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養他嗎

第06章 養他嗎

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周淮煦怔住了。

面前的女生穿着純白色的浴袍,細細的袍帶因為急促沒來得及系緊,微微有些松垮。

她的濕發随意地搭在肩上,漂亮的臉蛋白皙素淨,不施粉黛。

一雙桃花眼霧蒙蒙的,和平時渾身散發的那股飒爽美豔不同,帶着幾分嬌柔媚意。

阮糖剛剛沐浴完,水珠順着她光滑細膩的脖頸滴落滑下,游走沒入雪白的肌膚,隐約可見誘人的溝壑。

周淮煦微微別過臉,阮糖注意到他臉上的神情,垂頭看去,雪白耳珠也難得泛起點紅。

她系緊自己身上的袍帶,對周淮煦說:“你怎麽來了?”

話音一頓,她記起剛剛發給他的微信。

剛才阮糖撤回微信的速度還算快,沒想到周淮煦竟看見了。

似乎是想證明她的猜想,周淮煦拿起自己的手機,微信界面裏印現着他的回複。

【Zhou:我去。】

乍一看像在罵人。

而現在這句話原封不動地在阮糖的心裏罵起。

我去。

她剛剛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了,萬般情緒如山倒,腦海裏浮現出周淮煦那張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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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他那句柔和如春風,穿山過萬林的話。

他說:“你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時找我。”

于是他趕到她家,風塵仆仆地,站在她的門口。

走廊裏穿過夜風,萬籁俱靜,已是深夜。

阮糖将周淮煦迎進自己的屋子,牆上的時鐘指向淩晨一點。

暖黃朦胧的燈光照下來,映着孤男寡女。

夜色撩人,有一絲暧昧氣息在空氣中莫名流動。

阮糖讪讪地想,周淮煦該不會以為她叫他過來,是別有所圖吧?

周淮煦的目光環顧四周,眼神微微頓住。

阮糖順着他的目光望向滿屋狼藉,覺得自己的猜想不成立了。

剛才她渾身濕透去洗澡,還沒清掃打理一切。

這會兒她的屋子就像被敵軍剛剛掃蕩過似的,慘不忍睹。

她扯扯額角,艱難開口:“那個,今天出了點事就弄成這樣了。”

周淮煦有些了然:“交給我吧。”

阮糖沒想到他說得篤定果斷,聲音格外平靜。

“你這麽晚找我肯定有急事,我之前說過要好好報答你,一定說到做到。”

好吧,一切都是為了救命之恩。

阮糖朝周淮煦道了聲謝,然後先回房間去吹頭發。

半晌,她一身幹淨舒爽地走回客廳,地面上的水漬已經被擦幹,浴室裏的水管也修好了。

就連她昨天放在茶幾上東倒西歪的空飲料罐和零食袋,也被人收拾幹淨,連同垃圾一起倒掉了。

周淮煦這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阮糖瞠目,見他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他對她說:“你家的花灑壞了,這兩天我重新幫你買一個。”

阮糖擺擺手,急忙道:“我自己買就可以了,今天實在不好意思,這麽晚還讓你跑一趟。”

她走到茶幾前,給周淮煦倒了杯水遞給他。

周淮煦接過水,輕呡了一口。

他坐在客廳的布藝沙發上,雙手捧着水杯,安安靜靜的。

“我覺得,你需要有個人在家照顧你。”

男生清冽的嗓音落在空氣中。

他的眼眸澄澈如水,看起來含情脈脈的,莫名營造出了一種暧昧浪漫的氣息。

阮糖迎着他的注視,視線像被一汪泉眼吸了進去,連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清冽的男聲将她的思緒拉回:“你需要一個家政工。”

阮糖的呼吸一頓,變得順暢正常了。

敢情他是見她家太亂,實在看不下去了啊。

她擡手揉撚了下自己白皙如玉的耳珠,這是她慣來思考的動作。

“那以後可以麻煩你來幫我做做家務嗎?”

