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026

第26章 026

關和璧的迫切碰上了沉默如青山的殷楚玉, 只有舉手投降的份。

殷楚玉不說,她能怎麽辦呢?

殷楚玉沒在天心湖那邊,她除了替她把事情安排妥當, 還能怎麽做呢?

“你不要忘記了自己的初心。”關和璧囑咐殷楚玉,咬牙切齒說話, 恨鐵不成鋼之情溢于言表, “你不要跟我和媽媽她們那樣。”

“不會的。”殷楚玉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沒有你那麽變态的占有欲。”

雲無心愛關和璧嗎?愛的。但并不妨礙她想要逃離關和璧。

關和璧:“……”挂斷了電話後, 很認命地替殷楚玉處理後續的事。

手機屏幕變暗, 殷楚玉輕輕地笑了笑。

她那平靜寡淡的生活終于再度出現了漣漪, 那無法忍耐的庸常和重複裏,又出現了一張熟悉刻骨的臉。

可她依舊彷徨茫然,時時落在矛盾的心态中。

她要熾烈嗎?還是只是因為長久的庸常才生出對變數的渴望?等到變數降臨時, 是不是又想回到寧靜裏?

天心湖營地。

各種各樣的項目足夠寧簌她們玩到晚上。

晚餐是坐在湖邊的燒烤區吃的,擺放的折疊桌子上還放着一個蛋糕,不遠處就是各種各樣的烤串,可誰也沒有覺得不合時宜,圍坐在一起, 哄笑聲接連不斷。日落的時候, 霍桐拿了吉他過來,彈了一首《生日快樂》, 朋友們搖晃着附和,口中哼着歌。

“你要不要許個願?”陳散拍了拍寧簌的肩膀。

許願兩個字一下子就讓寧簌想到自己的夢——以及那神異事件導向的結局。“我沒什麽想要的。”寧簌打了個激靈, 沒敢再有太多期許, 萬一就幸運中獎了呢?願望實現是好,就怕延遲, 就怕邪門的副作用。

“真的假的?”陳散睨了寧簌一眼,不信她的話。怎麽會有人沒有願望呢?她不信寧簌明天想上班。

“假的。”寧簌撲哧笑了一聲,她将雙手十指交握,抵着下巴閉上了眼,在心裏輕聲說,“願你自由。”

而這個你,是此刻沒有在場的人。

是她在心湖平靜時映照出來的唯一身影。

“許了什麽願望啊?這麽久?是發送小作文嗎?”朋友打趣道。

寧簌:“……”

很久嗎?她就是花了幾百秒想前妻姐而已!

鬧過一陣後,朋友們拿起手機往群裏發送新拍的照片。

寧簌也摸到了手機,點開置頂看那冷冷淡淡的前妻姐發來的近乎敷衍的三個字。

她還指望什麽呢?難不成還想讓前妻姐揮筆洋洋灑灑寫一篇千字賦文來誇她嗎?再怎麽說,都比句號或者問號要來得好。

在一團陰影移來的時候,寧簌瞬間警覺起來,一鼓作氣退出對話框,點進積累了無數消息的小群。她推開鬼鬼祟祟的陳散,在群裏挑挑揀揀,保存了一張蛋糕小半入鏡但又沒那麽淩亂糟糕的燒烤架照片。等陳散又去騷擾其它人時,她才暗松了一口氣,重新點進跟殷楚玉的對話框,将照片發送。

“在湖邊嗎?”

殷楚玉秒回,可對照片沒什麽表示。

也許她前妻姐都懶得點開看。

寧簌暗哼一聲,說:“是的,天氣晴朗,能看得到星空。”

殷楚玉:“喝酒了嗎?”

寧簌看着空瓶子,回複:“喝了很多。”

殷楚玉沒再說話。

寧簌內心升起一股煩悶的情緒來。

她好端端的幹什麽要給前妻姐發消息?

不發消息她就不會知道自己有所求,就不會因未滿足産生煩躁。

她許願祝福前妻姐,為什麽前妻姐不祝福她生日快樂呢?

