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酒局

第66章 酒局

圍觀的人都震驚地看着楚清筠。

他們真的以為楚清筠是被打疼了，而把吳帕絆倒是他憤怒之下的報複，結果竟然是設計好的？

《演技巅峰》的熱度很高，他們之中不少人回酒店後都會看看國內的節目，楚清筠建立工作室的消息也被挂了兩天。

他們雖沒有吳帕那樣的偏見，卻也對楚清筠的高起點有些嫉妒，如今在現場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他與他們的差距，突然覺得，星雲花那麽多錢賭在他身上，或許也不算太離譜。

導演還沉浸在撿漏的驚喜中：“小楚，是誰讓你來骠國的，我愛他，我們真是撿到寶了，你能不能多在骠國住一段時間，另一個角色你一定也要演！”

“您還是愛我本人比較好。”

楚清筠微笑：“另一個角色就算了，我經紀人的意思是要避免戲路被圈定，暫時不會反串。”

導演裝作聽不懂，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包，推着他的後背：“這個一會兒再說，休息休息，然後補兩個鏡頭，晚上過來一起吃飯。”

盛情難卻，楚清筠這一天受了導演很多照顧，并沒有回絕。

晚上，導演和制片人帶着幾個主演去了骠國著名的飯店，喝了幾輪，大家都有些醉了，毫無顧忌地開啓了玩笑，看得出來，這個跨國的劇組還算和諧，聊起天來，桌上能湊齊三種語言。

演員們年紀大多數比他大，一開始還與楚清筠保持些距離，但聊着聊着，就發現他只是不愛笑，并不像網上說的那樣難以交流，不只沒有現在圈內流量嘛高高在上的傲慢，甚至還把他們當作前輩來請教。

在聽說《發財》是他的第一個劇組後，大家都熱心地給他講注意事項和新人會遇到問題，酒桌上熱熱鬧鬧。

導演看着這個年輕人沒說幾句話，也不會笑着應酬，僅僅放低一點姿态就立刻贏得了桌上大多數人的好感，不由揚了揚眉。

陪笑臉、恭維、應酬是很多人都讨厭的，但不可否認，它們會給交流的對方提供情緒價值，從而建立更親密的關系和信任看，就連總是眼高于頂的吳帕，都開始融入，跟着開玩笑。

可就像人類總是去信仰一個對他們的生存沒有一點貢獻的神，當一個人擁有足夠的人格魅力和實力，其他人哪怕沒有得到那些“主動”的情緒價值，也會趨之若鹜地與之交好，何況這個“神”還很有禮貌，對所有人都能保持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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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尊重別人”在這個圈子裏都算是珍貴的品質了。

“賺了。”

導演啧啧道：“我看人很準，不出意外，他的熱度會越來越高，等電影上映，我們說不定真的能救起票房。”

“就因為這一分多種的客串？”

制片人笑着奪過他的酒杯：“你喝多了。”

“怎麽就一分鐘了，我還有重要角色要給他。”

導演搶回杯子：“你再去跟蘇禾說說，楚清筠這邊我找人勸了，他們有一個同意，這事兒應該就能成。”

說完悄悄話的導演和制片人重回人群，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吳帕找到跟楚清筠單聊的機會，試圖給他倒酒：“試試嗎，你酒量再不好，也不至于一杯就醉吧？”

“至于，”

楚清筠拒絕：“你不會想看到我喝醉的樣子，無法交流。”

“好吧。”

吳帕放下酒瓶：“我……有件事很好奇，劇組的華國演員很少有認識我的，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楚清筠：“我在七八年前，看過您的電視劇。”

吳帕：噗。

他本來以為楚清筠借着劇本信息查過他，也猜過對方會不會故意說出個他在骠國拍的電影，卻沒想到……對方直接說出了他的黑歷史！

七八年前，華國同性婚姻剛剛合法，娛樂産業的年齡分級也趨于成熟，就有人生出了拍攝大尺度同性電視劇的想法，但沒有找到願意拍攝的華國明星，吳帕當年是骠國炙手可熱的模特，因為長相與華國人相近，被選中“下海”，可惜尺度過了頭，某些內容太多，最後電影在華國沒有過審，只有國外和某些特殊網站才能看到。