阮糖擡眸注視他,“一周四次,每次三小時,薪資待遇按你說的來。”

“我說的算?”周淮煦挑眉,眼裏透着點笑,“你就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阮糖彎起嘴角:“我不知道外面的家政市場行情,但相信你的為人。你能大半夜來我家,幫我修水管、做家務活,還能不為美色所動地坐到現在,肯定是個正直善良的好青年。”

聞言,輪到周淮煦嗆了下。

他擱下手裏的水杯:“你說的我都能接受,不過增加一條。”

阮糖沒想到,周淮煦除了保潔工作外,堅持要為她煮飯。

“我看你家的垃圾桶裏放的都是外賣盒和方便面,想來很少下廚。”

“确實。”阮糖讪讪一笑。

她當刑警的作息不規律,三餐也不定,有時加班太晚連家都不回。

她讓周淮煦不必為她做晚餐,可他卻堅持,稱每次只要煮好飯菜放在冰箱裏。

阮糖回到家後熱一熱就可以吃,總比天天吃垃圾食品強。

阮糖拗不過他,最後便應下了。

那天過後,阮糖照常下班回到家,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屋。

屋內窗明幾淨,一塵不染。

這還是她父母一直以來埋汰的狗窩嗎?

簡直搖身一變成了金窩。

不得不承認,周淮煦長着一張好皮囊,帥氣逼人的外表下藏着一顆家庭煮男的心。

他實在是做家務的高手!

阮糖看了眼煥然一新的房子,想着要是周淮煦改行從潔,肯定能憑借這張臉和手藝拿個金牌家政的稱號,橫掃家政圈。

這幾天,周淮煦按照約定的時間來阮糖的公寓替她打掃屋子,煮飯澆花。

他倆經常碰不到面,這會兒也沒瞧見他的人。

阮糖走到廚房,暖青色的冰箱上正貼着一張張便利貼,寫着各項事宜。

【今日菜單:牛腩蘿蔔湯、紅燒魚、酸辣土豆絲、白米飯。】

【外用衣物已經洗好,疊進衣櫃裏。】

【陽臺上的花盆剛加了肥料,已經澆好水。】

阮糖陽臺上的那幾盆花是當初剛搬進公寓時,她媽媽柳玉瑩送來的。

說是能淨化甲醛、美化環境。

後來阮糖将花兒都放到陽臺,隔三差五地給它們澆花。

可她工作太忙了,幾朵小花被她養得生出不少枯枝殘葉,能茍延殘喘到現在已經算命大。

好在,它們終于遇到了救星。

阮糖将手裏的便利貼貼回冰箱,打開冰箱門。

冰箱各層都擺放着蔬菜肉食和水果,種類分得清清楚楚,看得人心情舒暢。

阮糖彎起眉眼,踱步走到餐桌前。

桌上正擺放着一盤盤菜。她伸手探了下盤壁,有些涼,已經煮好了一段時間。

她将周淮煦煮好的菜放到微波爐裏熱一熱後,端着白色瓷碗,嘗了口牛腩蘿蔔湯。

香氣撲鼻,令人唇齒生津,很美味。

阮糖坐在餐桌前,一口口地喝着,感覺胃暖暖的,心裏也鼓起了一股安穩的滿足感。

這種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擁有過了。

最近她家幹淨如初,連帶着工作上也變得順遂。

有種搭了順風船,好過了的感覺。

這天,審訊室裏。

黃毛戴着手铐,被押在椅子上,一連審訊了幾天,他終于被阮糖他們撬開了嘴。

他交代說最近走私團夥會有一筆大交易,但具體情況他一個小啰啰并不了解。

“你是刀疤的手下,他都讓你做了些什麽,全都說出來。”

阮糖倚在椅子上,眸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黃毛。

黃毛低聲說:“刀疤讓我每次按照約定的時間,去一趟徐記面館,把東西放到面館餐桌上的一個筷子筒裏,吃碗面就走。我也不知道和我接應的是誰。”

阮糖的眼神閃了閃,問:“那是什麽東西?”

黃毛順從地說:“是一張小紙條。”

“紙條呢?”

