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無冕之王

第57章 無冕之王

确認成績後，她将手卡往地上一摔，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楚清筠，然後無視掉周池，轉身就要離場。

這個隐形的反抗喚起了觀衆們失蹤的掌聲，好幾位工作人員連忙沖過去攔她，兩個女性工作人員得到了指示，緊緊地抱住她，導演和副導演也從後臺沖出來安撫。

那邊亂糟糟地在勸人，這邊，方卓咬了咬牙，朝導播方向點了點自己的話筒。

節目組見他應該是想解圍，連忙給導演打開話筒。

方卓：“林導，我理解您喜歡二組，我也覺得二組的表演更好，但這次的評委是觀衆，觀看的角度不同，您別因為這個就生氣啊。”

導播沒有給林導鏡頭，大家只能遠遠看到林導沒搭理他，被工作人員牢牢攔着，卻還是要走。

主持人連忙搭話：“是啊，藝術為人民服務，各位老師肯定是有自己的評判标準，但對觀衆來說，陽春白雪固然高雅，但他們可能更喜歡貼近生活的下裏巴人。”

傾向周池的彈幕似乎受到了這句話的鼓舞，粉絲，連同着水軍，竟營造出了一片“理所應當”的氣氛。

被連番代表的現場“人民”：……

他們實在不理解，現場在兩隊表演後的反應有目共睹，為什麽會有半數的人投票給一組？

明明結果宣布後，全場都沉默不解，為什麽主持人和方導能說出“一組是觀衆的選擇”這句話？

很多人左看右看，想看看到底是哪一半人選了一組，場內一片竊竊私語，沒有人配合主持人。

他們是節目組篩選出的評委，幾乎沒有粉籍，但不代表沒看過直播沒吃過瓜，哪怕之前從未在網上發布過支持楚清筠的言論，此刻看着臺上反應淡淡的青年，也感受到了憤怒和心疼。

短短十天，對一組來說輕輕松松，半路改個劇本都要吵架，二組卻是所有選手、助理和工作人員在一起拼命！那是在絕對的劣勢下，破釜沉舟向死而生，才創造的舞臺！那是得到了所有人的眼淚，全場喝彩的表演！

怎麽可能輸給一組的垃圾表演？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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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導演！”

副導演好說歹說，将陰沉着臉的林導送回座位，頂着前排觀衆憤怒的視線，終于忍不住埋怨：“觀衆不買賬，領導和平臺總裁也在問怎麽回事，您……您做決定之前沒跟領導溝通嗎？”

導演也是焦頭爛額。

他快步回到導播室，見制作人還在打電話，搶過了他的手機。

“領導，是我。”

對方質問的聲音一頓，聲音更大了：“你不是說以後會保證公平嗎！”

“您少在這裏裝好人。”

導演心中絕望，冷聲道：“霍總是平臺股東，WD是節目股東，他們的要求我能不聽嗎！他們施壓的時候我們不是沒向平臺求助，你們幫忙了嗎？還不是說讓我決定？看到楚清筠了嗎，那就是不遵守游戲規則的下場，我敢怎麽決定？我的決定就是認慫！”

制作人握緊拳頭，使勁在桌上一捶，索性也将心裏話直說：“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大家都知道熱度才是第一，熱度代表着賺錢！沒有我們現在炒出來的熱度，你有這個精力關心平臺風評？”

對面的領導久久沒有說話。

半晌，他突然問：“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麽還要篩選觀衆？為什麽不安排人混進觀衆？”

這也是現場觀衆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如果早就要操縱結果，為什麽還要選他們過來，來受氣的嗎？

如果這是錄播，那麽有一萬種辦法，讓周池贏得“坦坦蕩蕩”，剪輯可以将語言颠倒，意義曲解，可以在楚清筠所有的高光鏡頭處把切走。

可節目組太貪心，他們想要表演他們的公正，所以真的選了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觀衆，讓演員設計劇本鏡頭，用所有的攝像頭将一切準備，一切暗中的小動作都播出來，最後造成了無人捧場的播出事故……

制作人愣住，擡頭看導演。

導演一直陰着的臉突然繃不住，嗤笑出聲。

對面領導還要再問，導演冷冷道：“說到底，節目最需要的話題，流量，錢，我都為你們賺到了，其他的要求，您應該向WD提。”

*

鏡頭中，主持人開始細數一組的可取之處，反複強調要“尊重觀衆不專業的選擇”。

在節目中，還從未與節目組起過沖突江導突然打斷了他。

“等一等，主持人，你說這是觀衆的選擇？”