寧簌知道自己的情緒的又開始無理取鬧了,可她樂意,反正只有她自己知道。

“姐姐在等消息嗎?”在寧簌沒注意的時候,霍桐來到了陳散的位置,好奇地望着寧簌。

“沒有。”寧簌矢口否認。

霍桐暗松一口氣,開玩笑道:“還以為姐姐是跟很重要的人聊天呢。”沒等寧簌回答,她又低聲說,“還有一些照片,等回去後,我再發給你嗎?”

寧簌一愣:“不是發在群裏了嗎?”

霍桐聳了聳肩,笑道:“群裏發的基本都是合照,至于單獨的,我怕刷屏,到時候都私發給各位姐姐啦。”

寧簌一臉了然:“謝謝你。”霍桐身上洋溢着青春熱情,不像她,懶到一張照片都沒拍,全偷的別人的。

夜色朦胧。

湖邊的燈接二連三地亮起,照着粼粼生波的湖水,像是銀河墜入凡間。

霍桐之後說的話,寧簌沒怎麽聽見。

因為煙火聲忽然間響起,焰火沖天而起,将天穹渲染得五光十色的,十分炫目迷人。

陳散繞到了寧簌身邊,嘆氣道:“這種新型的字幕圖案煙花,一發三五千,氣人的是還預約不到。”也不知道是哪家千金請營地的人來看一場的煙花盛宴。

煙花持續了幾分中,散落的、零星的焰火漸漸沉暗,只留下一片餘燼。可黑暗只持續了片刻,一道流光仿佛神工擡筆一點,炫目的光華驟然蕩開,在夜空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還有無人機表演唉?”同伴們興致勃勃地擡起頭觀看,眼中滿是驚嘆。

附近的人不少,閃光燈亮起,顯然是有人拿着手機拍照錄像。

無人機隊列變幻,光芒如水流般淌動,慢慢地拼湊成一個巨大華美的蛋糕,以及“生日快樂”四個字流光溢彩的大字。

“好巧啊,這就是天意嗎?”陳散拍了拍寧簌,拿起了杯子,與衆人碰了碰,道,“來祝我們簌寶生日快樂!”

一群人再度歡呼,旁若無人地唱着了生日祝福歌。

寧簌被e人朋友鬧得面色發紅,她低着頭看手機屏幕。

一道新的消息進來,是殷楚玉發的。

她說:“生日快樂。”

無人機的表演還沒結束,天幕的流光仿佛來自宇宙的祝福。

寧簌的心忽地一顫,想到一種可能。

但會嗎?

她趕忙搖頭,打消自己可怕而又荒唐的猜想。

天幕的光芒持續了半小時才緩緩散盡。

陳散搭着朋友的肩膀,在說露營的事,這邊的裝備齊全,想“拎包入住”或者自己搭建都行。她扭頭看寧簌:“簌寶,要不再試試請假?”

“或者明天趕早回去。”

陳散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露營是在選擇了天心湖後才決定的,大家借機來玩一陣,請上了年假。但是她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沒告訴寧簌。

“我要回去。”寧簌的眼神在燈光下有些迷蒙,像是秋湖上被風吹動的霧。有些醉意在微風中醞釀,那無人機帶來的殘餘光點仿佛沒有從她的視野中消失,而是經由她的想象,重新拼湊成一道身影,卻可望不可即。

“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裏有人在等你呢。”陳散打趣道,也沒強求。

寧簌眼皮子一跳,說了個“有”字。

“姐姐跟人合租嗎?”霍桐托着腮問。

陳散也一臉深沉看着寧簌。

寧簌慢吞吞補全:“貓。”

回程要一個小時,這邊有許多出租車往來,可太晚了終究不安全,還影響第二天的狀态。寧簌已經給朋友們打過預防針,所以在十點半她提出要離開的時候,朋友們并沒有異議。

“你喝了不少,我送你過去。”陳散說。

“我也一起。”霍桐一骨碌站了起來,她才畢業,沒急着找工作,連假都不用請,跟陳散她們一塊兒玩。

寧簌還沒應聲,一個電話就打來了。

陳散湊得近,但黑暗中眼神不大好,只看到名字時一長串,隐約有個“前”字。

寧簌避開了陳散、霍桐,往邊上走了幾步,才用手掩着唇,小聲道:“喂,我是寧簌。”

那邊沉默片刻,說:“結束後就來A口,我剛好在這邊。”

寧簌:“……”

這個“剛好”是不是太巧了?

