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死亡
死亡
沒有猶豫,沈言遠另一拳也打了上去,卻不及慕容城更快,以手比刀,狠而準地掏進沈言遠丹田位置。沈言遠悶哼一聲,劇痛傳到全身,鮮血再次從口中噴出,些許濺到慕容城的面具和黑袍上,溫熱的液體無法抑制地湧出,染紅了大片衣衫,血滴落在地上染出紅色的花。
聞到血腥味,慕容城肉眼可見地更加興奮,他惡劣地在沈言遠肚子裏緩慢而完整地轉了一圈。
沈言遠咬緊牙關,冷汗大顆地滑落,面上霎時失去血色,腦子裏仿佛有人拿了千萬根針在刺,青筋繃緊,疼痛鑽心刺骨。
“遠兒!”沈母驚呼.
“放開他!”沈家主親眼見到這一幕,目眦盡裂,提手便将長劍刺來。
慕容城一個側身避過,同時将手猛地拔出來。血大片大片地湧出,沒了支撐,沈言遠直接倒地。
沈家主一招沈家劍法迅如疾風般朝慕容城刺去,劍氣如虹。慕容城同樣也從随身空間中取出一把帶有不祥之氣的長劍,由上至下,用力一揮,一道銀色的劍氣夾雜着雷電之力,劃破虛空,氣勢洶洶地奔來。
沈家主将劍橫在自己面前阻擋,銀色劍氣和長劍交彙後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緊接着細微的碎裂聲響起,在沈家主痛心的目光下,裂紋如蛛網般出現,劍身碎裂成一塊塊,寶劍有靈,陪伴主人多年的劍靈不甘地發出最後一聲劍鳴後,永遠消失在這世間。
銀色劍光将長劍碎裂後并不停止繼續襲來,沈家主見狀來不及心痛,又掏出一件上品靈器,防禦罩将兩人罩住,争取了片刻喘息的時間。
“遠兒!”沈家主扶起沈言遠,往他的傷口注入靈力,緩解了一絲疼痛。
家族其他長老乘此時機提劍而上,“不自量力。”慕容城冷哼一聲,手腕突轉,長劍刺出萬千劍光,刁鑽毒辣地避開所有攻擊直接擊中長老們各處要穴。二長老直接一劍穿心,三長老幸運地躲過致命一擊,劍光擦着他的脖頸而過,沒有傷得很深,但肩上和身上其他地方都被洞穿。
“呃……”二長老緩慢低下頭,看着自己胸前鮮血源源不斷地滲出,瞪大雙眼,不甘地倒地。
“二長老!”“二哥!”沈家主和三長老悲痛的聲音同時響起,三長老和二長老是親兄弟,血脈連心,如今見兄弟慘死,眼前一黑,怒火和悲痛從心頭燃起。
“豎賊!我今天就要殺了你!”三長老眼裏含着淚花,充滿怒火。
“三長老別去!”沈家主沒能阻止,結果就是三長老同樣被一劍穿心,屍首被慕容城嫌棄地丢在地上,面部朝上,死不瞑目。
沈家三個長老全死在慕容城手裏,他尤不滿足,目光在剩餘還存活的沈家族人身上一一看過去,在見到沈夫人時眼睛一亮。
“沈言遠,看看這是誰?”慕容城拖着沈夫人,不顧她的拼命掙紮,一路将她拖到父子兩面前,捏緊她的脖子提起來,沈夫人雙腿在半空中亂蹬,雙手死命抓着慕容城的手,那手卻巋然不動。
“這是你娘吧。”慕容城惡毒地笑着,沈夫人臉色漲紅,喊道:“別管我!快帶着遠兒走!”
沈家主面色鐵青,手緊緊握住劍柄。沈言遠雙手撐着地,忍着劇痛,努力起身。
“放開我娘!”身受重傷,沈言遠依舊滿頭冷汗,不屈地直視慕容城。
就是這樣的眼神,這樣讓人厭惡的,“放開你娘?”慕容城惡劣一笑,“好啊。”手用力一扭,咔噠一聲脆響,沈夫人徹底失去掙紮,身子無力下垂,随後被扔在兩人面前。
“啊、啊!”沈家主顫抖着手,不可置信地抱起她的屍首,顫巍巍地試探她的鼻息,随後泣不成聲,聲音凄厲。沈言遠感覺心髒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揪住,淚水奪眶而出,他的阿娘,這輩子一直疼愛他的阿娘,死在了他的面前,極劇的悲傷使得身體迸發出一股力量,他用盡全身力氣向慕容城撲去。
慕容城一揮袖子,将他打回去:“別急,等我解決掉剩下的人,我再好好陪你玩一玩。”
聽到這話,沈言遠慌張起來:“你要幹什麽!”