後來，他在骠國重新出道，從沒有在履歷上寫過哪部電視劇，就連本國人都沒幾個知道他下過海的。

楚清筠說七八年前看過他的電視劇……那不就是他的下海片！

“你……”

吳帕半天沒有說出話來，跨越空間與《演技巅峰》的選手們感受到了同樣的無奈。

這孩子也太過真誠直白了！他還不如虛情假意地随便搜一部作品撒個慌！

楚清筠毫無讓人尴尬的自覺，低頭晃了晃手中的果汁，那雙漂亮的眼睛黑得像墨，看不出想法和情緒。

吳帕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小孩噎到，頓覺面上無光，咳了幾聲演示尴尬，接着，迅速組織好語言，試圖反擊回去：“這麽說你是gay了？”

他露出一個暧昧的笑，舉着杯子的一只手作出要碰杯的樣子：“很巧，我也是，或許我們可以……”

“抱歉，不可以。”

楚清筠這次拒絕地更快：“我已經結婚了。”

吳帕沒來得及因他的拒絕尴尬，也忘了笑話楚清筠将玩笑當真的一樣拒絕，驚訝地瞪起了眼睛：“你說……你結婚了？”

他驚訝的不是楚清筠已婚，而是他竟然就這樣說出來了！

吳帕左右看看，見沒人聽見他們說話，才壓低聲音：“你怎麽告訴我了？就不怕我對外說出去？”

楚清筠看起來也很懵：“你會說嗎？”

莫名被托付的信任讓對方一愣，他聽楚清筠繼續道：“我覺得你不會，而且我聽說演員和愛豆不一樣，是可以戀愛結婚的。”

他回過頭，看向助理和幾位工作人員那桌的席同，席同似有所感，猛地将頭擡起來，朝他露出了一個傻笑。

吳帕：“你的愛人……是他？他做你的助理？”

楚清筠收回視線，無辜地與他對視兩秒，突然不确定地問：“您不會的，對吧？”

吳帕低下頭，肩膀開始顫抖，半晌憋不住了，又将頭埋進胳膊，忍笑忍得全身發抖，引得不遠處的導演頻頻朝這裏看。

“別太難過，這不是你的問題，喜歡上我是很正常的。”

楚清筠遞給他幾張紙：“只能說我們相遇得太晚了。”

“你可以了！”

吳帕搶過紙，擦掉笑出的眼淚，靠在椅子上：“我現在有點分不清你是單純還是壞，怎麽——哈哈哈哈哈，你開玩笑的時候能不能笑一下告訴我，我還以為你是認真的。”

楚清筠從善如流，翹了翹嘴角，回他一個毫無感情的笑。

又換來一陣大笑。

待吳帕笑過，兩人中間的生疏與客氣已經蕩然無存：“我被你騙了，你真應該去拍喜劇。”

青年回得真誠：“如果有機會，我會去嘗試各個題材。”

在劇組力向來用鼻孔看人，高高在上的吳帕此刻好兄弟一樣跟楚清筠碰了下杯，問道：“那你怎麽回絕了導演的邀請，在一個電影裏同時演男女兩角，是很好的錘煉演技的機會。”

楚清筠不答，看着他的眼睛，下巴漸漸擡起。

吳帕：“幹什麽？”

楚清筠：“導演讓你做說客？”

吳帕：“我華文不是很好，你說的說客……什麽意思？睡誰？聽不懂。”

吳帕的家在華國和骠國接壤的邊境，華文相當于第二語言，怎麽可能聽不懂，楚清筠沒理他，直接說了實話：“我比賽的時候嘗試過反串，也不是不想要這次機會，但……我在骠國還有事要做，下個月還要回國進組，實在是沒有時間再接一個戲份不輕的角色。”

“有事？”

導演無意中說過，楚清筠是來骠國，順便才客串的，恰好快到骠國的傳統節日，大家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楚清筠是來旅游的。

吳帕好奇：“現在還不到十號，什麽事要耽誤你這麽久？”

“找人。”

楚清筠似乎真的将這位初識的異國人當作了朋友，知無不言：“我的母親，四年前在這裏失蹤。”

“失蹤？”

