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養一養

第26章 養一養

甫一進門, 阮糖就嗅到了一股濃重的燒焦氣味。

滿室落針可聞,安靜得可怕。

客廳裏擺放着各種玩具、洋娃娃,無數的紅色氣球懸在天花板上。

明明是裝潢明亮溫馨的屋子, 卻顯得詭谲陰森。

阮糖環顧四周, 目光落到某一處, 瞳孔不禁凝縮。

只見不遠處的廚房前正躺着一個人。

男人雙眸閉阖, 臉色慘白, 身上散落着三片豔色奪目的桃花花瓣。

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嫌疑人——李藤!

林聖楠快步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脖頸。

他擰眉搖頭道:“已經死了。”

屍身溫熱,明顯剛死不久。

周淮煦戴着藍色手套,輕拾起一片桃花花瓣。

他的眸色幽深, 嗓音冷冽:“看來我們來晚了。”

此時廚房的盥洗臺前擺放着一把斧頭和各式刀具,鋒利的尖刀上殘留着幹涸的暗紅血跡,斑駁駭人。

竈臺上還煮着一個鍋爐, 鍋裏的水早已燒沒了, 散發着一股燒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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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剛剛李藤在廚房裏煮水。

還沒來得及關火, 有人就入室與他發生了打鬥。

阮糖擡腳踩過廚房的木質地板, 掠過那碎了滿地的瓷白碗盤。

她将竈臺上的火關掉,鼻尖萦繞着那股燒焦味, 令她的眉心深蹙。

忽然, 她想到了什麽, 搭在竈臺開關上的白皙手指驀地僵住。

剛剛她在樓下和一個男人擦肩而過。

鼻尖嗅到了一絲似有若無的氣息。

那是——桃花香!

阮糖怔了怔, 但此刻那人早已跑遠,沒法再追。

她正心生恨悵, 周淮煦的聲音就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屋裏還有人。”

阮糖豎起耳朵, 果然聽見房間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動。

他們立刻上去查看,只見一個身姿瘦小的短發女生正被捆綁跪坐在卧室的床上。

她的嘴裏塞着布條, 奮力掙紮,發出沉悶的聲響。

阮糖走近她,摘下女生嘴裏的布條,替她解綁。

女生的額上沁滿冷汗,身上穿的裙子皺巴巴的,後背也都濕透了。

她臉上的表情驚魂未定。

阮糖坐到她的身邊,輕聲安撫她。

“別怕,你已經安全了。”

她問,“你剛剛有聽見屋子裏的動靜嗎?”

女生的身子顫抖,聲音裏帶着膽怯。

“我、我聽到外面有人在打架。”

她全程被綁在房間裏,看不到外頭的情形,只能聽見器皿摔碎和重物撞擊等聲音。

阮糖見女生的狀态不太好,立刻差人将她護送回去。

而後,他們将現場的所有證據線索收集齊,又把李藤的屍體放進裝屍袋運回公安局。

經過一番排查複盤,如他們所調查的那樣,李藤之前是那所廢棄游樂場的維修工人。

他有一個四歲的女兒,之前經常帶女兒去那家游樂場玩。

後來游樂場倒閉,他便開起了出租車。

李藤一直以來和他的妻子的感情并不和睦。

開出租車半年後,他的妻子就和他離婚,帶走了女兒。

他孤身一人,不滿現狀。

開始嫖.娼,尋求性和殺戮的快感,犯下了這一樁樁罪行。

鑒于李藤是孤兒,在濱城沒有其他親人。

阮糖只能通知他的前妻來領取他的遺體。

彼時他的前妻坐在警局的會客室裏,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顫抖,臉上仍帶着驚魂未定的表情。

她不知道李藤犯下的那些罪行,好半晌才開口。

“李藤這人很奇怪,他是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

“……”

“他說自己以前經常被人欺負,只有玩具陪在他的身邊,所以他很喜歡玩玩具。”

在她看來,李藤是一個性格孤僻,完全活在自己世界裏的人。

“當初我們網戀認識,有了孩子後就閃婚了。”

那時她沒有意識到李藤有什麽異常之處,他對她和孩子也都很好。

但漸漸的相處中,她發現兩人性格不和,根本沒法真正地走近他。

後來,李藤工作的游樂場倒閉。

他整天無所事事,精神不濟,行為舉止就變得更加奇怪。

“他經常半夜出門,一開始我還很納悶,直到聽說那家廢棄的游樂場鬧鬼,某天夜裏我就跟着他出門。”