慕容城閃身來到沈家主背後,化神期的威壓刺得沈家主汗毛豎起,他迅速将手中的靈器反手扔過去,靈器和慕容城将要落下的劍勢轟然碰撞,同樣的碎痕紋路也在靈器上出現,爾後便步了靈劍的後塵,化作微光消散在天地間。
慕容城再次揮出一劍,神識提前鎖定了沈家主,讓他分毫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漫天的劍光将他籠罩在內,處處殺機。
“爹!”沈言遠急忙祭出自己的佩劍,然而這并不能挽救什麽,沈言遠呆愣在原地,看着沈家主遍布傷痕,無力地倒下,熟悉的眼睛朝向他的方向。
沈言遠猩紅着眼,臉色蒼白如紙,他的雙眼幹澀,什麽也哭不出來了,一陣刺痛,意識和身體好像分成了兩半,渾渾噩噩,悲傷從靈魂深處洶湧而出,痛苦鋪天蓋地将他淹沒,沈言遠感覺呼吸不上來,将近崩潰。
直到慕容城立在他面前,沈言遠呆滞的眼珠子微微轉動,猶如看死人般,眼裏的恨意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慕容城一腳踹飛他:“沈言遠,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啊。”他感嘆着,然後再次将掙紮爬起來的沈言遠踹飛。
“你總是這般的桀骜不馴。”又一腳。
“眼神看我時仿佛看個垃圾。”再一腳。
“沒有想到吧,如今你卻要跪在我面前。”一腳踩碎膝蓋骨,沈言遠死死咬着牙不讓痛呼聲出來,血絲順着嘴角流下。
“像一灘爛泥。”手放在沈言遠頭上,強悍的神識肆無忌憚地在沈言遠識海中□□。
痛,極致的痛,如潮水般彌漫全身。修士的識海無比重要,倘若有損,輕則變成傻子,重則危及性命。沈言遠本就身受重傷,這麽一趟操作下來,他的氣息微弱,幾乎是斷斷續續。
“這就不行了?怎麽可以呢?”慕容城抓起他的頭發強迫他昂起頭,掐住他的下巴,将一顆丹藥送入他口中,“我特地為你尋來的毒藥,世上僅此一顆,吞下去後,起初,你會感覺到全身像被人用鐵釘一寸一寸往你骨頭中釘一樣,然後便是螞蟻密密麻麻爬滿你的傷口,啃噬你的血肉,最後,你會感覺自己仿佛化成了一灘水,那是你的五髒六腑開始被腐蝕。”
即使處于半昏迷狀态,源源不斷的痛感還是使沈言遠痛苦地蜷縮着身子,全身發抖,牙齒咯咯打着寒顫,他的手死命扯着身上的衣裳,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神色極度扭曲,抑制不住的□□從嘴裏發出。
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骨頭,一寸皮膚,一根經脈不在痛的。
慕容城靜靜地看着沈言遠在地上掙紮,他走近沈言遠,剛想開口,結果沈言遠一個暴起,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卻連慕容城的袍腳都未能碰到。
“本來還想留你一個全屍的。”慕容城沒想到被他毀了識海,重傷之後沈言遠竟還想掙紮,他陰沉下臉,“沒想到你自己找死!”