吳帕抿了抿嘴，沒有将心裏話說出來。

骠國不比安定和平的華國，這裏犯罪猖獗，時常發生沖突，還有數不清的像《發財》劇情中那樣詐騙組織，人體工廠……四年前沒有找到，現在找到的概率幾乎為零。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楚清筠道：“那時候，當地警察和救援隊都沒有找到她，我也以為……但前段時間，我突然發現了她的痕跡，所以想來碰碰運氣。”

吳帕沒看過節目，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旁邊的主演突然開口，把兩人吓了一跳：“你說的痕跡是節目裏的錄音嗎？節目組不是說那是找的配音演員？”

見兩人一起看他，主演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聽到的，剛才我是想來跟帕哥喝酒，都是意外。”

“沒關系。”

楚清筠淡淡道：“這不是什麽秘密……至于錄音，我能聽出來，那就是她，前幾天我聯系上那位配音老師，她最後也承認，她錄過那首歌，但節目組放的不是她的聲音。”

青年低着頭，像是陷入回憶般，懷念地笑了笑：“我聽了十幾年，怎麽可能聽錯。”

吳帕一頭污水：“什麽意思？”

主演熱情地用手機翻出網友做的關于“真假少爺瓜”的整理視頻，遞給吳帕：“你拍戲太認真了注意不到，這些事不止在華國人盡皆知，就連骠國也有不少媒體報道過。”

視頻不長，但講得詳細又考據，從楚清筠小時候被拐講起，到周家在他為失蹤的母親擔心難過時将他推出去扭轉輿論，再到節目上WD用“疑似”養母的錄音來幹擾楚清筠的即興表演……

吳帕明白了楚清筠到底是怎麽一步一步在華國積攢人氣的，怎麽看怎麽覺得他像是年輕時為了出頭不留後路的自己，同時，因為那些陷害，臉越來越黑。

聽着楚清筠輕描淡寫地跟主演描述怎麽練習把控臉部肌肉，憋着氣，将播放了一大半的視頻塞回主演懷裏。

“你說當初幫你找母親的是當地警方和救援隊？”

吳帕問。

“是。”

楚清筠點頭：“一個人總不能憑空消失，我打算去問問當時的記錄，重新走一遍她的路，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線索。”

“骠國不是華國，你找警察有什麽用。”

吳帕複雜地看向楚清筠，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幽默個性的青年有過那麽多令人悲傷的過去，他搖了搖頭：“你是很聰明，但太不了解骠國了，你看今天有人來劇組鬧事，有骠國警察來管嗎？你母親被他們找到才危險。”

楚清筠聽了他的話，緩緩坐正，不似剛剛互相開玩笑時那樣不服輸，臉上挂着一抹不知所措的迷茫：“你的意思是……我的想法行不通？”

吳帕看了眼主演，對方識相地撓了撓頭：“我去找導演喝酒。”

等主演離開，吳帕道：“我看了視頻，你是不是懷疑，是你的那個仇人弟弟綁架了你媽媽？”

這話問得直白，楚清筠也據實回答：“是，但我覺得，在我比賽的時候，她應該不在他手裏，不然周池絕對會用我的母親威脅我退賽。”

“我明白了。”

吳帕沉吟半晌：“既然你這麽信任我，願意告訴我這麽多，那你母親的事……我可以幫忙。”

楚清筠朝他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我的……伴侶，是北方的将軍，找人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楚清筠依舊是那副呆樣子，眼眶卻漸漸紅了，看着吳帕的眼神像是看着絕境中唯一的希望，又滿是不可置信：“可，你為什麽要幫我，我還什麽都沒說……”

吳帕想起在視頻裏看到楚清筠說過“我擁有的一切，都不是命運的饋贈”，不由笑了笑：“你就這麽不相信自己的運氣？何況幫你找人對我來說是小事，我需要你接下導演的反串角色，然後盡快火起來，帶動電影的票房。”

這對兩個人來說，都算是極其不公平的條件，對吳帕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兒，而楚清筠要以客串的名義無償為劇組工作，說不定還能借這部電影，為他打開華國市場；而對楚清筠來說，什麽都比不上母親的下落，吳帕的一句話對他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兩人都覺得自己賺了，楚清筠低下頭，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将提了一整天的氣不着痕跡地呼出，壓下莫大的緊張和疲憊，再擡頭時，眼中滿是驚喜和感激：“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