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天道誓約

天道誓約

距離歸一宗選拔弟子還有一個月，歸一宗位于在青州界東南方向的八虛界，路途遙遠，倘若想準時到達，謝随雲兩人必須得提前半個月就出發。

出發的前一天，謝家主派人來請他過去。

“言遠？”謝随雲看向沈言遠。

沈言遠冷靜地說：“沒事，帶我過去吧。”在謝家的這一年多時間裏，他雖然平時不怎麽出現，和謝随雲配合得很好，但謝随雲經常出入藏書閣尋找有關鬼修的事，以及外出尋找養魂的靈器或靈果的事情，根本瞞不過一個元嬰真君的眼。

沈言遠并不害怕被謝家主發現，他害怕的是謝家主不允許他再留在謝随雲身邊，一邊是有血緣關系的家人，一邊是朋友，謝随雲會怎麽選？沈言遠眼神陰鸷，一直以來在謝随雲面前他很好地隐藏住了自己的暴戾，但如果有一天謝随雲真的離他而去，他也不再有所顧忌。

那不只是謝随雲的不幸，也是他的不幸。

謝随雲推門進去，謝家主正擦拭着手上的劍，聞聲擡眸：“來了？出來吧。”

果然。沈言遠未曾猶豫，直接現身。

下一秒，一把劍橫在他脖頸上，沈言遠神色不變，神情鎮定。

“我本以為你只是一抹神魂，才默許你可以留在我兒身邊，沒想到你竟然已經成了鬼修！”謝家主雙眼冷然，見到沈言遠的那一刻，他就發現了他的不同，眼尾殷紅，目含邪氣，裝得再好謝家主也能嗅到他身上的深沉的怨氣與惡意。

這樣的人，絕不能留在謝随雲身邊！

“爹！”謝随雲沒想到一見面謝家主就出手，連忙擋在沈言遠面前，“他、他還是、是沈言遠！”

謝随雲一直都有一緊張就容易結巴的毛病，但他一直控制得很好，除了幾個親近之人，很少有人知道他這個缺點。

沈言遠看着擋在他面前的謝随雲，緩緩地，朝謝家主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謝家主怒意更勝，但謝随雲堅定地攔着他，兩人一直僵持不下。

“他是鬼修！鬼修行事狡詐，手段陰險，心狠手辣，留他在你身邊遲早會害了你！”

“他如今雖是鬼修，但不曾傷害過誰，他一直都是之前的沈言遠。”謝随雲堅定地說。

沈言遠看着謝随雲的背影，心裏為謝随雲的信任感到餍足。

“雲兒，爹只有你這麽一個孩子，爹不想你受到傷害。”謝家主無奈地勸說。

謝随雲也認真地說道：“爹，相信我。”和他娘一樣，在某方面一樣的執拗。謝家主恍然回想起多年前明媚的少女。

“謝家主，我永遠不會做對阿雲不利的事，請您相信我。”沈言遠站出來和謝随雲并肩而立。

沈言遠這句話是絕對的真心，阿雲是他最重要的人，他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傷害阿雲，他會小心翼翼地将他捧在手心裏，用生命去守護他。

謝家主活了兩百多年，看着面前兩人同樣的堅持，說不出的頭疼，他将劍放下，重新回到書桌前坐下。

“沈家小兒，我要你對天道發誓，永遠不會傷害雲兒。”謝家主神色冷漠，既然他不能阻止雲兒接近他，那就只能從誓言上約束沈言遠。

“天道在上，我沈言遠，永生永世都不會傷害謝随雲！”沈言遠毫不猶豫地舉手立誓，天道降下誓約金光将他籠罩住。

待見到沈言遠手上的誓約印記後，謝家主才冷哼一聲，勉強放過這事。

“謝家主，你知道鬼修？”沈言遠剛剛聽到他一語道破他現在的身份，詢問道。

“我好歹也活了這麽多年，鬼修雖然稀少，但也能碰見一兩個。”謝家主瞥了他一眼。

“你現在應該還沒摸到鬼修修煉的正确方法，鬼修修煉不似普通修者，他不以靈氣為食，而是怨氣，吸收的怨氣越多，修為越高，但也越容易迷失心智。”沈言遠修煉一年多，假若吸收了怨氣，那絕不可能還是煉氣期的修為，這也是謝家主同意他們繼續在一塊的原因之一。