沒等她回答,殷楚玉就挂了電話。

寧簌擡步走向陳散、霍桐。

“是誰啊?”陳散随口問道。

寧簌有點莫名的心虛,她沒回答,而是說:“你們去玩吧,不用送我。”

陳散懶散的目光因為寧簌一句話變得越發警覺,只是礙于霍桐在,沒法直截了當地問。

霍桐對寧簌的興趣不減,道:“姐姐,沒關系的。”

陳散轉向霍桐,笑嘻嘻道:“我們還是回去吧。這麽大一人,也沒醉糊塗,不會丢的。”拉着霍桐離開前,陳散又剜了寧簌一眼,分明是說“等着秋後算賬”。

寧簌一瑟縮,越發心虛了。

她都把陳散的話當玩笑呢,哪想到她還真的想要牽紅線。

還有前妻姐那事兒,實在是不知道怎麽提。

已經預料到陳散知情後會降下的狂風驟雨了。

但沒關系,這不還沒發生嗎?

寧簌很熟練地那點心虛和小愧疚抛到腦後,邁着輕快的步伐,乘着徐徐舒和的輕風朝着A口走去。

越臨近出入口,人就越稀少,燈光亮如白晝,隐約能夠聽到草木中此起彼伏的蟲鳴。

寧簌一眼就看到出挑的殷楚玉,腳下停頓片刻後,改成小步快跑。立在殷楚玉面前,她也沒說話,只是神态柔和,唇角帶着微微的笑。

“這麽早就出來了嗎?你不用急的。”殷楚玉垂着眼睫,輕描淡寫道。

寧簌搖頭:“都十一點了。”等回到家中洗漱完,就得邁入萬惡的周一了。

殷楚玉擡眸看寧簌,輕笑一聲:“可沒到早上的早,不是嗎?”

寧簌一愣,被酒精浸泡過的腦子反應總會慢上一拍。等殷楚玉邁步走向停車區域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殷楚玉是在諷刺她的“早回來”。

依照殷楚玉的作息,的确是不早了。

“對不起,我——”

她邁步去追殷楚玉,只是走得急,在發現殷楚玉停步轉身的時候,仍舊沒來得及剎住。

殷楚玉一只手抓着寧簌的手臂,一只手捂住多災多難的額頭。

這是去練鐵頭功了嗎?

殷楚玉深吸一口氣,将抱怨的話壓了下去。

她接上寧簌的話,抿唇說:“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麽。”

寧簌嘶了一聲,額頭也疼。

渾噩的腦子跳出了“交拜”兩個字,轉念又想,“妻妻交拜”的代價是否大了點?

她在殷楚玉清泠的聲音裏找到了一點點清醒,她回神,接話道:“我打擾到你睡覺了。”

殷楚玉壓低聲音:“哪有打擾?”她依舊抓着寧簌,湊近她,問,“難道你以為我是特意來接你的嗎?”

理智在線的寧簌會看殷楚玉的臉色,會從殷楚玉的語氣中分析成分,稱量到底有多少嘲諷之意。可此刻有些醉意的寧簌不會,她擡起手輕輕地碰了碰殷楚玉留有一個紅印的額頭,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殷楚玉:“……”額頭隐隐生痛,她一巴掌拍下寧簌的手,冷着臉說,“上車。”

熟悉的氣息讓寧簌徹底地放松,醞釀的醉意慢慢變成了睡意。

殷楚玉:“?”她深吸一口氣,朝着寧簌一傾,替她系上安全帶。

寧簌忽然睜開眼,含糊道:“你還沒回答。”

殷楚玉垂着眼睫,半晌,才淡淡道:“對,我是專門來接你的。”

可寧簌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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