主持人求救地看向方卓，勉強笑道：“我也是拾人牙慧，這是方卓導演的理論。”

方卓硬着頭皮：“唉，江導，我也是根據經驗得出的結論，有的時候很用心拍了，覺得會票房大爆，但現實卻不能盡如人意。”

“但你如何保證這個就是觀衆的選擇呢？”

江導眉頭緊鎖，聲音也壓抑着随時要爆發的怒氣。

“投票結果可以通過程序修改，贊揚可以通過水軍僞造，只要資金足夠，票房也可以偷走僞造，你告訴我，在規則化為無形的情況下，怎麽證明這個數字是觀衆的選擇！”

全場響起“嘩啦啦”的如雷掌聲。

江導的聲音铿锵有力，他的戰場不在這裏，之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除了不願惹麻煩，也是想看看這個楚清筠這個“大言不慚”的小夥子能走多遠。

事實證明，這孩子就是一棵在沙漠灘塗都能紮根的胡楊，他沒有讓他失望，節目組倒是讓他對如今的市場徹底失望。

此時，彈幕的水軍已經被其他觀衆壓了下去，幾乎所有人都在罵，節目組的審核再也控制不了副屏上的話。

——藝術服務人民？搞笑嗎？怎麽現場的二百五就能代表我了？全世界服務太子爺才是真的！

——這個投票絕對是假的！你們敢不敢看看現場觀衆的表情？

——觀衆選擇你爹，垃圾東西，你們尊重過觀衆一次嗎？周池粉絲才是人，普通觀衆不配對嗎？

——周池裝什麽裝，當我們看不出你高興是吧？垃圾垃圾垃圾！

——這個時候我應該陰陽，他明明可以直接端走獎杯，卻給了小貓表演的機會，但是我現在要氣死了，地球毀滅吧都別活！

——我要被氣死了！從來沒見過這麽惡心的比賽！早說這個節目就是你們自娛自樂的游戲，誰來這裏受氣！

——我受不了了！小貓他那麽想贏，花了那麽多精力寫本排練，最後就因為沒背景，冠軍就沒了？

——哭得眼睛疼，楚清筠說他沒有後路啊，周池搶了別人的人生還不夠，連公平競争的冠軍也要搶，媽的親生父母是小偷吧！還是說周家的家教就有問題？

……

場面實在控制不住，有一條醒目的長評出現在副屏，将其他彈幕蓋住。

它因為言辭溫和，被沒時間看內容的審核當作己方放了上來。

【大家別着急生氣，理智思考一下，其實這個結果才是必然。

你們看WD對楚清筠的報複有在乎過風評嗎？周池搶小湯角色也是明目張膽。

所以我覺得，相比于觀衆的感受和比賽的公正，他們更在乎地位，無論是WD在娛樂公司的地位，還是周池的地位，都忍受不了楚清筠這種僅僅憑借能力的“階級跨越”，讓楚清筠贏，比他們人人喊打還難受。

剖析本質，就是典型的劣幣驅逐良幣，藝術服務資本，其實我們已經經歷過很多次，習慣了，數不清的素人都是這麽銷聲匿跡的。

唯一不一樣的是，小貓這個犧牲品實在太能撐又太耀眼，無論怎麽壓迫，只要還有一線生機，他都憑借自己的能力站起來了，與幾乎不可能戰勝的敵人搏鬥。】

【小貓一開始“只是”被誣陷，他們抛棄趙義洗白，然後他們播放錄音，我們生氣，很快又忘記，接着是只有一篇古文，沒有編劇沒有妝造沒有導演的比賽，我們憤怒，又被安撫，再到現在……他們一步一步，試探着我們的底線。

如果繼續麻木，不采取行動，那麽他們就會變本加厲，我們未來會看到，所有的藝術、娛樂、商品全都不再為我們服務，我們的生活，只剩下他們想要給我們看到東西，我們的嘴裏，只能說出他們想聽的話！】

上升定性，是網絡上吵架的常用手法，何況此刻，大多數觀衆才是有利的一方。

無論這個留言是否誇大，随着楚清筠一次又一次忍受以污二貳期無兒把以委屈的粉絲、被侵犯權益的普通觀衆，都深深地認同這些話；一些常年混圈，或者從周池那裏脫粉的人，他們見識過更多普通人被封口，被代表，被剝奪評價權的場面，輕易就能理解共情。