鴉默雀靜的深夜,她見李藤獨自去了那家廢棄的游樂場。

游樂場荒無人煙,他待在那兒低聲哭泣。

時而操作那些機器設施發出紅色的信號燈光,時而拍打着機器不斷地哀嚎。

那些機器早就出了故障,在黑夜中盤旋散發出一束束幽暗的紅色燈光。

裹挾着斷斷續續的嗚咽聲,顯得詭誕可怖。

阮糖聽得微愣,原來游樂場是他鬧的鬼。

前妻繼續說:“那時候我被他吓到了,悄悄回到家,心裏很害怕。”

“……”

“後來他找到了出租車的活兒,我也跟他提出離婚,實在沒法和他再繼續生活下去。”

如今她已經重新嫁人,不想讓女兒得知自己的爸爸是個殘忍暴戾的殺人犯。

“你們找個殡儀館把他火葬了吧。我女兒要上小學了,我最近正在忙學區房和找學校的事情,實在沒有心力再管這件事。”

她已經有了新的家庭,開啓了新的生活,不願再被打擾。

阮糖和周淮煦尊重家屬的意願,處理了李藤的屍體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翻出了往年關于桃花聖手的卷宗。

夜幕降下,濃墨重彩的深藍色天空中,印着一輪皎白的彎月牙。

林聖楠下班時,經過辦公區就見他們二人正伏案工作的畫面。

他稀奇地喲了一聲:“這都破案了,你們倆怎麽還在加班?”

阮糖擡起頭,随口應道:“案子還沒完。”

雖然妓女碎屍案的兇手是找到了,但半路殺出個桃花聖手。

這樁案子就無法落下真正的句號。

林聖楠見他倆認真地繼續讨論案情,撇撇嘴。

“得,你倆繼續忙吧。未來的警局之星非你倆莫屬!”

他甩下話頭,還未擡腳走人。

寧萌和原朗就興沖沖地走了過來,明顯要加入争逐警局之星的架勢。

林聖楠眼疾手快地攔下他兩,伸手一爪揪住一個,把他們都薅到自己的身邊。

剛去茶水間倒完水回來的兩人紛紛愣住,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林聖楠,表情都很迷茫。

林聖楠一副看傻子的樣子,睨向他倆:“你們準備跟着加班?”

“是啊。”原朗握着水杯點點頭。

他家偶像周淮煦都沒下班,他怎麽可以擅離職守,肯定要向他看齊!

林聖楠伸手敲了下原朗的腦袋:“有點眼力價好不好?”

聞言,原朗撓撓腦袋,滿臉不解。

寧萌反倒眼珠子一轉,望向不遠處的阮糖和周淮煦,眼裏泛起亮光。

她壓低聲音,語氣難掩激動。

“林法醫,你的意思是給我家隊長和煦哥留點獨處的空間?”

林聖楠擺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這丫頭可以嘛,比原朗那笨小子機靈多了,以後肯定能轉正。

寧萌的實習期就快到了,嘿嘿樂道:“那我們這就回去!”

“但是,阮隊他們需要我啊……”

原朗嘟囔,将向偶像看齊四個字吸煙刻肺。

寧萌捂住他的嘴:“不,你不需要。”

她和林聖楠一人一邊将他架起,雙腿懸空,宛如五花大綁将他快速擡走了。

阮糖和周淮煦沒去注意他們那頭的細微動靜。

阮糖認真地翻閱手裏的卷宗,自顧自地說:“桃花聖手是這兩年才出現作案,殺的都是窮兇極惡的犯人,李藤成為他的目标也符合他的作案規律。”

李藤居住的那棟樓沒有設監控。

當時兩人打鬥,附近的鄰居也沒察覺出異常。

“桃花聖手還是像以前一樣,把一切做得天衣無縫。”

周淮煦搭腔:“他能比警方搶先一步鏟除兇手,證明對這起連環碎屍案很熟悉。”

最近濱城出現的這樁連環碎屍案鬧得沸沸揚揚,媒體也曾報道過。

難道桃花聖手單憑報道就能推斷找出兇手?

阮糖擰起秀麗的黛眉,攥着卷宗的手蜷縮了下。

“你說,警局裏會不會有桃花聖手的內應,他才能這麽快找到兇手?”

