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轉機

轉機

沈言遠出現那日, 是很普通的一個夜晚。

星光點點，充當照明的熒光石分布在臺階兩側照亮這一條道路。微風拂面，夜色溫柔。

謝随雲剛從洛蒼劍尊的洞府離開, 從山上緩步走下。

沈言遠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阿雲。”他輕輕喚道。

謝随雲心一震，手撫上胸前發燙的玉佩：“言遠？”仔細聽，會聽到他聲音沒有表面上那麽平靜。

“是我。”沈言遠一如往常，好似之前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他笑嘻嘻問道：“怎麽樣？有沒有想我啊。”

沈言遠臉上笑容燦爛，實則內心忐忑不安, 握成拳頭的手泌出細汗。

阿雲會是什麽反應？

沈言遠緊張地看着。

謝随雲嘴唇開合, 沈言遠聽清他在說什麽後，腦子裏轟地放開煙花，謝随雲在說：“我想你。”

心在怦怦亂跳, 電流從脊椎骨延伸, 将半邊身子酥麻。他沒想到謝随雲會這麽直白地回答“我想你”, 這是他設想裏最好的結果。就算謝随雲只是一時的欺騙，他也心甘情願。

謝随雲注意到這句話說完後沈言遠炙熱的目光，他抿抿唇，卻沒後悔說出這句話。他确實是想沈言遠，這是友情，謝随雲不認為這有什麽好遮掩的, 沒必要避嫌。

他說得肯定, 沈言遠笑意加深。

謝随雲加快腳步回到自己洞府, 外面不是交流的好地方, 随時都可能被發現。

腳步踏入洞府的一瞬間, 沈言遠就迫不及待出現在他面前, 将謝随雲抱個滿懷，委屈道：“阿雲, 我以為你會不理我了。”

微涼的氣息溢滿他的鼻腔，高大的身軀從上到下籠罩住他的身影，謝随雲有些恍然，随即感覺到不對勁。

他将沈言遠一把推開，沈言遠眼神一下子晦暗，謝随雲已經驚喜道：“你有實體了？”

原來是因為這事，沈言遠按下那一瞬間不好的念頭，目光變得柔和：“沒錯，我這一個月就是去凝練實體了。”他還順帶解釋了一下為什麽這個月沒有消息。

“難怪，我還以為……”謝随雲心裏一松。

“你以為什麽？”沈言遠敏銳地抓住這句話，眉毛一挑，“以為我是故意躲着你？”

好吧，其實他還真有過這種想法，不過這個可不能告訴謝随雲。沈言遠也是後來清醒時才回想起謝随雲的性子，以他對謝随雲的了解，他不會因為這事産生芥蒂，反而是認為不應該因為這個事影響了兩人之間的友情。總之，沈言遠并沒有看到謝随雲眼裏出現對他的觸碰的厭惡。

這個發現讓沈言遠振作起來。

謝随雲沉默，正如沈言遠了解他一樣，他也了解沈言遠。他知道自己的摯友表面看着陽光開朗，實則內心敏感。

剛開始認識時，小謝随雲不太喜歡這位老是黏着他的小夥伴，繃着小臉告訴他：“你別跟着我，我不喜歡和你玩。”，然後就看見眼前的小沈言遠笑容一下子消失，大顆大顆的淚水往下掉，哭得臉都紅了，把小謝随雲吓了一跳，然後就默許了他的靠近。

那樣一個從小就害怕謝随雲讨厭他的人，怎麽會在被他拒絕後不産生逃避心理。

但是沈言遠明顯不想讓他知道，謝随雲也只好裝作不知道，維持表面上的平靜。

“阿雲，我不會躲着你的。”既然他的心意謝随雲已經知道，他也不打算再扯着朋友的旗子繼續遮掩下去，深邃的眼眸透着歡喜，竟比漫天星子還要璀璨耀眼引人矚目，沈言遠道：“你想趕也趕不走，我會讓你心悅于我，做我的伴侶，我的愛人。”

他這話說得無賴至極，偏又非常篤定，讓人忍不住信服，實則放在背後的手都在顫抖，眼神緊張不安地關注謝随雲的反應。

他會說什麽呢？

“你想追求我？”謝随雲反問。

沈言遠忙不疊地點頭：“是！”

“追求誰是你自己的權利，我無從幹涉。但是我也有拒絕的權利，這點你認同嗎？”謝随雲望着他。

在他的目光下，沈言遠艱難地點頭，一顆心直直往下落，所以阿雲是又要拒絕他嗎。

謝随雲又道：“我之前拒絕過你一次了，後來我仔細思考了一下，”說到這裏，他眼裏蘊涵着點點笑意，“這一次，我不打算拒絕你，言遠，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巨大的驚喜震暈了沈言遠的腦子。

“在我沒有心悅的人之前，你可以追求我。”

“如果到最後，我真的對你心動了，”謝随雲輕輕道，“那麽我願意做你的伴侶。”