“那天我被抓前就把它随手給扔了。”

“裏面寫着什麽?”阮糖繼續追問。

黃毛垂下頭,冥思苦想了一陣才道:“5930d,6……6什麽來着。”

他喃喃自語,很是頭疼,明顯記不清了。

黃毛面露難色,看向阮糖道:“警官,我們就是替上頭辦事,上頭讓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這些當小弟的也不敢多問,我不知道紙條裏是什麽意思。”

他的神情懇切,一連幾天的審訊令他招架不住,恨不得搜腸刮肚把知道的都說出來,還能減減刑。

阮糖的筆尖抵在白紙上,唰唰地寫下黃毛剛說的那串英文數字,泛起嘀咕。

這裏面有什麽含義?

待走出審訊室,寧萌側頭看向阮糖,試探性地問:“阮隊,這件事會不會和面館老板有關?”

他們街頭的地點是徐記面館,黃毛将紙條放在筷子筒裏,接應人随時能拿到手。

那面館裏的人自然嫌疑最大。

即便出了意外,紙條被人拿走,也全當是張破紙條,不會多留意也不會私藏。

“他們偏偏選中徐記面館,那老板又經常不在,神出鬼沒的,我總覺得他有點問題。”

寧萌這個實習警員判案向來以第六感為準,想象力豐富得飛起。

一看平時就沒少看偵探小說。

阮糖笑笑:“老徐經常不在店裏,确實也不能排除嫌疑。但在自家的面館裏動這種手腳,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你的意思,嫌疑人不是他?”寧萌睜圓了眼問。

“也不一定,可能反其道而行。”

有些犯罪分子在作案時,會利用常人的慣性思維來反向操作。

經驗主義不可取,但有用。

任何一種可能性都不能錯過。

阮糖頓了頓,說:“面館的人全部先查一遍,還有經常去面館的常客也找出來,調令讓那些人來一趟。”

“是!”寧萌颔首,趕緊去辦。

經過一番盤查,阮糖他們沒有問出多少有效的信息。

面館裏也沒有監控,調查的進度頓時卡殼了。

阮糖的筆尖停在白紙上,那串英文數字就像天文符號,晦澀難懂,讓人瞧不出端倪。

她略略低頭,指腹揉蹭着細嫩的耳尖。

正思索着,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就傳進她的耳畔:“阮警官。”

阮糖擡頭,撞上周淮煦那雙漆黑澄明的眼睛。

他倆現在雖然是雇傭關系,但周淮煦對外還是這麽喊她。

今天隊裏調查面館的人員,周淮煦也位列其中,被請到了這兒。

阮糖朝他說明來意後,沒料到周淮煦竟告訴她。

“我見過那張紙條。”

阮糖心念一動,聽周淮煦慢慢回憶。

“那天我在面館被挾持,你們離開後,我收拾的時候發現了一張紙條。”

他記得紙張很新,被揉成一團。

他在面館旁養的那幾只流浪貓偶爾會跑進面館裏玩,那天有只小貓就蹲在桌角下,抓着那個紙團玩。

周淮煦見它想吃那團紙,立刻上前阻攔,無意間看到了紙上右下角的黑色圖騰。

牛身鹿角虎掌龍尾,四不像,像是一種神秘組織的标記,以及裏面奇怪的內容。

阮糖的眉骨輕擡:“那紙上寫着什麽,你還記得嗎?”

周淮煦略略思忖,道:“5937d625c……”他話音一頓,搖搖頭,表示有些記不清了。

阮糖對照着紙上的英文數字,有點不一樣。

周淮煦和黃毛應該是記混了,暫時認不出正确的數字,但也已經很接近。

而且,他還提供了圖騰信息,那應該是走私分子之間的特殊交流信號。

阮糖将周淮煦送走後,又調查詢問了其他人。

她和隊裏的同事們讨論案情,待到結束時夜幕四合,天已經黑了。

阮糖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回家,甫一擡眸,就見周淮煦坐在警局門口的長椅上,竟然還沒走。

一旁的寧萌湊到阮糖的跟前,眼裏含着促狹,道:“阮隊,周哥一直在那兒等你。”

周淮煦邁開長腿,朝她走來。

阮糖的眼睫輕顫了下,問他:“你怎麽沒走?”