手猛地探入沈言遠體內,生生費了他的天賦!“還有這眼睛。”手指化作鈎狀直直插入沈言遠眼睛,殘忍地轉了一圈。
沈言遠張大嘴,無聲地嘶吼,全身如痙攣般抽動,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在透着青灰色死氣的臉上蜿蜒而下。
還不解氣,慕容城又挑了他的手腳筋脈,現在沈言遠真的如爛泥般躺在地上,全無聲息。
“我跟你拼了!”一直隐藏在旁邊的沈言許沖上來,眼裏是止不住的刻骨仇恨。
慕容城懶得看他一眼,只一掌過去,沈言許被震飛出去全身皲裂流血而亡,所有幸存的沈家族人通通逃不過被殺死的命運。
慕容城環視着周圍死寂的一片,沈家族人橫屍遍野,滿意地點點頭。
“沈言遠,好好享受接下來的絕望吧。”他并沒有當即就将沈言遠殺死,而是任由他僅存那麽一絲氣息活着,因為在接下來的三天,沈家将會被陣法徹底隔開,沒有人能夠進出,他要沈言遠在痛苦中掙紮,在絕望中死去,這是一個必死的局。
沈言遠躺在地上,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連胸膛也看不見起伏。
“哈哈哈哈哈!”大仇得報,慕容城快意地笑着,揚長而去。
青玄秘境,小洞福天。
謝随雲揮劍斬下最後守候在九青果身邊的異獸的頭顱,鮮血噴湧而出,龐大的身軀僵直地倒下。
輕輕将劍一抖,反手收回劍鞘中,這是他和沈言遠在結束戰鬥後共同都有的小動作。
“少主真乃天縱奇才!”跟随他進來的長老由衷地贊嘆。那異獸皮糙肉厚,全身覆蓋鱗甲,修為直逼金丹中期,少主不過築基圓滿,卻能越階斬殺它。
謝随雲縱身一躍到樹上,将散發出獨特清香的果子摘下,看着手裏的果實,淡淡一笑。轉頭正要跟長老說回去吧,突如其來一股心悸。
見謝随雲停下腳步,長老疑惑地問他:“少主,怎麽了?可是周圍還有什麽危險?”随即便警惕起來。
“長老,秘境還要多久才能打開?”謝随雲面如寒霜,神色間幾縷焦急閃過。
“還要三天。”
得到這麽個答案後,謝随雲心不斷往下沉:“三天太遲了,長老,請您助我破開秘境。”
“這是不可能的,”長老搖搖頭,雖不知少主想做什麽,但還是誠實告訴他,“秘境打開,除了在規定時間內,其他時候要想再打開,只能把整個秘境毀了。”
意識沉浮間,沈言遠似乎看到了前世的自己,爸媽各自離婚出軌,将年幼的他當做皮球般踢來踢去,明明是富人的孩子,卻過着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長大後憑着成績優異,考上了全國重點的大學,本以為能夠苦盡甘來,以後會是好日子,不曾想飛機失事,他沒能活下來。
然後他就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遇到了一對很好很好的父母,母親會抱着輕聲溫柔地哄他,父親會在誇贊他時将他舉高高,長大後嘴上說着嫌棄他,卻還會盡職盡責地細心教導他。還有吹胡子瞪眼的大長老,總是笑眯眯和稀泥的二長老,脾氣暴躁的三長老,還有他那有點煩人的孫子沈言許。做得一手好菜的後廚馬大娘,門口站崗每次見到他回來都揚起一個大笑臉的小厮……
許多張生動立體的臉在腦海中一一浮現,這輩子過得太幸福美滿,似乎是在彌補他前世的遺憾,這些人鼓勵寵愛包容着他,讓他有足夠的底氣去面對這個世界。
可現在全都沒有了。
沈言遠眼睛沒了,眼眶裏只有血流出,他的手腳筋都被挑斷,連動動手指這種小事也做不到,仰面躺在血泊中,感受着體內血液漸漸流盡。
沈言遠突然驚慌起來,他要就這麽死了嗎?還沒給沈家報仇,還沒跟阿雲告白,還沒真正見識這個世界的廣袤,他又要帶着遺憾離去嗎?
好痛,阿雲,我好痛。沈言遠想動起來,軀幹卻不聽使喚。
為什麽,為什麽我要遭受如此痛苦。為什麽那人可以毫無緣由将沈家上下幾百口人虐殺,就像在屠宰雞鴨牛羊般。為什麽好人總是不長命。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強烈的執念使他一直堅持着維持最後一點氣息,一秒,兩秒,一分鐘,五分鐘,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一天,兩天……
沖天的怨氣和不甘帶着死氣盤旋在這片土地,直到沈言遠生命流逝的最後一刻。他不能死,他還要報仇,他要殺了那個人,他要将他抽筋扒皮,處以萬種最殘酷的極刑,要将他一片一片地淩遲。
靈魂脫離了□□,意識混沌不清,他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一切,只記得痛苦與怨恨,叫嚣着撕碎一切,摧毀一切!無盡的死氣和執念從方圓百裏內朝他湧進來,純白的靈魂一點一點染上最邪惡的黑色混沌,惡意粘稠地湧動在四周,不甘在附近游蕩。
阿雲,阿雲……靈魂深處傳來最後絕望的求救,他不記得所有,只是執着地念着這個名字,一遍又一遍反反複複。
在這樣無望的等待下,第三天,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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