當然，更多的人都是被那段話裏對楚清筠的評價打動。

他經受的打擊，換在別人身上，都是能将人打垮的，可他就是硬生生抗住了，還從來沒有喪失贏的信念，一次又一次地克服那些幾乎是滅頂的困難。

看過粉絲的人都知道他走到這一步的不易，也知道，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想贏，更需要贏，更值得贏。

周池，一個占盡便宜，沒有能力，僅僅是運氣好就得到了一切的小偷，他憑什麽？

他憑什麽！

自從節目開播以來，觀衆一次又一次生氣，每次都因為楚清筠平常心的态度和恢複能力影響，将情緒暫時擱置，但它們不會憑空消失，就像一點點壓縮到瓶中的氣體，越來越多，直到——爆炸的那一天。

江導的質疑并不能改變最終的結果，在一片噓聲中，禮儀小姐端出了獎杯。

原定為他們頒獎的業界前輩，星雲娛樂的總裁梁影帝不肯上臺，主持人只能自己把獎杯頒給周池。

到時候了。

楚清筠低頭躲開攝像，輕啓雙唇，發出“boom”的氣聲。

周池背對着副屏，但也知道現在不是他高興的時候，大可以等事情結束，通過時間和宣傳減小這次事件的影響，他盡量把聲音放得無害，語言謙虛。

“非常抱歉，我知道我不如哥哥，這個結果……”

沒等他說完，就被臺下一個觀衆的粗口打斷。

“周池m！”

極致的嘴臭帶來極致的享受。

周池臉色從慌亂變為難看，觀衆卻因為這句粗口掌聲雷動。

那位脾氣不好的觀衆站起來，怒斥：“這是黑幕！”

當然，這就是黑幕。

只要有一個敢發聲的勇士，情緒被壓縮到極致的其他人，也會随之爆發。

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人，也跟着喊了起來。

“黑幕！”

“這是黑幕！”

一開始或許不太齊，但随着越來越多觀衆的加入，音量越來越大，聲音的來源越來越廣，抗議的聲音如同燎原的星星之火，逐漸連成一片，越來越有默契和節奏。

最終，彙聚成統一而有力的怒火，幾乎要掀翻屋頂。

“黑幕！黑幕！黑幕！……”

導播室，一直在追問導演到底怎麽想的制作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完了，徹底完了。”

“你擔心什麽？”

導演反過來安慰他：“這一幕會成為綜藝史上的經典，雖然口碑沒了，但你我未來的工作不會少。”

“這倒是。”

制作人苦笑：“不過我們得先沉寂一段時間，再改個藝名，現在這個場面，我真怕被人扔雞蛋。”

導演和制作人可以隐身，主持人和其他工作人員卻不能。

主持人幾次開口，可他的聲音哪怕經過音箱的擴音，還是被觀衆的聲音壓倒。

除了黑臉的林導江導，其他嘉賓和各位選手也都被這個場面給吓到，攝像機掃過他們五顏六色的表情，精彩異常。

當然，二組的選手更多的是正面反饋，他們都在控制着不讓自己笑出來，而何月和陳小迪大概是想起了這些天的不容易，忍不住落淚。

就連攝像和導播都開始擺爛，他們壞心眼地将畫面切到了觀衆席。

不知何時回來的席同彎着腰，胳膊肘架在膝蓋上，雙手牢牢地捂住臉，肩膀顫抖，看起來在為楚清筠哭泣，引得很多觀衆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各位總裁表情複雜，似乎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普通人展示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還有周家，攝像機在周家三人身上停得最久。

周航是知名木頭，在公衆眼中跟真假少爺兩邊都不熟，被大家自然忽略，而另外兩位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這兩位曾經的抱錯，現在的偏心，正是楚清筠一切苦難的來源，在粉絲看來，比周池還要可惡。

周先生黑沉着臉，與剛剛教育孩子“以和為貴”的模樣判若兩人；周太太倒是依舊美麗，但她對別人的視線十分敏感，注意到其他人不善的目光後，她拿起她的小提包擋在臉前，只能從露出的地方看到她臉上通紅。

有人好奇他們都這麽尴尬了，為什麽不離席。

事實上，周家人和霍總都是想走的，但在攝像頭故意不拍的地方，有幾位憤怒的觀衆在離席的過程中跟保安發生了沖突，在門口吵鬧起來，周先生周太太走慣了vip通道，自然不敢跟普通人，或者說這麽多鬧哄哄的普通人離得太近。

“小楚。”