“等你下班。”周淮煦的聲音清冽低醇,卻勾得人心尖癢癢,“走,我帶你回家。”

聞言,周遭圍觀的同事們紛紛起哄,喧鬧聲四起。

最近他們通宵達旦地工作,難得吃點狗糧來提提神,簡直像找到了靈丹妙藥。

阮糖趕緊帶周淮煦逃離這是非之地,免得這群警員吓着他。

他倆踏出警局的大門,随即開車去了附近的超市,購買晚餐的食材。

超市裏人潮熙攘,他倆并肩走着,掠過一排排貨架。

周淮煦來到肉類的冷櫃前,拿起一袋排骨,又挑了一盒羊肉片。

他的眉目認真,舉止熟稔,看得出很會挑選食材。

阮糖半點不用費心,全程站在他的身邊,看着購物車裏的新鮮食材逐漸增多。

待到他倆逛到蔬菜區,阮糖注意到不遠處有兩個女生正悄悄地往他們這兒瞟,兩人竊竊私語。

“那個小哥哥好帥啊,你快點去要微信!”

“你去吧。”另一個女生臉頰泛紅,動作有些扭捏。

阮糖順着她們的目光落到身邊的周淮煦。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連帽衛衣,寬肩窄腰,身形高挑,偏偏長得也很好看,五官精致俊朗,撕漫成分極高。

阮糖默默地想,周淮煦果然是個香饽饽。

廣大少女們的眼睛是雪亮的,帥哥走到哪兒都吃香。

正神游間,她的頭頂傳來了一陣清冽低沉的男聲。

“我們今晚吃火鍋,再買點番茄和白菜怎麽樣?”

阮糖擡眸看他,紅唇彎起淺弧:“好啊,都聽你的。”

他倆的互動畫面落在那兩個女生的眼裏,簡直是新婚夫妻逛超市的大型秀恩愛現場。

“原來已經有女朋友了啊。”一個女生發出失落的聲音。

另一個女生也嘆道:“說不準人家都結婚了。”

“好男人都英年早婚,脫單太難了……”

兩個女生怏怏離開,周淮煦渾然未覺,挑着筐子裏的大白菜。

他兩手各拿一個,左看右看,似乎陷入抉擇的境地。

阮糖啓唇:“都買了吧。”

她将兩個白菜放進購物車裏,周淮煦的眼波微動:“會不會太多了?”

“沒事,多吃點。”

阮糖拉過購物車,神情懶散随意,“再買點飲料吧。”

火鍋配飲料,日子樂逍遙。

既然被人誤會是夫妻,那肯定要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不然有些說不過去。

她噙着笑,和周淮煦購物完,兩人提着滿滿當當的購物袋回到家中。

周淮煦的性子溫和有耐心,幹起活兒來速度也很快,穩中不亂。

不一會兒,餐桌上就擺滿了豐盛菜肴。

餐桌正中央支着一個熱騰騰的火鍋,濃郁的醇香四溢,空氣中煙霧袅袅。

阮糖手執筷子,夾起一塊小酥肉放進唇間,口感外酥裏嫩,好吃極了。

她看向周淮煦,感慨道:“你這廚藝,打工可惜了,該自己開餐廳。”

“沒本錢啊。”周淮煦将涮好的一片羊肉放進她的瓷盤裏,懶洋洋地說。

阮糖思緒一轉,搖了搖頭。

“我覺得開餐廳還是太辛苦了。你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就該在家研究菜譜、養花喝茶,享享清福。”

“我哪有那麽好命。”

周淮煦的眉眼含笑,眼瞳中卻流露出一絲落寞。

他拿着湯勺,給阮糖盛了一碗羊肉湯。

男生的手骨節分明,修長如竹,很是漂亮。

但仔細看,能瞧見那指腹上的薄繭。這樣的一雙手不是磨過槍,就是幹了太多的家務活。

暖黃偏暗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纖密的長睫微垂,将漆黑的眼眸半遮,濯如水中秋月。

這樣一個清雅俊逸的人,卻沾上仆仆風塵,受俗世所擾,真是我見猶憐。

阮糖的心微微振動,忍不住傾身靠近餐桌,離他的距離更近了點。

她的唇瓣勾起漂亮的弧度,貝齒輕啓。

嗓音如石子墜落清泉,蕩漾起了圈圈漣漪。

“周淮煦,你別打工了。”

“我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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