畢竟他和警方前後腳行動,實在太巧了。

“不排除這種可能。”周淮煦微微沉吟。

他說:“不過萬事無絕對,如果桃花聖手在警局沒有內應,那他背後應該有其他勢力。”

“……”

“因為這些線索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做到,單憑一個人很難,除非他是天才。”

萬千思緒在腦袋裏像細密的絲線交纏,亂成一團。

阮糖忽然生出了點無力感,捏了捏眉心。

桃花聖手的出現,打得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真是塊難踢破的鐵板。

周淮煦看出阮糖的疲憊,冷冽的嗓音不自覺地染上幾分暖意。

“沒事,只要是人就會有破綻,他不會一直逃脫掉的。”

無論桃花聖手站在公義的制高點上,如何擒奸讨暴。

但實際上,他就是以正義之名,行犯罪之實。

“雖然我挺佩服他的,但并不認同他。”阮糖低聲說。

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所有事情都能用一刀切來解決,除之而後快。

他不是上帝,可以輕易地審判剝奪人的性命。

他也不是懲惡揚善的英雄,而是一朵風中飄零的桃花。

為了摘下這朵桃花,她和周淮煦将過往桃花聖手犯下的幾個案子聯系在一起讨論。

半晌,阮糖的肚子突然咕咕作響。

她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按住自己的腹部,擡頭望向牆上的時鐘。

原來已經傍晚九點了。

感受到周淮煦炙熱的視線,阮糖福至心靈,收起手中的卷宗。

“我知道了,要吃飯。”

一日三餐不能少。

就算再忙,也要照顧自己的胃。

周淮煦滿意地揚起唇角:“現在還不算太晚,徐記面館還沒打烊,要不要去吃面?”

“好啊。”

徐記面館的招牌紅燒面,無論吃幾次她都不嫌膩。

兩人說走就走,一路開車來到了位于浔洄小巷裏的徐記面館。

彼時面館旁的角落裏,昏黃朦胧的街燈映照着一窩流浪貓。

阮糖的視線被吸引,擡腳走了過去,抱起一只軟乎乎的小白貓。

這些小家夥比剛出生那會兒,看起來更大了些。

白色的小貓毛茸茸圓乎乎的,看得出周淮煦和老徐沒少給它們投喂食物。

“你們好幸福啊,天天都有好吃的。”阮糖喃喃道。

周淮煦心領神會:“我去煮面。”

他剛想進面館,老徐就走了出來。

他大冷天依然搖着手裏的蒲扇,一派潇灑自在的模樣。

他眯起笑眼道:“稀客啊,你兩都上門來了。”

阮糖抱着小貓朝老徐打招呼。

周淮煦也朝他颔首,神情自如地走進面館,宛如回家一樣,輕車熟路地煮面去了。

周淮煦的烹饪技藝了得,煮飯速度也很快。

不一會兒,他就端着兩碗熱騰騰的紅燒面,放到餐桌上。

給阮糖的那一碗,多加了肉片、生菜,沒放蒜蓉。

老徐坐在隔壁桌,伸手接過周淮煦遞過去的另一碗面。

他樂呵呵地說:“小糖警官,托你的福,今天我算是吃到這小子煮的面了!”

“這面館是你的,他肯定得展現出誠意啊。”阮糖說。

老徐哈哈大笑,朝周淮煦投去一個揶揄的眼神。

“她不仗着你,實話實說好樣的。”

“她一直很公正。”周淮煦淡淡道。

話是沒錯,但怎麽好像帶着點呷酸味道。

老徐笑了笑,老神在在地說:“那你以後得好好對人家小糖警官,日子才能過得好。”

“什麽日子?”阮糖的眼睫毛眨了眨,脫口而出。

莫非老徐指的是男女之間搭夥過日子的那種“日子”。

周淮煦明顯也猜到了。

他手執筷子,将碗裏的面迅速吃完,旋即進廚房洗碗筷了。

老徐瞥了他一眼,啞然失笑:“小糖警官,你真厲害。”

“這話怎麽說?”阮糖不解。

老徐伸手指向周淮煦,悄聲道:“只有遇到你,那小子才會害羞。”

剛剛他是害羞了?

阮糖愣怔,他神情淡定成那樣,一點沒看出來。

她默了半晌才問:“老徐,你很了解周淮煦嗎?”

