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038
第38章 038
客廳裏, 小貓磨爪子的聲音清晰可聞。
寧簌抓住殷楚玉的手,擡眸不甘示弱地看着殷楚玉,等待一個答案。
如果這次機會從指縫間溜走, 那她要蓄力多久才能重新擁有一問的勇氣?而殷楚玉又會在什麽時候告訴她?
胸腔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拽着她,讓寧簌的心在左右擺蕩。在将那些障礙掃除後, 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敏感了, 能輕而易舉地察覺到多種多樣的刺激,是喜、悲亦或是其它。
在殷楚玉的沉默中,寧簌的心情發悶, 她認為殷楚玉抗拒回答, 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幾分失望。在碰壁的時候, 她想退回到最初的位置。攏着殷楚玉手腕的指尖漸漸松開,可沒有徹底放開她,仿佛還在貪戀着那種肌膚相觸的溫暖。
“你說——”殷楚玉在斟酌, 她仔細地觀察着寧簌的神色,唇角綻出一抹輕快的笑容,“如果你放歸江海的魚,突然間回到了池子中,你會怎麽辦?”
寧簌激昂的情緒像是得到了豐富的養料, 再度複蘇。
她看着殷楚玉, 嘴唇翕動着,說:“撈起來?”可旋即又搖了搖頭, 在剛重逢的時候,她沒有察覺到殷楚玉太多的熱絡。“可你不會。”寧簌又說。
“繼續放它離開, 相忘于江湖。”殷楚玉揚眉。
寧簌與殷楚玉眼神交彙, 在理智尚在的時候,她輕而易舉地就讀懂了殷楚玉的潛臺詞。
她說得是“願你自由”。
“可它沒有離開, 甚至不滿于在池中游動,還跳到了你的掌心,那又該怎麽做呢?”殷楚玉又問。
寧簌蹙眉,試圖将殷楚玉的話與記憶中的畫面做對應。這個自投羅網的行為——她有嗎?
她看不明白自己的心,她在進行着拉鋸戰,難道會在那樣的時候,一頭栽向殷楚玉麽?寧簌的視線游離,忽然間飄到了屏幕亮起的手機上,她恍然大悟,想到自己被殷楚玉錄下的放肆的豪言。
她的面上緋雲就沒有消散的時候,眼睫顫了顫,她支支吾吾說:“我以為你是被噩夢困擾,我那時真的沒有其它想法。”
她只是很單純地想要跟殷楚玉“互幫互助”而已。
殷楚玉一挑眉,訝異地看着寧簌。
她指得只是寧簌醉夢中向她索取的擁抱而已。
“還會有什麽想法?”殷楚玉問,她朝着寧簌俯身,又說,“那除開‘那時’呢?”
寧簌:“……”她有時候分不清到底誰是學文出身的,殷楚玉摳字眼的本事比她高明千百倍。“沒有。”寧簌轉頭,矢口否認。她可以跟殷楚玉提起以前了,但話題也不能太露骨。不管她腦子裏怎麽春潮泛濫,說出來就顯得輕浮而又輕薄,尤其是在前妻姐的跟前。
寧簌為這段時間做了總結:“所以你就是故意折騰我的。”她的眼中浮動着幾分惱色,用神色來控訴殷楚玉的“惡劣”。
殷楚玉承認得十分幹脆:“對。”
察覺到握着的手腕抽離了出去,身側的沙發一陷,寧簌眼神追逐着殷楚玉而動。
在捕捉到殷楚玉唇角的一抹笑容時,寧簌心中忽地浮現出一種不祥的預兆,她心驚肉跳着,迎來了殷楚玉的下文。
“是我主動接你回家的。”
“是我故意在衣櫃裏放全新衣物的。”
“是我非要送你生日禮物。”
“也是我看到了你誤發的消息,不願意視而不見——”
殷楚玉唇畔含笑,她的語調輕快飛揚,仿佛骀蕩春風中的柳枝。
寧簌麻木了,她是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
唉,這些社死行為值得反複回味嗎?!
殷楚玉根本不是在反省,而是拐彎抹角提醒着她——其實她沒有做什麽,只是順其自“燃”呢。
寧簌要被那火焰燒成灰了。
哪有什麽釣啊?是她嫌在水中太自由,一甩尾撲騰兩下進了殷楚玉的桶呢。
怕殷楚玉的一聲“前妻妹”再度給她造成巨大沖擊,寧簌的動作快過了思緒,左手抵着殷楚玉肩膀将她壓在沙發上,右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可憐巴巴地看着殷楚玉,像是無聲地請求她不要再說話了。
殷楚玉安靜了下來,她垂着眼睫,眼神漆黑而幽沉。
寧簌吸了吸氣,朝着殷楚玉傾了傾,湊在她耳邊小聲說:“是我在釣你。”
她認輸就是了。
殷楚玉擡眸,她握住寧簌的手腕,輕輕地将她的手往下帶。
溫熱的掌心拂過了柔軟的雙唇,一簇火焰在寧簌的四肢百骸燒了起來。她渾身一顫,倉皇地縮回了自己的手,可又控制不住望了殷楚玉一眼。
那黑漆漆的眼中,令人沉堕的幽邃不見了,潮濕的,像是藏了一場初春的綿綿雨。
寧簌軟了下來,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肩膀幾乎依偎到了一起。
“那……我們現在……算什麽關系啊?”寧簌開口,又輕又慢。
什麽釣不釣的,指向的只是這個關鍵問題。
“你說呢?”殷楚玉撫了撫唇角,她的姿态很放松。
寧簌按了按眉心,雖然不滿殷楚玉把皮球踢回來,可真要讓殷楚玉來定性,她又會覺得拘束。她不太确定道:“朋友?”說完話後,她期待地看着殷楚玉,等待着她的答案。
殷楚玉嗯了一聲,重複說:”朋友。“
寧簌眸光黯淡些許,她其實希望殷楚玉反駁她,讓她們的關系更進一步的嗎?可旋即,她又将雜念驅逐了出去。這樣的定位更好些,她和殷楚玉心中都清楚,将過去的一切都剖開了,并不意味着能馬上破鏡重圓,畢竟還需要确定,主導一切情緒的是不是“意難平”。
“但是依照我們之前的‘約法三章’,這朋友應該是排他性的。”
“簌簌,你覺得呢?”