這是謝随雲思考很久後做出的決定，誠如他所說，沈言遠有追求他的權利，謝随雲本可以拒絕，可是想起那日沈言遠絕望的神色，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的流淚，他還是心軟了，就如同剛見面時那樣，謝随雲選擇打開門，允許他接近，給雙方一個機會。

沈言遠很重要，他不想失去他。

沈言遠眼神酸澀，心就像被甜水泡着般甜滋滋的，他知道，謝随雲又一次選擇退讓。謝随雲太好了，他就像天上高懸的明月，俯視着人間，清冷的月光灑落下來，沈言遠獨得其偏愛。溫柔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總能照亮他的陰暗面，讓沈言遠感覺到被人在乎的，活着的真實。

就像現在，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蘇醒過來，傳遞給他無與倫比的欣喜與滿足感。

“阿雲，別對我太好，我會更加不想放手的。”沈言遠抱住他，在他頸窩裏悶聲道。他很喜歡這個姿勢，享受這種脖頸交纏的感覺，脖子是很敏感的地方，謝随雲卻從來對他都不設防。

又要追求他，又讓他別對他太好。謝随雲失笑，故作冷淡地推推他：“那你起來。”

“不要。”沈言遠拒絕他，将他圈得更緊。

最後還是被他推開，沈言遠一臉不高興，插着手，一臉生人勿進。他不笑的時候，那股親和力就沒了，顯露出他原本鋒利的眉眼，張揚狂放。

謝随雲和他約法三章：“第一，你不可以沒經過我的同意就随便抱我。”

不行！沈言遠剛想反對，謝随雲一挑眉，他立馬焉了下去，忍辱負重地接受這條。

“第二，我希望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能坦誠交流想法。”

這個沒什麽問題，沈言遠點頭答應。

“第三我還沒想好，先空着。”

謝随雲看着他：“你還有什麽意見嗎？”

沈言遠此時哪有什麽心思提意見，他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現在可以抱你嗎？”

謝随雲抿唇，之前不覺得，現在被沈言遠這麽正式地問可不可以抱他，他竟然感覺有些不自在：“不可以。”

沈言遠垂頭喪氣，謝随雲甚至幻視他背後那條瘋狂搖擺的尾巴焉了吧唧地垂下。

他們之間的事說開後，謝随雲便提起浮屠秘境一事，距離浮屠秘境開啓還有十天，屆時四大宗門的精英弟子都會參與，可以說，這也是一場實力的競賽。

秘境的名額都是限定的，謝随雲也不知道沈言遠能不能跟随他進去。

沈言遠沉思一下道：“你這幾天找個機會離開宗門放我出來，到時候我會去找你的。”

“你有辦法？”

沈言遠神秘一笑：“秘密。”

翌日，謝随雲就借口外出購買一些東西出了宗門，離開宗門一段距離後，在某個小巷子裏将沈言遠放出。

沈言遠披着黑色的鬥篷，遮着臉，出現在小巷子裏。

“進入秘境需要專門的令牌，如今再過幾日秘境就開啓，令牌應該都有主了，你如何進去？”謝随雲問道。

沈言遠道：“我先去打聽一下市面上有沒有流傳出來的令牌，你只管放心，我一定會和你進去的。”

這次秘境據說會開啓半年時間，莫說沈言遠舍不得這麽長時間與謝随雲分離，便是謝随雲內心也是不願的。謝随雲上一次秘境之行，出來後便得知沈家的噩耗，這次秘境之行，他同樣擔憂沈言遠。

“那你多加注意，有什麽事随時聯系我。”謝随雲囑咐道。

時間緊迫，兩人沒有再多說，就此分離。

謝随雲走後，沈言遠在小巷子裏待了一段時間，确定沒人注意後才出來。

這裏是一個凡人的集市，但因為處于去歸一宗的路上，來往間也有許多修者，類型各異，沈言遠這種裝扮在裏面也沒有多引人注意。周圍的小攤小販也見過許多修者，習以為常，甚至有些還熱情地招呼他，但更多的是在他冰冷的氣息下紛紛躲避。

重新站在陽光下，人間鮮活的氣息再次包圍他，饒是沈言遠也覺得仿佛這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他閑庭若步，若是有人特地觀察便會發現，擁擠的人群中，甚至沒有一個人挨到他的衣角。

街角的小乞丐探頭探腦，觀察了許久，在沈言遠靠近時，突地沖了出去撞上他，沈言遠感覺一股大力襲來。

“哎，你這乞丐，怎麽随便撞人呢？還不快給仙長道歉！”旁邊一位大嬸見狀厲聲呵斥。

小乞丐低着頭小聲道歉：“對不起。”随後就跑遠了。

“這小乞丐！”大嬸一邊罵，餘光偷看沈言遠的臉色，不過沈言遠臉被遮着，她實在看不出什麽來，只好賠笑道：“這小乞丐沒爹生沒娘養的，仙長大人有大量，可千萬不要跟他計較。”

沈言遠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就走了，剩大嬸一人惴惴不安。

沒多走幾步路，沈言遠拐進一個巷子，進入深處後站定，淡淡道：“出來。”