沈言遠想起當時他因為謝随雲要離開暴走，似乎吸收了方圓百裏所有的怨氣才能顯性，若有所思。

“鬼修還有樣重要的本領，那就是能夠駕馭衆鬼，修為越高，能駕馭的鬼魂越多，能駕馭萬鬼的，被人稱為鬼王。”

“然而鬼王生性殘暴，稍不注意便會屠城以吸收死者怨氣，壯大自身力量，因此遭到修真界四大宗門的圍捕獵殺。自上一個鬼王被滅殺後，修真界已許久未曾有鬼王出現，有關鬼修的書籍也被焚毀。”

難怪他們找了許久都找不到只言片語，沈言遠和謝随雲對視一眼。

“除了吸收怨氣，沒有其它辦法了嗎？”謝随雲追問。

謝家主搖搖頭：“沒有，只有這一個辦法。”

謝随雲沉默。

“此去歸一宗，大能衆多，沈家小兒的身份容易被大能發現，将他附身的物體拿過來。”謝随雲将玉佩遞過去，謝家主接過在上面結了個繁複的法印，又遞回去，“我已在上面施了個可屏蔽神識的陣法，除非比我修為高的人強行用神識探入，否則一般都不會被發現。”

“勞煩您了。”沈言遠謝過。

“倘若你真的敗露了身份，那你記得到時候趕緊離雲兒遠遠的，不要牽連他。”謝家主警告他。

“您放心。”

結束談話後兩人都無言默默往回走，這是一個無解的命題，沈言遠需要力量去報仇，那就需要更多的怨氣，過多的怨氣又會導致他喪失理智。

沈言遠害怕有那麽一天他真的喪失理智傷害了謝随雲，等他清醒之後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不用擔心。”謝随雲打破沉默。

“阿雲？”

“你放手去吧，我會一直在你旁邊監督你。”謝随雲的目光一直看向前方，“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會毫不留情地将你就地斬殺。”

謝随雲的話聽起來很無情，沈言遠卻笑了：“那麽想必那一天，我也是幸福的。”

這就是謝随雲，寬容但又理智，讓沈言遠永遠着迷。

兩人輕裝上陣，第二天一早告別謝家主就趕往歸一宗。路上遇到許多同兩人一樣目的地的人，男女老少，乞丐和貴族，普通人和修真者，或獨身一人，或三兩成群，皆野心勃勃，雄心壯志，眼裏都是對修仙長生的渴望。

謝随雲容貌出衆，沈言遠一路看着他總被人若有若無地接近，搭讪，心裏醋得不行，沒辦法出來宣示主權，只好強烈要求謝随雲遮掩容貌，看着謝随雲施了個小法術将自己變得普通，融入人群中後，才覺得滿意。

等到達歸一宗時，宗門山腳下已經聚集了一大批前來進行選拔的人，人聲鼎沸，甚至有些精明的小販席地而坐擺賣藥草，符箓，丹藥等，忽悠得不少人進行交易。

謝随雲随便找了個地方站着，忽然聽得人群沸騰，“快看天上！”“來了來了！”

擡頭，天上劍光閃過，主管選拔大會的內門長老和弟子禦劍而來，為首的長老一襲白衣，仙風道骨，後面的弟子統一身穿白色藍邊雲紋服飾，容貌俊秀，看上去仙姿缥缈，陳列而來，不知看呆了多少人。

“歸一宗選拔大會，正式開始！”長老開門見山，運用靈力将話語擴散到整個山門腳下，“現在，請大家排隊檢測靈根入場！”

人群在短暫的沉默後猶如沸水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長老身後的弟子阻止衆人排成長隊，一個一個檢測，謝随雲也混在長隊中。

“中品土火雙靈根。”登記的弟子看了一眼，“過。”

那人暈暈乎乎地被帶到一邊登記身份信息，“下一個！”

歸一宗檢測天賦只需被檢測者将手放到圓臺上的水晶上，倘若有靈根便會出現相應的顏色，火的紅色，水的藍色，木的綠色，土的黃色，金的橙色，顏色越鮮豔，靈根便越好，同時修真界還以單靈根為最優，靈根越多，天賦越差。還有些變異靈根，如雷靈根為紫色，冰靈根為白色。沒有靈根，則水晶不會有反應。