“當然了。”老徐捧着一碗面,坐到阮糖的面前。

他将瓷碗裏所剩不多的湯汁一飲而盡,露出酣暢滿足的笑容。

“你別看他整天雲淡風輕,好像什麽事兒都沒有一樣。其實他都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裏呢。”

周淮煦上初中時就沒了父母。

當年他爸媽參加維和行動犧牲。

他上學成績優異,明明可以讀國內的頂尖學府卻毅然絕然地選擇從軍。

他在軍營裏摸爬滾打,經受住老徐這個營長的“魔鬼訓練”,而後又投身參加聯合國維和行動。

“他是為了他爸媽才去維和?”阮糖捏了捏手裏的筷子問。

老徐點頭。

那時周淮煦赴黎巴嫩執行維和任務。

在掃雷排爆的過程中,遭受到了武裝分子的襲擊,意外中彈受傷。

“那時大家都覺得他傷到的那條腿肯定保不住了。”

老徐陷入回憶,“但小煦他堅持複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咬碎多少牙才挺過來,恢複成今天這個樣子。”

他自小失去圓滿的家庭,成為孤兒後被父母的戰友養育長大。

投身軍營,支身上前線,無論吃了多少苦都沒吭聲。

一路走來,必定經歷了許多常人無法想象的艱難。

阮糖的喉間一哽,碗裏的面條香氣撲鼻。

但她覺得味道酸澀,有些吃不下了。

正好此時,周淮煦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他用毛巾擦拭了下濕漉漉的手,見阮糖手執筷子沒動作,不禁問:“怎麽,沒胃口?”

阮糖搖搖頭道:“好吃的。”

她埋下腦袋,繼續吃面。

老徐的目光轉了一圈,笑着說:“我也去洗碗了。”

他将場子留給他們二人。

阮糖吃了幾口,擡眼就撞見周淮煦那雙澄澈透亮的眼睛正注視着自己。

他漆黑的眼眸裏透着點探究的意味。

他問:“老徐剛剛跟你聊了什麽?”

阮糖握着筷子,長舒出一口氣。

原來和聰明人打交道也是一種煩惱。

光是瞧見她的神色,他就能猜出七八分。

“他和我說了你以前的經歷。”阮糖如實道。

周淮煦斂眸:“所以,你為我感到難過。”

阮糖貝齒翕動,還沒開口,周淮煦散漫調笑的語調就鑽進她的耳朵。

“你決定考慮養我了?”

阮糖差點嗆了一口,剛剛吃完的面頓時有點難消化。

她咽了咽喉嚨,原本該吐出的柔和話語變得有點硬邦邦。

“才沒有。”阮糖低睫,“誰敢把周大顧問領回家,你那麽有能耐該被好好地供進神寺,哪家小廟收得起。”

“我很好養活的,怎麽供不起?”

周淮煦的嘴角勾着淺弧,漆瞳裏含着晦澀難辨的意味,讓人看不清他的心。

不知道他是真是假。

他就像以前那樣,或清秀乖巧,或野性狠戾。

到底哪一種是他的底色,哪一種又是他僞裝的保護色。

阮糖在辦案的過程中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從未遇過周淮煦這樣的男人。

即便她沒談過戀愛,但也知道他是危險的、迷人的。

她下意識地想抵禦,不願淪陷。

但望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黑湛湛的瞳仁中仿佛綴着流光溢彩,像萬千星辰鋪進她的眼底。

阮糖的呼吸漏了一拍,心跳像海潮般起伏,無法停歇。

她想,她被星星所誘惑了。

之後幾天,周淮煦不常來濱城公安局。

他是警局特招的編外顧問,比起其他人員更加随意自如。

阮糖以為妓女碎屍案偵破後會有一段時間見不到周淮煦,等到有新案子需要他協助才出現。

不料這天,他們一行人被召集到警局附近的訓練場。

寬曠的場上立着一排槍靶。

阮糖剛走近,就見鄭永照身邊立着一道颀長挺拔的身影,正是周淮煦。

她訝然,還未細想,鄭永照的聲音就随風飄了過來。

“這些天我們局裏有些警員的作戰能力大大降低,有所懈怠。”

“……”

“我請淮煦給大家進行軍事化訓練,希望能提高警員們的戰鬥能力。”

鄭永照的臉色威嚴肅然,話鋒直指朱超所在的二隊。

前兩天,二隊中有名警員追逃犯時體力不支,差點讓犯人給溜走了,還傷及無辜的路人。

這事鬧得人盡皆知。

鄭永照就差報那人的身份證了。

不僅那名警員面露慚愧,朱超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他的下屬出了岔子,他這個頭兒難辭其咎。

但無論怎麽訓導,也輪不到一個初來乍到的周淮煦來教啊。

周淮煦剛來警局不到一個月就混得風生水起,比他這個幹了七八年的刑警還要吃得開。

眼見鄭永照吩咐完幾句就走了。

朱超挺直腰板,朝周淮煦“欸”了一聲。

他嗓門大,話音清晰可聞:“周顧問,你這是要給我們上射擊課嗎?”