寧簌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心髒因為殷楚玉親昵的語氣和稱呼漏跳了一拍,她出神地看着殷楚玉,心中有種情緒在顫動着。她的神經末梢仿佛在放電,活躍的感官擠壓着蘊藏的情緒,像推開活木塞一樣,砰一聲輕響,把她的笑聲給擠了出來。
“嗯,是的。”寧簌用力一點頭,眼中閃爍着明亮的光芒。
這一個夜晚堪稱跌宕起伏。
負面的情緒隐去,顫栗、興奮以及愉悅陸續鑽出,讓寧簌的腦子在入眠的時間仍舊保持着清醒。
她摸出手機給陳散發消息:“回家了嗎?”
陳散:“回了,你下班了?”
沒等寧簌回答,陳散又一句話發來:“你別是在你前妻姐那加班吧。”
寧簌:“我跟她開誠布公地談了談。”
陳散:“看你沒有哭天搶地來找我們買醉,那就是複合了?”
寧簌:“沒。”
陳散:“那你還住在她家嗎?”
寧簌:“對。”
陳散:“請問你們是什麽關系呢?”
寧簌:“朋友。”
過了幾分鐘,陳散才甩過來一連串表示震撼的省略號。
寧簌修改了自己的措辭:“比朋友親密點。”
陳散秒回:“可以親的朋友?”
寧簌:“你的思想能不能純潔點?”
陳散:“你這是被釣了吧?”照着劇情放在論壇上鐵定被熱心網友罵到摘除戀愛腦。
寧簌:“你不懂。如果我要跟她在一起一輩子的話,勢必要重新審視我們的過去、現在,這樣才能期待未來。”
陳散的确不懂:“你先做到一被子吧。”
她又問:“你找我到底說什麽來的?不是讓我替你出主意的?”
出主意?已經說開後,寧簌她自己就是情感大師,哪能讓孤寡的狗頭軍師再辛苦奔忙。“關心你,怕你夜不歸宿。另外就是,以後有霍桐的局不要喊我。”霍桐流露出那麽點意思,可又不曾用直白的言語将一切挑明,寧簌只能冷處理。
陳散發了個“ok”的表情包。
寧簌:“你的朋友圈是不是該删一删了。”
陳散:“……圖窮匕見了您。”
寧簌:“這叫亡羊補牢。”
跟陳散貧完的寧簌将手機扔在了一邊,她依舊沒有什麽睡意,靠坐在床上反複回味發生的一切。可重溫的時候,情緒畢竟不能一模一樣複刻了,裁決已經落下,餘下的只有歡欣鼓舞。
“篤篤”的敲門聲驚回寧簌的思緒。
除了殷楚玉還能有誰?
寧簌第一時間從床上滑下,趿拉着拖鞋去開門。
“還沒睡麽?”殷楚玉抱着雙臂,垂眸瞥了寧簌一眼。
寧簌攏了攏松散的睡衣領口,目光和殷楚玉的視線相遇,安靜了幾秒,她說:“這會兒沒有睡意。”她的面色微微發紅,心撲通撲通地跳着,像是要躍出心口。沒給殷楚玉問什麽的時間,她又說,“你呢?”
這是殷楚玉第一次來敲門。
她來做什麽呢?難道是舊話重提?可就算坦誠相待了那也不可能進展迅速這個地步,不是嗎?
她控制不住去猜想種種,無數個念頭如散亂的光點拼湊在一起,驟然間爆發出一股強光,如閃電般從她的眼前飚過,讓她無法逃脫。目眩神迷間,她想象的腳步踉跄着栽到殷楚玉的懷裏,可現實裏,她還是站得好好的,觑着一雙迷離的多情眼,直勾勾地望着殷楚玉。
“我來——”殷楚玉捕捉了寧簌的目光,彎起眉眼笑了笑,“來跟我的好朋友說晚安。”
寧簌眼皮子跳了跳。
是她心思不純嗎?怎麽聽着“好朋友”三個字,都能聽出一種撩人心弦的纏綿悱恻來。
“晚、晚安。”寧簌結結巴巴。
“晚安,簌簌。”殷楚玉又說,她的雙手垂落身側,一旋身,像是山林中翩然振翅的孤鶴般離去,只留下一道清絕的影。
寧簌伸手按住門框,她的視線追着殷楚玉走了幾秒,就被完完全全地遮擋。
她魂不附體地回到床上躺着,雙手交疊按在胸口,感知着急切的心跳。
要不,還是別思考了吧?
在那時不時破籠而出的绮念跟前,她的理智是多麽軟弱無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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