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鬼修

鬼修

沈言遠放肆地擁着謝随雲,瞥見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如以往般露出陽光的笑容:“阿雲。”

“阿雲,你怎麽這麽遲才來,我好痛啊。”他将頭埋在謝随雲頸窩處,毛絨的碎發蹭得他心裏發癢。

謝随雲沉默,随後沈言遠感覺到他的手放在他的頭上,輕輕摸了摸,聲音幹澀:“對不起,我來晚了。還痛嗎?”

“還痛。”沈言遠聲音悶沉,謝随雲信以為真,擡手回抱住他,手還輕輕在他背上拍着安慰他。在他看不見的角落,沈言遠得意地勾起笑容。

沈言遠向來擅長在謝随雲面前裝可憐來獲得自己想要的,這次依舊不例外。他默默感受着謝随雲對他的愧疚之情,一邊貪婪地想,再多點,再多點吧,只有足夠的愧疚才能增添砝碼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你現在是什麽情況?”兩人在廢墟中相擁了許久後,謝随雲哄着讓沈言遠先放手,他先偵查一下沈言遠現在的狀态。

“不知道,應該是鬼魂吧。”沈言遠不情不願地放開他,但手依舊緊緊地牽着,謝随雲擔心他就放任他牽着。

看着謝随雲沉思,沈言遠不經意地道:“按我的情況,可能是個厲鬼吧。”

只有懷着深沉怨恨和不甘執念的人死去後才會無法往生,停留在原地不願離去,成為兇殘的失去理智的惡鬼。

“阿雲,你會怕我嗎?”怕也沒有用,你逃不掉了。

十指相牽的手驟然抓緊,隐隐生痛,暴露了主人緊張不安的心态。

謝随雲見到沈言遠第一眼就發現他狀态不對,擔心他會因為仇恨失去自我,如今看來生死大劫過後沈言遠或許會有些變化,但在內心深處,他還是以前那個會在意他的看法的沈言遠。

沈言遠的确有點揣揣不安,看見謝随雲輕笑,不滿地搖搖兩人相牽的手:“你笑什麽?”

“我高興。”

沈言遠對上謝随雲溫柔的眼眸,他的身影倒映在那雙清澈的雙眼中。

“我很高興,沒有失去你。”

短暫的溫情過後,兩人開始思考沈言遠的問題。

“按理來說,初生的厲鬼易狂暴且沒有理智,可你現在從外表上看和正常人沒有區別,意識也很清醒,恐怕你不是單純的厲鬼。”謝随雲家族內藏書衆多,因此也知道許多奇人異事,一針見血地指出沈言遠的異常。

“我聽聞,這世上除了正統修真者,魔修外,還有一種特殊的修士稱為鬼修。”沈言遠或許典籍沒有謝随雲讀得多,但他經常外出做任務,偶爾也會從其他修士口中得知一些怪事。

那是一次外出任務,目的地是沈家管轄下的一個小村莊,有人說常看見夜晚有陌生的影子四處游竄,半夜起來還會聽到有人在外面大聲交談,笑聲哭聲怒罵聲混雜,可是壯着膽子去看,外面空無一人。剛開始只是一兩次,後來遇見這種怪事的村民漸漸多了,不堪其擾,終于上報管事請仙家來處理。

接了這個任務的是沈言遠,趕到的時候發現村子裏還多了幾個陌生修者,穿着統一的宗門服飾,使用的法術也是正統仙家手段,打聽之下,才知道他們是某個大宗門的弟子,出來歷練到這附近時聽說村莊的怪事,于是來一探究竟。

雙方一拍即合,在深夜埋伏了好幾天才把罪魁禍首抓住。

“那個人說自己是鬼修,能奴役衆鬼,村莊裏的怪事就是他在修煉馭鬼術時鬧出來的。我們将他抓到村長面前讓他認一下人,村長一看大驚失色,他說那個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沈言遠将那次的經歷告訴謝随雲。

“如果那個人說的是真的,那麽鬼修便是死後不知道什麽原因沒有往生,繼續停留在世間,能修煉馭鬼術的修者?”謝随雲總結,修者兩個字存疑。

“應該是吧,人能修煉,劍有劍靈,靈獸也能修煉,那為何鬼不能修?”

說到劍靈,謝随雲将沈言遠的佩劍從空間袋中拿出來遞給他:“你試試還能不能握住它。”

沈言遠的佩劍名為紫霄劍,是沈家主在他初入修煉之途時送給他的禮物,劍身采用天降玄鐵制成,通體銀白,鋒利無比,即使在三天前的對戰化神強者也沒有完全損壞。

此時它正躺在謝随雲手中,沈言遠靜靜看着它,伸手,觸碰到的那一刻,劍靈清鳴,劍身震動,清正的靈氣四溢讓沈言遠的手指産生灼痛感。

紫霄劍在拒絕他的靠近。

“正常,紫霄劍本就是至純之劍,我如今這幅模樣它不認我也是本能。”沈言遠灑脫一笑,謝随雲蹙眉,擔心地看着他。

“阿雲,以後紫霄劍就放在你那裏,你替我保管好它好不好?”沈言遠再次抱住他,聽到謝随雲說“好”後笑意加深。

将紫霄劍的歸處解決後,謝随雲望向他。

“不管是不是鬼修,我們先離開這裏再一起想辦法。”謝随雲想帶他離開。

沈言遠搖搖頭:“阿雲,我好像不能随便離開這裏。”

謝随雲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沈言遠是受到某種限制,他建議:“試試附在某種媒介上,我帶你出去。”