“下品火靈根，過。”

“五靈根，不過。”那人哭喊着想要鬧事，被守在一邊的弟子拉走。

“看清楚沒有，倘若有人想要鬧事，這便是下場！”那弟子冷聲掃視全場，一下子就震懾住那些想要渾水摸魚的人。

“下一個！”

“哎，兄臺，我看你也是孤身一人，不如我們待會做個伴，如何？”身後突然有人拍了拍謝随雲的肩膀，是個差不多歲數，嬉皮笑臉的少年。

謝随雲一眼看過去，便知道這少年也有練氣後期的修為：“不用了，我不是一個人。”

沈言遠在玉佩內滿意地點點頭。

趙志榮是個散修，年紀不大，因為幼時好運瀕死時意外覺醒靈根，被一個修士撿到将他當做兒子培養，後來修士修為無法突破，壽元将近，将他趕出來讓他去拜宗門，好歹也是老頭子的遺願，趙志榮答應了，打聽到歸一宗最近在招弟子，就趕來了。

排隊時，他見前面那人也是單獨一人，且看着不像普通人，修為應該在他之上，想着待會進去試煉，能有個伴，抱一下大腿也好，就發出邀請。

那人轉過頭來，平平無奇的一張臉，開口聲音卻是意外的好聽，不過是拒絕了他。

“你有伴？”趙志榮轉頭四處看了眼，沒看到任何和他好像有關聯的人，“兄臺，不用為了拒絕我編出這麽個理由吧。”

他伸手想要勾他的脖頸，卻被一把劍抵住，謝随雲淡淡說道：“我不喜歡別人靠我太近。”

“哦，哦好吧。”趙志榮讪讪地退回原位，這人長得普通，沒想到還挺冷的。

前面忽然一道紅光閃過，然後一陣喧嘩，“上品火靈根，過！”登記弟子多看了那人幾眼，那人錦衣玉袍，聽到結果後得意洋洋。

“天，是上品靈根啊！”“要是我也是上品靈根就好了！”

“上品單靈根啊，真羨慕。”趙志榮又湊過來，“兄臺，你是什麽靈根啊？我是金靈根，不知道能不能進內門呢，我家老頭子希望我能拜個好師傅。”一陣叽裏呱啦。

沈言遠恨不得立馬出去将他遠遠丢開：“吵死了！阿雲，你快站遠點，別理他！”

謝随雲習慣了沈言遠想要獨占他的架勢，默默站遠一點。趙志榮說起話來滔滔不絕，沒發現謝随雲的嫌棄，他的話實在太多太密，謝随雲眉頭不禁皺起來：“吵。”

一個字，讓趙志榮尴尬地停下，他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對不起啊，吵到你了，那我不講了。”他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耳邊終于清淨下來。

檢測的隊伍很快，有人歡喜有人愁，更有甚者當場暈過去，也有弟子見怪不怪地将他擡出去休息。

輪到謝随雲，他将令牌拿出遞給那登記的弟子，那弟子一看令牌，臉色一變，笑容滿面，十分熱情，和之前判若兩人：“您稍等一下，我叫一下長老過來。”

長老急匆匆趕來，接過令牌，看了一眼，讓謝随雲将遮掩容貌的法術撤去。

“嘶。”有人倒吸一口涼氣，趙志榮也看呆了。

“随我來吧。”長老确認無誤後，笑容溫和地讓他跟着走，謝随雲點點頭。

等人走遠後，人們才又爆發出議論聲。

“我的天，那種容貌……”有人喃喃自語。

趙志榮是下一個，直面美貌沖擊最大，他回過神後湊上去向那弟子：“師兄好！我想問一下我前面那人為什麽不用測靈根？”

“對呀，為什麽不用測啊！這不公平！”

“那是未來的真傳弟子，萬裏挑一的絕世天才，早就被宗門提前預定了，當然和我們這些人不同。”弟子瞥了他一眼，難得多說兩句，解釋道。

衆人咋舌，“沒想到他那麽厲害啊。”趙志榮看向謝随雲遠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