主持人無法，只能将話筒遞給楚清筠。

他苦笑：“這真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難的一個工作。”

畢竟主持人只能按照節目要求工作，楚清筠也沒有為難無關人員的心思，他接過話筒，往前兩步，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他是這場憤怒的來源，是幾乎被當作偶像的核心人物，觀衆們只買他的帳，漸漸停了下來。

可憤怒和不甘還是讓場中滿是啜泣，門口的争執還是沒有停止。

“那邊的幾位，冷靜一下，可以讓我說幾句話嗎？”

全場安安靜靜，他的輕而易舉就能被聽到。

周圍人連忙提醒拉架，輕松地将一場矛盾平息。

觀衆看着楚清筠，心情複雜。

林導江導都為他發聲，硬剛節目組了，并沒有什麽作用。

而以他的性格，說話只會更難聽，觀衆們恨死了節目組，卻舍不得他再得罪人。

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是全場最鎮靜的一個人，就像之前周池被偏袒，他也一直是這樣淡淡的表情，好像抽身其外的看客。

不會哭的孩子總是最讓人心疼，有的觀衆還沒等他說話，看他這樣就開始難過了。

“首先，我要謝謝支持我的評委和觀衆。”

楚清筠開口就是王炸。“這場比賽，我不覺得我輸了。”

周池的臉色青黑，臺下卻響起喝彩。

觀衆的沖鋒陷陣雖說是為了自己痛快，但作為受益者，他們真的需要他的這句話。

燈光打在青年的細密的睫毛上，留下一片陰影，顯得平時冷淡桀骜的青年格外柔軟，氣質溫和。

“參加這個節目之前，有人對我說，你沒有大哥的經商天賦，沒有小池讨人喜歡，好像我所有的價值，就是作為商品交換給其他家族，通過聯姻換取利益。”

這句話信息量巨大，觀衆準确地捕捉到了“聯姻”二字，對周家厭惡更甚。

臺下的人生氣，楚清筠卻沒什麽反應，好像習以為常。

“母親失蹤後，我孤立無援，孑然一身，除了我唯一的朋友，沒有人希望我做一個演員，哪怕這是我學了四年的專業，我從小的理想。”

他稍微停頓，所有人都看向周家的方向。

觀衆：！！！

——周家是不是有病啊！他們養過人家嗎就讓人家去聯姻，要不要點臉！

——我常常以為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但就是總有奇葩讓我感覺回到了封建時代，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這種包辦婚姻！

——其實一部分有錢人為了維護利益，是會聯姻的，之前還有過家長鼓勵貴族初中生跟同學早戀，本質也是為了聯姻。

——媽的，髒死了，周家真的絕，看節目的誰不知道小貓有多愛演戲啊！他要是真的被迫聯姻了，簡直是整個圈子的損失！

——嗚嗚嗚嗚好心疼小貓，怪不得他一開始參加節目的時候對自己的認知那麽奇怪，總覺得別人不喜歡他才正常，哪個人被親生父母這麽pua後能不怪的！

——天哪！我更心疼，更喜歡他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又聰明又漂亮，經歷過那麽多痛苦還努力活着，甚至想要給粉絲觀衆帶來快樂的人啊！是我的小貓啊嗚嗚嗚！

——就是說，現在還可以領養嗎，我的生活缺一個這樣積極向上的人。

——你們可能要排隊了，二組隊友看起來都挺像想領養他的，下面還有個席同虎視眈眈呢。

——我現在超能理解席同了，誰做他的朋友能頂得住啊！

……

很多感情豐富的現場觀衆開始小聲啜泣，為楚清筠，也為他經受的命運。

鏡頭給到席同，他現在已經将頭擡起來了，正眼淚汪汪地盯着楚清筠看，因為對方提到了他，又很是興奮，一如既往地矛盾。

周太太感覺到被旁邊的小姑娘瞪了一眼，臉燒得通紅，拉上丈夫就要離開。

不知有意無意，被誰絆了一角，一個踉跄，狼狽不堪，差點維持不住她的良好教養，黑着臉離開。

“所以江導”

楚清筠朝臺下輕笑，被cue到的黑臉小老頭聞聲挑眉，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模樣：“幹什麽？”

“您當時勸我過剛易折，我先為當時的不禮貌道歉，我對您說我沒有退路，實在是因為，我的人生，未來……甚至性命，都押在這場比賽上，我需要贏，我太想贏了。”

小聲的啜泣變為切切的哭聲，有人大喊：“你才是冠軍！”