朱超頓了頓,“聽說你之前受傷退役,這手舉起槍來,還能射得準嗎?”

他的語氣難掩挑釁,火藥味十足。

阮糖擰眉睨向朱超,心說周淮煦受傷的是腿,又不是手。

既然鄭局長發話讓他來教,人家肯定有真材實料。

就他在這兒跳腳,這人的腦子怕不是被槍崩過吧。

阮糖嘴唇翕動,剛想開口,一陣清冷淡漠的男聲就響起:“那你可以看看,我到底夠不夠格教你。”

周淮煦直接硬剛,堵得朱超啞口無言。

他帶領阮糖他們走到訓練場上的一塊空地。

那兒早已擺放着一張長桌,桌面上立着一排蠟燭,燭火伴随微風輕輕搖曳。

“射擊最重要的不僅是掌握射擊瞄準技能,還得精确考慮測量環境因素,包括測定風向風速、判斷距離、預測行動軌跡的能力。”

他要展示的是将那排蠟燭的火苗,全數射滅。

語畢,衆人瞠目結舌:“這個看起來好難啊。”

“何止是難。”

阮糖朝身邊的寧萌他們低聲解釋,目光卻深深地望向周淮煦。

她緩聲說:“他現在用的那把手槍子彈直徑是9毫米,而燭火高度目測僅有8毫米。”

“……”

“也就是說,只有進行非常高的準确射擊,才能夠射中燭火。”

一聽這話,衆人更加驚呆了。

這種射擊能力可以算得上是神槍手了。

朱超站在人群中,雙手環胸,表情明顯不信。

這年頭能出多少個神槍手。

就算周淮煦判案能力有一套,但哪兒能樣樣精通,以為街頭賣藝呢。

他随意地想。

但漸漸的,朱超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幻,越來越僵硬。

“周顧問舉起槍的姿勢好帥啊嗚嗚嗚,簡直射在了我的心巴上!”

“啊啊啊他射中了!!!”

“又射中一個,蠟燭的火苗熄滅了!!!”

伴随此起彼伏的人聲,周淮煦置若罔聞,手握槍.支瞄準遠處的蠟燭,沉穩地扣下扳機。

伴随“砰”地一聲,子彈如疾風般穿過燭火。

最後一根蠟燭的火光也瞬間熄滅。

周圍靜默一瞬,随即爆發熱烈的掌聲。

周淮煦迅速收槍,他轉過身面向衆人。

漆黑的眼瞳裏眸光灼灼,比燃燒的燭火更加明亮奪目。

朱超的臉被燙了一下,登時有些紅了。

周淮煦淡聲道:“看來現在沒什麽異議了,我們開始正式訓練。”

偌大的教練場上,陸續響起震耳的槍擊聲。

周淮煦緩步穿過人群隊伍,給他們講述射擊技術要領,随即進行針對性教學。

寧萌和原朗打了會兒槍,不自覺地開起小差。

他兩望向阮糖的方向,有些幹着急。

“阮隊射得也太好了,根本沒有煦哥發揮的餘地啊。”

他倆原以為能趁着這場射擊課,看到阮糖和周淮煦來一場近距離的貼貼教學。

無奈阮糖次次正中靶心,周淮煦連近她身的機會都沒有。

她扣動手裏的扳機,打出最後一個十環。

感受到周淮煦的凝視,阮糖收回槍,神情自若地回望他:“怎麽樣?”

“阮隊的射擊技能讓我自愧不如。”周淮煦的嗓音低磁輕快。

阮糖自然知道他是在謙遜,不過這話怎麽像在讓着她似的。

阮糖重新舉起槍,沖他道:“要不要比一場?”

聞言,周淮煦還沒搭腔,寧萌和原朗就蔫了。

她家隊長是來找場子和人battle的嘛。

一對一教學貼貼才是重點啊!