沈言遠嘗試附在自己軀殼上,結果受到排斥。

“試試這個。”謝随雲拿出一塊玉佩遞給沈言遠,沈言遠接過,認出這是謝随雲在他生辰那天送給他的禮物。

“這塊玉是我用之前游歷得到的一塊寶玉雕刻成的,這塊寶玉不久前被家族裏的長老認證過有養魂的功能。”謝随雲說道。

沈言遠嘗試了一下,整個人消失在原地,随後又出來,“可以。”他點點頭。

謝随雲稍微松了口氣,将沈言遠已經附上去的玉佩戴回胸前,沈言遠只感覺自己隔着一層裏衣和細膩溫和的皮膚緊貼着。

看來附在玉佩上,他也就和玉佩通感了。沈言遠以謝随雲胸前高度的視角看着謝随雲成功将他帶出,幾乎是在離開的那一瞬間,身上無形的禁锢消失不見,魂體感到無比輕松。

忽然面前一黑,原來是謝随雲安撫地按着玉佩。

“我沒事。”沈言遠用意念回答他。

他會讓罪魁禍首生不如死,以慰沈家衆人在天之靈。

謝随雲将他帶回了自己的院子裏,待關上房門,沈言遠重新顯露身形,比之在沈家魂體凝實幾分。

“阿雲,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要一直待在你身邊了。”

“委屈你了。”

一點都不委屈,他恨不得天天待在玉佩裏被謝随雲挂着,和他肌膚相貼。

“你這幾天先在玉佩裏待着,不要輕易出現在人前。”謝随雲叮囑道。

沈言遠點點頭,那黑袍人竟然能狠到滅他滿門,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沒死,難保不會找上門來。他現在的實力遠遠不夠,沈言遠握緊拳頭,他目前要做的就是在擁有足夠力量前耐心地蟄伏起來,等待一擊必中的機會。

“阿雲,你最近也要小心點,我害怕那人會因為你我的關系找到你。”

“到底是誰?”謝随雲詢問。

沈言遠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化神期的修者天下屈指可數,謝随雲神色凝重起來,一個築基圓滿的修士和一個化神期強者能扯上什麽關系,縱然沈言遠天賦秉然,那也是以後的事,謝随雲總算明白沈家好歹也是青州界有臉有面的家族,為什麽會被一夜間滅門。

不僅是謝随雲,當沈家周圍用來隔絕的陣法結束時,第二天便被人發現了這個驚人的事情。轟動了全青州界,甚至整個修真界都有所耳聞。一個三流家族,一夜間被滅門,全家上下無論是修者還是普通人,沒一個還活着,包括沈家那個少年天才。

“可惜了沈家少主。”有人這麽感嘆,立馬便被身邊的同伴捂住嘴巴,“你不要命了!聽說滅門的那個人好像是個化神期的強者!”一聽是化神期,那人立馬噤聲。

“真不知道沈家怎麽惹上一個化神期修士的。”

原本和沈家有所交好的家族也默不作聲,只是心裏抱歉一下,自己實在無能為力,比起去為沈家報仇讨公道而惹怒一個化神期強者,還是自己的家族更重要一點。

修真界向來弱肉強食,短暫的平靜後,立馬便有家族如貪婪的鬣狗湧上來想要吞并沈家的財産。好在那時謝家已經在謝随雲的強烈要求下将沈家的財産全部收歸所有,謝家主在将沈家家産分毫不動全部移交給他時意味深長地開口:“雲兒,我希望你有分寸。”

“父親,我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麽。”謝随雲平靜地回答。

謝随雲回到房中拿出一個一個空間袋遞給沈言遠:“給,沈家所有財産都在這,能變賣的我都讓人變賣了。”

沈言遠沒有接,而是将它推回去:“阿雲,你拿着吧。”

謝随雲不明所以:“這是你的,我不能要。”

“拿着吧阿雲,我的就是你的。”沈言遠摟上他的腰,“況且以我現在這副模樣,我也沒辦法用上它。”

“那我拿這些幫你買有助于你凝練魂體的東西。”謝随雲自動忽略前半句。

沈言遠的魂體這幾日在玉佩的溫養下日益凝實,但效果還是慢了些,如今他能夠如常人般出現一個時辰,還得益于謝随雲之前在新秘境內帶回的幾枚九青果。然而九青果數量有限,謝随雲以往的珍藏中又少有養魂的東西,只能在外購買。

“阿雲,謝謝你。”沈言遠一直沒放開摟着他腰的手,“所以今晚能一起睡嗎?”

見謝随雲面帶猶豫,他又追加一句:“我還是害怕。”

沈言遠用這招已經獲得了好幾天同床的機會,今天也不例外。

夜色如水,在察覺到身邊的人呼吸已經平穩後,沈言遠睜開眼,神色清明,眼底毫無睡意。黑霧小心翼翼的爬上謝随雲的身體,讓他睡得更深,不易醒來。

沈言遠盯着謝随雲熟睡的臉龐,目光不曾移動過半分,視線一點一點地描繪謝随雲的輪廓,眉眼,滑過他的鼻梁,來到飽滿的唇部,喉結下意識上下滑動。

他撐在謝随雲上方,雙手撐在他兩邊,額頭抵着額頭,嘴唇停留在距離親上那飽滿的唇部僅差一厘米的地方,仗着謝随雲不會中途醒來,肆無忌憚地貼近他。

沈言遠在謝随雲面前一直都保持着以往的模樣,除了死後第一次出現在謝随雲面前,那惹人膽戰心驚的黑霧再不曾出現過,不過不是消失,而是被沈言遠狠狠壓制在身體內,只有在夜晚才能被主人放出來。

黑霧籠罩住兩人,沈言遠指使着黑霧将謝随雲卷過來送進他懷中,最大限度地貼緊每一寸皮膚後,才終于滿意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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