多麽殷切的關心，多麽堅定的贊美。

楚清筠的桃花眼彎下，難得不在戲中，也笑得如此溫暖：“別着急，我沒說完呢”

“那是我第一場公演時的想法。”

青年的聲音清朗幹脆，總讓人想起玉器敲擊的聲音：“我擁有的一切都不是命運的饋贈，是我自己搶來的，所以也從來沒有期待過，能在別人的劇本裏拿到好角色。

“我想要的，只是給自己的劇本做執筆人。”

“所以時至今日，拿不拿到冠軍頭銜，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觀衆們想到楚清筠的倒黴，忍不住點了點頭，命運确實虧待他，他也确實從沒認命，有人想起他小時候“搶媽媽”的典故，又哭又笑。

更多的人則是在糾結“執筆人”。

在他們看來，楚清筠目标清晰，并且有為實現目标連手指都能掰斷的勇氣，早就是自己的執筆人了……但當聯想到“聯姻”，再想想他的處境，也就明白了。

他說的，其實是擺脫周家。

一個在別人身上，多麽輕松又簡單的目标。

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許只需要收拾好行禮，買張車票，就能脫離父母的控制。

可楚清筠擁有的是從沒養育過他，卻對他要求頗多的“血緣親情”和周家強大的資本——一個周池都能這樣随意傷害他，何況是周家父母？

不少人醍醐灌頂，猛然意識到，“沒有退路”不是中二發言，不是空穴來風。

這個相處過就會喜歡，了解了就會愛上的人，是真的被逼到了絕境，沒有一點點退路。

他參賽的目的從來不是演技巅峰，而是活下去，他的背後是懸崖，每一次舞臺都是背水一戰，他掰斷手指，他梳上紅妝，哪怕被一次次打壓也從沒放棄的決絕，歸根結底，都是在求救。

無聲無息地，向自己求救。

而他也在懸崖邊握住了自己的手，生生地拽了上來。

場下哭聲一片，楚清筠身後的隊友們也紅了眼眶。

他們直觀地看過他喝醉後盯着自己流淚，難以想象，那只在懸崖邊拼命自救的小貓，甚至拉起了他們這一大串人，拉上來後還要不屑地嘲諷一聲“不過如此”。

楚清筠無奈蹙眉：“我的安慰這麽失敗嗎？都不許哭，憋回去。”

場下頻頻有人被逗笑，何月抹掉眼淚，躍躍欲試地在他後背捶了一下：“煩死了你！”

楚清筠輕笑：“你們忘了，我可在前九名，還是有去《往來成古今》試鏡的機會，林導也說要給我角色，林導，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他的安慰和玩笑在林導身上都不管用，對方沉着臉，看起來還在為結果耿耿于懷，遠遠地比了個“OK”。

觀衆席的憤怒徹底被消除，楚清筠也給了這群沒見過面，但神交已久的觀衆朋友們一個交代。

“所以說，形式的輸贏已經不重要，我希望給你們帶來有意義或者只是讓人快樂的作品，而不是令你們難過，頂着風險為我沖鋒陷陣。”

“成為你們心中的勝者，擁有留在熒幕的機會，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勝利。”

現場的五百，場外的上萬，上十萬，上百萬觀衆為他搖旗吶喊，他已經替代了周池，成為新的流量，會有人為此不顧一切簽下他。

主持人呆立在舞臺上，已經将另一邊的周池給忘了，待楚清筠說完，把話筒還給他，他才想起，對方其實是在幫他救場。

這不算一個高情商的救場，卻是将一場差點控制不住的沖突完美平息。

主持人也算是看着楚清筠一路走過來，此刻也忍不住為他動容，拿過話筒，恢複了平時意氣風發的狀态：“謝謝觀衆朋友們的理解，請允許我介紹一下我們的亞軍，他在無數打壓中破土而出，他擁有的喜愛，榮譽，都是他應得的。“

他是這個相對公平的節目中，最大的獲益者；是在場五百個評委、場外上千萬觀衆心中難以磨滅的印象；是真正的無冕之王！

*

導播室中已經安靜了許久，一直負責楚清筠直播間的導播大哥拎起眼睛，用手腕擦了擦眼淚，用餘光去看導演的表情。

卻見總導演突然拿出一張手卡，在上面寫了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

他身邊只有制作人看到了，随即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瘋了？”

導演把手卡給工作人員，低頭對主持人說了幾句，一身輕松地伸了一個懶腰。

“我憋屈了這麽久，瘋一把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