了好半天,等到楊嘉樹起伏的胸口平複了,尹蟬說:“我們不是一路人。”

“那走的這一路算什麽?”楊嘉樹問。

尹蟬忽然的揪心,看到他眼裏劃過的悲傷,那感覺像喝了青紅白混雜在一起的酒,不是滋味。

她拿過床頭櫃上的包包,起身要走。

面對面時,再次掠過他的神情。

有段時間雜志要用到麋鹿的照片,格倫把他跟拍的麋鹿照片給尹蟬看,其中一張她印象深刻。

一只個頭不大的麋鹿趴在地上,望向鏡頭,漆黑的眼珠含着點點星光,整個畫面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

格倫說,那只小麋鹿後腿受傷了,跟不上鹿群,最後沼澤地裏只剩它一個。

楊嘉樹就像一只受傷的麋鹿。

他也不像,他是站着的,是有怒氣的。

他直直地看着她,他是不甘心的。

“你搭汽車,也會有人上下站,是一路嗎?”她還是說了出來。

楊嘉樹充耳不聞她這些鬼話,拷着她的兩肩,眼神傳遞的東西從她的眼睛裏直擊她的心髒,“我問你這一路算什麽?”

她感覺到有什麽在逼她,壓迫她,她張開嘴巴,“什麽都不算。”

楊嘉樹深深地凝視着她,低沉而嘶啞的嗓音。

“我真不該找上去。”

那樣好聽的聲音,染上了灰谙的顏色。

她還沒有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束縛在她身上的力量就消失了。

楊嘉緩緩樹垂下手,錯開她的視線,眼睛望向碎花窗簾污漬堆積的一塊。

一旦按捺不住,就是一輩子抹不開的痕跡。

從他的家叫車回來,大冬天,沒日曬沒運動,身上莫名出了一身虛汗。

尹蟬洗完澡圍着一條浴巾從浴室出來,包裏的手機一直在響。

她接了,打開免提。

“幹嘛呢?不接電話,昨晚縱欲過度啊?”付雪津在電話裏叫嚣。

尹蟬解開浴巾,曼妙的身材,胸前曲線高漲。她握着左邊那塊若隐若現的指痕:“是啊,縱欲過度。”

“你是滋潤了,別忘了晚上的派對。”

“什麽派對?”她真忘了。

“慶祝你升職啊!你還真忘了,算了,晚上我去接你。”

尹蟬穿上黑色冰絲內褲,文胸沒看到,她到衣櫃裏找。

付雪津沒聽到她回話,“喂?人呢?”

“幾點?”她戴上文胸,胸間的溝谷,任誰瞧見都會浴火高漲,

“八點。對了,今天放假,你去不去雜志社?我去哪接你?”

“我自己開車去。”

“開個毛的車,開過去了晚上也開不回來,我去接你,省的麻煩。”

尹蟬醞釀片刻,“你比我還積極。”

付雪津笑,“這不是你的名字管用麽,聽說給你辦派對,那幾個姐們拉了幾個帥哥來,帥哥再帶着帥哥朋友來……”

“……晚上到雜志社來接我。”

“今天全國都放假了,你還窩在公司幹嘛?出來我們一起去買戰衣,說不定今天晚上就能派上用場了。”

“質感這麽好?”

“去了你就知道了。”

尹蟬被付雪津叫出來,直奔商場的內衣區。

“這套還是這套?”付雪津拿着兩套內衣比着給尹蟬看。

兩套只有性感和更性感的區別。

尹蟬指着右手邊镂空的文胸,“這套。”

付雪津把另一套還給店員,對着鏡子比着尹蟬推薦的一套,“要不要來件冰絲?”

尹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鏡子裏賣弄風情,說:“只披着冰絲效果更好。”

付雪津在腦海裏聯想她穿着全透視的冰絲,心裏不禁一蕩,看着尹蟬說:“我發現你最近道行又深了。”

“是麽。”尹蟬不以為意地挑着內衣。

付雪津盯着她瞧,“面色也紅潤了不少。”

“我知道。”

“渾身透着荷爾蒙的氣息。”

稀奇了,“這你也能聞到?”

付雪津一聽這話,準沒錯了,“誰啊?把你滋養得這麽好。”

“你當我狐貍精,吸男人精氣養顏的?”

“可不是麽,就這一套。”付雪津把镂空的內衣褲往尹蟬身上一比,對着她那張白裏透紅的臉,自己是個女人都想把她扒光了上。

付雪津目光指着她的胸,“咱倆之前一樣的罩杯,你現在還穿得下嗎?”

尹蟬淡笑,“我後天發育,不行?”

付雪津點頭,“揉大的也可以叫後天發育。”

說完,她把內衣給店員,“要兩套,另一套比這大一碼。”

“謝了。”尹蟬說。

“賀你升職的。”付雪津挑眉。

內衣買完了,付雪津拉着尹蟬說要去上一層逛逛。

“上面是男裝區。”

“去看看。”

尹蟬問:“你要給誰買?”

“齊飛最近要拍新劇,贊助商給的衣服不多,我給他買幾件私服。”付雪津每次說到齊飛,聲音又細又小。

尹蟬白了她一眼。

進到男裝店裏,付雪津左看看右摸摸,見尹蟬坐在沙發不看,她過去說:“給你男人買一件啊。”

尹蟬沒搭理她,她自言自語地說:“什麽類型的?威猛先生肯定是。”

她挑一件駝色羊絨大衣給尹蟬看,“這件?”

尹蟬瞥了一眼,楊嘉樹那個土包子穿了肯定不倫不類。

她不想付雪津再煩,說:“分了。”

付雪津聽了,不驚不奇,反而興奮不已,“那趕情好,晚上去物色一個呀。”

尹蟬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付雪津去了試衣間那邊,讓一個身型和齊飛差不多的男人進去幫她試一試。

尹蟬無聊拿起手邊的雜志翻閱,翻看了幾頁,其中一件夾克外套吸引了她的目光。

沒有花裏胡哨的設計,黑色的立領基礎款,誰都可以襯,就是對身材有要求,寬肩窄腰最能穿出味道。

“這件夾克有嗎?”尹蟬問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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