周淮煦也默了一瞬。

他想了想,才緩聲道:“下次吧。”

如果他打贏了,以阮糖這越挫越勇的勁兒,以後應該就把他當槍友了。

要是他打輸了,那可能連槍友都當不成。

總歸都不是什麽好事。

這場射擊課在衆人心思各異中,終于落下了帷幕。

緊接着,周淮煦讓大夥繞着訓練場的外圈,開展長跑訓練。

烈日當頭,阮糖帶領一隊的警員們齊步跑,動作整齊規範。

剛至半途,一道纖瘦的身影在隊伍中就顯得格格不入。

那人的身子微微晃動,雙腿虛浮地跑了幾步,忽然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薇薇!”阮糖見狀趕緊跑過去,蹲到那個女生的面前。

名叫薇薇的女生臉色發白,額上早已滾落豆大的汗珠。

她的手掌捂着自己的小腹,疼得說不出話來。

阮糖見她的狀态不太對勁,趕緊讓周圍的人散開,随即給她喝了點熱水,和寧萌一起把人送到了醫院。

醫生為她檢查後,發現她是低血糖犯了。

既沒吃早餐還來了月事,直接就倒下了。

“薇薇,你這樣可不行。”

阮糖得知她是為了喜歡的男生想要變瘦變美,才這樣苛待自己。

她語氣難得嚴肅:“你就算再喜歡他也不能為了他,連命都不要吧。”

“你自己的身體最重要,要是他想要你變得更瘦更美才和你在一起,那他也不值得你付出這麽多。”

阮糖一口氣說完整段話,坐在醫院長椅上的薇薇內心微微振動。

半晌,她對阮糖輕聲道:“我知道錯了。”

阮糖望向她的眼裏犯起一絲柔意。

“你那麽好,肯定會找到很好的男朋友。畢竟強将手下無弱兵,你們都支棱起來,別為了男人委屈自己。”

薇薇和寧萌忍不住笑了,朝她應是。

就這樣,阮糖讓寧萌照顧薇薇,打完葡萄糖點滴再回去。

她自行先回到警局,折騰一上午,她渾身出汗,整個人熱得直冒氣兒。

阮糖從自己的櫃子裏拿出洗漱包。

每回他們加班熬夜或訓練都會留備用的幹淨衣物和洗漱用具在這兒。

她拿起洗漱包,一路來到警局二樓的女澡堂。

剛想進去沖澡,卻發現門被鎖了。

阮糖愣了下,正好瞧見有人路過。

她随口問:“這門怎麽鎖了?”

被問住的警員想了想,說:“保潔阿姨負責鑰匙應該把門鎖了,這個點她出去吃飯了吧。”

阮糖颔首,渾身的汗味暈得她有點難受。

她試探性地問:“這個點大家都去吃飯了嗎?”

“是啊。”警員不假思索道,“我剛剛經過辦公區都沒人了。”

上午的軍事化訓練早已結束,這會兒正值休息時間。

阮糖和那人告別後,目光掠過緊閉的大門,落到了對面的男澡堂。

那裏大門半敞,并沒有鎖門。

這個時間點沒人會來洗澡。

她洗澡速度又向來很快。

阮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仰天嘆息,好想去洗個澡,渾身舒暢地去吃飯啊。

這時候她連胃口都沒了。

思及此,她環顧四周,蹑手蹑腳地走進男澡堂,進了某個洗浴間。

阮糖将洗漱包放到架子上,徑自打開水龍頭。

溫熱的水流自花灑中噴瀉而出,流淌過她濃密烏黑的發絲和光滑細嫩的背。

好舒服。阮糖滿足地喟嘆,剛想拿出洗漱包裏的洗發水,耳畔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有人來了!

她的心頭一緊,腦袋嗡地發出一聲鳴響。

她生出了逃跑的念頭。

但這會兒她衣不蔽體,頭發都濕漉漉的。

如果這時候她突然離開,那人會不會注意到?

如果被他發現,她就暴露了。

理智将她的雙腿釘在原地。

阮糖正進行着頭腦風暴,隔壁嘩嘩的水流聲已經砸落下來,震在她的耳邊。

那人竟然在她隔壁的沐浴間,洗起澡來了!

阮糖不由得加快手上的動作,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洗好澡離開。

下一秒,一陣清潤透亮的嗓音忽地傳進她的耳畔。

“兄弟,有帶肥皂嗎?”

聞聲,阮糖的心口像是被抛下一塊巨石,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抹聲音她熟悉不過。

是周淮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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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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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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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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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